第十七章
王二丫興高采烈收拾自己的小匣子和小包袱，王大叔一聲不吭盯著她看，他心大的閨女硬是沒看見。
王二丫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點著額頭想了想，反身問坐在椅子上的王大叔︰“爹，我咋總感覺我忘了啥呢？”
王大叔眯了眯眼楮︰“我知道你忘了啥。”
“啥？”
王大叔摩挲著圓潤的扶手，過了好一會兒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王二丫呆住了。
王氏掀開簾子，拿著一個小盒子出來︰“別听你爹瞎說，來，娘有東西給你。”
王氏從盒子里拿出王二丫眼熟又陌生的一個個小東西，隨著娘慢慢說著，她才想起這些東西的來歷。
“這個是你大舅給的白珍珠，你小時候差點吞進去我才給收了進來，這個是奶奶給的鳳頭釵，二丫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經常去奶奶家玩，還吵著要這個鳳頭釵……”
王氏垂著眸子，唇邊含著嫻靜的微笑，一點點說著二丫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眼底含著溫柔的波光。
她把每一件的東西都細細說完，蓋上盒子放入二丫手里，摸了摸她的頭發︰“我記得你還很喜歡小小給的那個蝴蝶簪子，待會兒娘給你梳一個好看的發髻，戴上好不好？”
王二丫抱著盒子，她想起來了，這些東西都是她玩了一會兒就馬虎的不見了，沒想到被娘好好的收了起來。
王二丫搖了搖頭，把盒子推回王氏懷里︰“娘，我總弄丟東西，這個還是放在你這里好了！等我回來在給我！”
“可是，”王氏淺淺笑了笑，“王二丫這次出去，外面會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如果我們二丫羨慕她們了怎麼辦？被她們說了怎麼辦？”只是那麼一想，娘就受不了了。
“不會的。”王二丫搖了搖頭，稚氣的說道，“我才不羨慕她們，因為我知道我家里有很多漂亮的東西，我也想帶更多漂亮的東西來給娘和大家，她們說我就說吧，我不在乎。”
“而且，如果我穿的漂漂亮亮的出去，我就不能爬爬跳跳了。”王二丫苦惱地皺起小眉頭，“那些漂亮的頭飾亮片肯定一跳就掉了，掉在外面我就找不到了，那可虧大發了！”
王氏被王二丫逗笑了︰“好吧，那不帶，娘就給你插上那個簪子好不好？小不定也會戴上哦？”
王二丫想了想，點了點頭。
王氏給王二丫梳了又利落又俏皮的馬尾，王二丫小心的摸了摸，眼楮亮晶晶的︰“娘，真好看！”
“娘的二丫……長大了，越來越好看了。”
“咦？娘，我才七歲，就長大了嗎？”
“……沒有。”王氏親了親王二丫的額頭，“娘的二丫長到一百歲，也是娘的小寶貝。”
王大叔看著王二丫揮著手和他們告別，像是一點也不知道前方的路可能充滿了險阻和艱辛，他的唇抖起來，半天憋著的氣和擔心，最後都化作一掌，啪地拍在悶頭悶腦的大兒子身上︰“你妹妹都走了！還不說幾句話！”
王鐵挨了一掌也沒吭聲，他靜靜看著二丫的背景直到消失，才回頭說道︰“爹，我們去鎮子上做商吧。”
**
比起王二丫和趙秀清，楊小小要一個個告別的人更多，反而是最晚到了集合點的。
雲檀子還是穿著那身不染凡塵的清貴長袍，見人到齊了，低低咳了聲︰“那我們……”出發吧。
三個女娃對視一眼，默契地打斷了他︰“還沒告別完！”
雲檀子︰“……”他垂下頭，咬牙問道，“還有誰？”
“還有銀梭子，長生獸和……小金。”楊小小掰著指頭算了算，看了一眼听見長生獸後震驚的雲檀子，把小金龍的龍字隱去了。
雲檀子還以為只是名字相同，沿著村子的路到了他們的田那里，他就看見幾個女娃悉悉索索的把許多密封好的小瓶子放在那些田地中心突兀的紅果子樹旁邊。
很快的，許多爪子從地下“噗”地鑽出來，帶走了小瓶子。
雲檀子的瞳孔微縮，特別想把那些土扒開來看一眼那是不是長生獸幼崽的伴生獸。
到了圍著村子的新河道，楊小小對著河里熟悉的巨大黑影眉開眼笑。秀清說大魚完全可以游走，沒想到還留在這里呢。
雲檀子木然地看著三個女娃從河里叫出了大魚，和它說了半天兒話，楊小小又拿了一個同樣的小瓶子給大魚。
那條在修仙界中名為“銀稽白鯊”的大魚瞟了一眼岸邊呆若木雞的修士，咬住自己的三塊鱗片送給了三個女娃娃，接著甩尾游入河底，濺了雲檀子一身水。
