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系風雲

第三十六章 殘酷的真相(下)

類別︰科幻小說 作者︰流光飛舞 本章︰第三十六章 殘酷的真相(下)

    這艘巡洋艦不僅遭遇了光明先鋒軍艦隊瘋狂的火力攻擊,被生生打成兩截,更遭到光明先鋒軍突擊步兵的突襲,像指揮中心、燃料艙、引擎室等要害部位早已面目全非,通往艦長休息室的通道更是被人為的炸塌,楊瑋不得不動手將這些雜物清理掉,否則沒法前進。在干這些活的時候必須非常小心,因為很多金屬都有著非常鋒利的切口,可能會將宇航服劃開,使得里面的空氣泄漏,最多幾分鐘,他就會完蛋。

    商蓉袖手旁觀,只有當雜物往她飛過去的時候,她才會動一動,用手將雜物撥開。

    廢了很大的勁,終于將道路清理出來了,三人魚貫著進入了艦長休息室。

    艦長休息室很整潔,稱得上窗明幾淨了,仿佛外面所爆發的慘烈戰事與這里完全沒有關系似的。一件棺材狀的長方形物體正靜靜的漂浮在空中,楊瑋打了個手勢,三個人微微用力,跳了上去,居高臨下的一看,哦,還真是一具棺材。透過透明的棺蓋可以看到,一位看上去四五十歲模樣的老軍人靜靜的躺在里面。棺材為這名老軍人提供了良好的保護,他的膚色沒有什麼變化,眼角那細細的皺紋,沒有刮干淨的胡須還有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像是睡著了似的。楊瑋說︰“看來他就是艦長了。”

    商蓉有些詫異︰“居然能如此平靜的面對死亡?真是不可思議。”

    莫莉說︰“打開棺蓋吧,也許里面有線索。”

    楊瑋拔出戰術刀,小心的插進棺蓋,輕輕撬動,重復了幾次,棺蓋終于打開了。莫莉探頭進去,小心的把艦長翻了個身,讓艦長面對著自己。她看到艦長雙手緊緊的拿著一張照片,將照片貼在胸前,心里好奇,伸手輕輕取了過來,一看,照片上的主人公是一位美麗的女軍官,長發披肩,五官端正,皮膚白晰,藍寶石般的大眼楮微微眯起,溫柔如夢的眼波中,含情脈脈的笑意一圈圈的蕩漾開來。她翻到背面,背面用諾河蘭語寫著一行字︰“遵從王的意志,我和我的艦隊在這里戰斗到了最後一刻……永別了,我的愛人!”

    照片上的那位女軍官,是他的愛人。

    在諾河蘭聯邦最後的日子里,可以說是烽火連天,無日不戰,兵源日益匱乏的現實迫使聯邦每一位適齡的青年男女都投身到這場戰爭中,為捍衛自己的家園而戰。一位久經戰陣卻依然單身的將領在一次偶然的聚會上邂逅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女軍官,雙方一見鐘情,墜入愛河,這種事情屢見不鮮。只是,這段緣份卻沒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這對戀人可能都還沒有來得及享受愛情的甜美,便被迫分開,走上了戰場。在一次極其慘烈的戰役中,這位將軍指揮他的部隊與敵軍激烈廝殺,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當戰艦被擊毀,部下傷亡殆盡之後,他服下了毒藥,躺進這具早就準備好了的棺材里,把愛人的照片緊緊的貼在胸前,帶著這份濃濃的眷戀和不舍走向冥冥不可知的世界……他的愛人到底怎麼樣了?有沒有從這場戰爭中幸存下來?恐怕無人知曉了。