雲檀子抹了一把水，露出幾個近乎和藹的微笑︰“那什麼，還有小金是吧，我們接著去拜訪？”
長生獸，銀稽白鯊……小金定然也不是凡物！
哪知楊小小特別警覺地看了一眼變得突然親和的雲檀子，拒絕了︰“你笑得太難看，會嚇哭小金的！”
其他兩個女娃點點頭，一副就是如此的樣子，然後在雲檀子的眼皮下跑走了，楊小小還回頭喊︰“不許跟上來！”
雲檀子笑了笑，這幾個女娃也真有意思，怎麼可能說不跟上來就不跟上來。他邁出了一條腿，心中一動，立刻收回，蹬蹬蹬往後倒退幾步。
只見他方才站立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坑洞。
雲檀子︰“……”我不跟就是了。
楊小小憑借著超常的運氣再次找到了游走的山洞，和小金龍告別後，她們三個才覺得什麼都弄好了，跟著雲檀子……迷路了。
楊小小研究著眼前的大樹，一拍掌心︰“沒錯！我們已經五次路過這棵樹啦！”
三個女娃回頭看著面不改色的某修士。
雲檀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們，他觀察了下眼前的三條路，指著中間那一條︰“這條！”
趙秀清狐疑地看他一眼︰“不會又繞回來吧？”
雲檀子信誓旦旦︰“絕對不會！我們剛才走的是左邊！這次走中間準沒錯！”
“那好吧，就再相信你一次！”
一刻鐘後，熟悉的大樹近在眼前。
“那麼這次我們走……”
趙秀清面無表情︰“二丫！”
王二丫把雲檀子的嘴巴堵上了。
趙秀清從雲檀子手里抽出地圖，看著上面的鬼畫符半晌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後，朝著雲檀子露出一個微笑，將地圖干脆地撕成兩半。
“將將！這個時候就要小小的幸運筷子出場啦！”楊小小從包袱里抽出一根粗糙的長筷，往空中拋去。
幾個人盯著筷子落下，細的那一端沒有指向任何一條路，反而指著旁邊的灌木叢。
雲檀子收回視線，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顯然這不過是小娃娃隨便在玩。
和一點都不信的雲檀子不同，趙秀清和王二丫都是知道楊小小的幸運筷子的厲害的，以前她們跑出去玩迷路的時候，都是靠著小筷子回的家。
“好，決定了！就朝著這個方向走！”
雲檀子微微皺眉，吐出口里的手帕︰“那個方向什麼路都沒有……”
趙秀清︰“二丫。”
“好 ！”
這次是被布巾綁住嘴巴的雲檀子︰“……”那個叫王二丫的力氣也太大了點吧！
他皺眉跟著三個死不回頭的女娃子走著，想著等她們走不出去了，就知道自己的話是對的了。
結果……還真走出去了？！！
雲檀子看著眼前的大城，不可置信。甚至忽視了旁人投來的視線，忘了自己的嘴巴還被綁著。
終于有人忍不住走上前來，卻不是詢問被綁住嘴巴的雲檀子，而是問著好奇的看著大城里面繁華景象的三小只。
“哎？”楊小小睜大眼楮，“不是，他沒有拐|賣我們啊……”
听見他們的話的雲檀子回了神，解下布巾，冷漠地看著那個認為他是拐小孩的路人。你見那個拐小孩的會被綁住嘴巴的？會像他穿的這麼華麗的？！
“這樣啊……”那個路人還是遲疑地看了眼雲檀子。雲檀子那一身的長袍和三小只身上的普通衣衫也太不符合了。總不會是三個孩子綁走了一個大人。
“他是我們的遠方叔叔，”趙秀清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帶我們去明城玩兒，您知道哪里可以坐到明城的馬車嘛？”
找到馬車的地方，雲檀子忍不住對三個娃娃說道︰“我……不大。”
“咦？”楊小小問道，“那你幾歲啦？”
趙秀清說道︰“可我听說修士好些年紀都挺大的呀。”
“總不會比我爹更大啦。”
說完，三個女娃娃都睜著純澈的黑眼楮看著半天沒說話的雲檀子。
五十歲的築基修士雲檀子顫抖著心，怎麼都不能在勸服自己讓這三個娃娃叫自己哥哥。
“……算了，叫叔叔吧。”
**
明城到了。
一路上受夠打擊的雲檀子火急火燎的帶著三個女娃娃去報名點，那里排著好幾條長長又長長長的隊伍，一眼看不見底。
雲檀子讓三小只排著隊，自己先趕往附近的宗門回稟這次的歷練。
楊小小揪住他的衣服，抬起頭問著來去匆匆的修士︰“你不會丟下我們吧？”