    楊瑋發現棺材底部還放著一個精美的本子,很厚,隨手拿起來翻開,原來是個筆記本,上面一行行的寫滿了字,都是一段段幾百字上千字的文字,還寫有日期,看來是日記。看不出這位老軍人還挺懷舊的,都已經掌握了將芯片移植到體內的技術了,還堅持著用筆寫日記。也幸虧他留下了這本厚厚的日記本,楊瑋和莫莉才能通過他的文字去了解那段烽火連天的歲月,品味在那場毀滅性的戰爭中諾河蘭人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楊瑋把日記本交給莫莉,說︰“這里面也許有你想要的東西,我們先回去吧。”

    莫莉指著遺體,輕聲說︰“我想把他帶走。”

    楊瑋說︰“我看還是讓他留在這里,陪伴他的戰友們吧。他所有的戰友都在這里,如果我們把他帶走,他會孤單的。”

    莫莉怔了怔,最後還是認同了楊瑋的話,和楊瑋合力重新將棺蓋蓋上,向這位長眠在自己的戰艦里的老軍人,也向所有戰死的諾河蘭戰士敬了一個莊重的軍禮,然後走了出去。能找到艦長的日記是個意外驚喜,在一艘高度自動化的戰艦的殘骸里,恐怕很難找到更有價值的東西了,莫莉很清楚這一點,不再堅持搜索,登上了太空梭。太空梭仍是由商蓉駕駛,小心的避開障礙物,離開了迷宮般的殘骸,飛向太空艦。

    楊瑋問莫莉︰“這段殘骸怎麼辦?”

    莫莉有些心不在焉︰“你說該怎麼辦?”

    楊瑋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好的辦法就是收回纜繩脫鎖,大家分道揚鑣,但是想到殘骸里有那麼多諾河蘭戰士的遺體,將隨著這座丑陋的墳墓像無知的岩石一樣在太空中四處漂泊,他又于心不忍。他很想對巡洋艦殘骸作一次清理,將所有遺體收斂起來,可是工作量未免也太大了,就六個人,哪里忙得過來?唉,頭疼!

    莫莉現在顯然沒有心情去想這些,一回到太空艦,她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甩掉笨重的宇航服,打開了日記本。商蓉表示對此沒興趣,小手一揮,雲雅乖乖的去給她泡飲料,梅里西亞和韓戰龍看不懂諾河蘭文字,看不來,只有楊瑋湊過去,想看看上面都寫了些什麼。

    日記本的第一頁上寫著幾排短句,字跡精致︰

    “親愛的

    認識你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情

    可惜允許我們單獨相處的時光太過短暫

    邂逅的驚喜還沒有消散

    你便要走上戰場

    原諒我不能與你並肩作戰

    只能送你一本日記本

    希望你能在上面寫滿你的光榮事跡以及對我的思念

    待你凱旋而歸,我們再一起品讀

    親愛的,請一定要回來!”

    落款是“永遠愛你的斯特琴科。”下面則印著一張彩〞se tu〞片,圖片上,一位白衫白帽的女軍官笑容甜美,英姿颯爽,不用說,這本日記本是她送給艦長的。

    莫莉翻開第一頁,首先看了一眼日期,是二十二年前的,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時諾河蘭聯邦大軍正在光年防線與光明先鋒軍血戰,而她也是在那個時間段乘坐戰艦,離開了諾河蘭星系。艦長在日記中寫道︰“形勢越來越糟糕了,光明先鋒軍似乎糾集了整個銀河系的兵力,不顧一切的猛攻我們的光年防線……我剛剛到達光年防線,就听到了光年防線東線被敵軍打穿了的噩耗,而突破東線的正是甦撒,光明先鋒軍中臭名昭著的嗜血殺人狂。我的艦隊沒有時間休整,馬上就動身前往西線堵塞那個缺口,我想這次我不得不跟那個嗜血殺人狂正面交鋒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幸存下來。”顯然甦撒在諾河蘭聯邦軍隊里凶名昭著,令每一位聯邦將領極為忌憚甚至畏懼,這位老軍人字里行間,無不流露出濃濃的憂慮。