雲檀子看著楊小小似乎含著期盼和小心翼翼的眸子，心軟了軟，摸了摸她的頭︰“不會。”他還沒這麼無恥，把三個孩子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楊小小看著他走遠，回頭沖排在旁邊隊伍里的趙秀清和王二丫比了個手勢。她後面一個穿的髒兮兮的小男孩正看著她，瞟到她打得手勢不由地一愣，一個岔神接著就被身後的人一撞，差點摔在地上。
撞到他的是個富家小公子，看見髒兮兮的他哇哇大叫︰“啊啊！哪里來的叫花子！把小爺的衣服都弄髒了！快！把他扔出去！這種人怎麼能排在小爺前面！”
低著頭的小男孩眼中閃過冷意，富家小公子的家僕手還沒踫到他，他就一晃身躲開了。
楊小小盯著晃到自己面前來的小男孩︰“你插隊了！”
伏硯清抬起頭，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孩認真地說著自己，動了動唇，輕聲說了句“抱歉”，就又要走到後面去。
那個富家小公子肯定是不答應的︰“你們怎麼還不把這個叫花子扔出去！”
“是，少爺！”
楊小小現在算是看懂了，這是小公子在欺負那個小男孩。她反過身，對著那個小公子說道︰“人家怎麼礙著你啦！”
“哼！”小公子不屑地看了眼穿著普通的楊小小，“他弄髒了本公子的衣服！沒讓他陪就不錯了！一個小叫花子還妄想修仙！簡直痴心妄想！他站在本公子身邊簡直是降低了本公子的身份！”
明明是小公子自己撞上來的！楊小小氣呼呼地鼓了鼓臉，看著小公子周圍一大幫子家僕，知道自己爭不過，就把小男孩往自己身前一拉︰“我們換個位置，你排這里！”
小男孩穩住身形，復雜地看了眼剛才還義正言辭說他插隊的小女娃主動讓了位置。
“哎！你憑什麼讓他插隊！”
“這不叫插隊！我自己願意跟他換的！”楊小小挺起胸脯，理直氣壯，“現在他不在你旁邊了，你總不能趕他走啦！”
小公子憋紅了臉︰“才不是這樣！”
“那該是怎樣？”左邊的趙秀清看過來，涼涼說道，“難不成我們這些人都不配站在你身邊嘍？”
和楊小小不同，趙秀清穿著娘親特地給拿出來的小碎花裙，家里看著也不像是個沒錢的。她冰冰涼一開口，比一些小家碧玉還要有氣勢，小公子憋了口氣，沒再敢大聲嚷嚷。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讓爹答應自己來參加報名的，如果因為鬧事被帶走了就太虧了！
到底氣不過，小公子低低說了句︰“反正叫花子肯定選不上。”
耳尖的楊小小轉頭︰“那如果他選上了呢？他選上了你給他道歉嗎？”
小公子昂起頭︰“他選上了，本少爺就給他道歉！”
“一言為定！”
報名隊伍很長，但是也很快。
伏硯清默然看著楊小小給他加油打氣，亮閃閃的眸子里全是對他的看好。可是他們說到底這次不過是初次見面的人，為什麼她會對自己這麼有信心？
伏硯清踏上雪白的瓷階，握住了檀木桌上的測靈尺。
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破天際，宛如烈烈金陽形成的利劍，蓋住了所有其他渺小的色彩，劈開了這天地。
坐在桌子後的宗門弟子揉了揉眼楮，一聲驚呼難以抑制地沖破喉嚨︰“金靈根！”
“滿級極品金靈根！！！”
接著，左邊的測靈根發出冰寒滿溢的氣息，一抹冰藍色強勢地沖破了金色光芒所蓋之地。
“冰靈根！！滿級極品變異冰靈根！！！”
人群躁動不斷，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幾乎整座城都能看見的光芒。
可是還沒結束。
正在右邊的宗門弟子羨慕的時候，他面前虎頭虎腦的小女孩也摸住了測靈尺。火紅的顏色鋪天蓋地地吞噬著右半邊的金色，狂妄而無所畏懼地張揚著。
“啊啊啊！！超品火靈根！！！”
被藍紅兩色夾在中間的伏硯清︰“……”
楊小小回頭，沖著傻掉的小公子和他前面一樣昂起下巴，得意洋洋的樣子可愛極了︰“別忘了道歉！”
兆筠完全高興不起來，它苦口婆心提醒自己為小伙伴們高興地快要跳起來的楊小小︰【別傻傻高興了，你的靈根不過是中等，正好排在他們身後……】
楊小小眸子閃閃發亮，想得很遠︰“那正好！我可以打入普通弟子內部！幫秀清她們拉攏普通弟子！然後我們就可以指哪打哪！想抓兔子就絕不抓野雞！”
兆筠︰【……你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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