    第二頁中寫道︰“我們終于抵達了東線。我們的行動已經盡可能的快,但還是太晚了,最後一段薄弱的防線已經被甦撒粉碎,十七座太空要塞全部被摧毀了。聯邦的艦隊正從四面八方趕來,而光明先鋒軍更為龐大的艦隊也從這個巨大的缺口源源不斷的殺入,這個缺口成了可怕的血肉磨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大量戰艦在對方的瘋狂攻擊之下變成熊熊燃燒的火球,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成千上萬的士兵在慘烈的大爆炸中粉身碎骨,這樣的消耗,我們無論如何也承受不起,但是我們沒有退路,只能咬牙堅持!”

    這位老軍人在他的日記本里記錄下了大量戰爭的細節,通過他的文字,楊瑋和莫莉的目光得以穿越二十多年的漫長時間,看到過去那場空前慘烈的戰爭︰一個個用小行星改造而成的太空堡壘在恆星炮的轟擊之下粉身碎骨,漫天飛石流火中,光明先鋒軍那無邊無際的艦隊從光年防線的缺口蜂涌而來,規模相對要小很多的諾河蘭艦隊毫不猶豫的迎面對沖上去,致命的光束在太空中穿梭,編織成一張死亡之網,將一艘艘戰艦的艦體生生切割開來,激光炮對轟,反物質魚雷對射,黑洞炸彈將一支支小艦隊無情的卷入,化為齏粉……雙方都拿出了必死必勝的決心和勇氣,殺得血肉橫飛。顯然,形勢對諾河蘭人非常不利,從日記本里的大量悲觀的記載就能看出來。這場消耗戰可謂曠日持久,雙方都是傷亡慘重,但是光明先鋒軍在兵力上佔據絕對優勢,他們可以迅速得到補充,而諾河蘭人卻不行!

    莫莉的手微微發抖,嘴唇哆嗦著,眼淚一顆顆的掉了下來。那時候她還小,對于戰爭的認識很模糊,現在她長大了,也經歷了戰爭,看懂了戰爭,回眸去看二十多年前那場關系著諾河蘭人的生死存亡的戰爭,才驀然發現它竟是如此的血腥,殘酷,以至于她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楊瑋柔聲說︰“你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要不先別看了……”

    莫莉淚流滿面,緩緩搖頭︰“不,我需要盡快了解那段往事,我……我要知道在過去的二十二年里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些人到底怎麼樣了……”推開楊瑋按住日記本的手繼續往下看。

    不出所料,光年防線戰役最終以諾河蘭聯邦慘敗而告終,盡管聯邦軍隊在這里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戰斗,無數聯邦青年戰死沙場,但最終,在光明先鋒軍的雷霆之擊下,光年防線由西到東,全線崩潰了。這一戰幾乎耗光了諾河蘭聯邦最後一支戰略預備隊!艦長在日記中寫道︰“我們失敗了。在光年防線,我們透支了自己,也透支了整個聯邦軍隊的勇氣和意志,給予敵軍成倍的殺傷,但是我們還是失敗了。光明先鋒軍的傷亡是我們的兩三倍,但是他們那龐大的預備隊還在源源不斷的投入戰場,殲滅一支又來一支,而我們卻是聯邦最後一支能戰的部隊,我們已經沒有援軍了。聯邦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我們奮力擺脫光明先鋒軍的追殺,撤回母星。戰火將不可避免的蔓延到母星,諾河蘭聯邦的前途一片黑暗,我們還有未來嗎?”看到這一段,別說莫莉,連楊瑋的心情都變得極其沉重了。奮力殺敵,卻無力回天,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戰火蔓延到自己發誓要用生命去守護的家園,這是何等的悲哀和無奈?

    艦長接著寫道︰“我們終于回到了母星,此時我的戰艦已經所剩無幾,從一支主力艦隊變成了分艦隊。我們得不到任何補充,沒有戰艦可供我們補充了,我們只是象征性的休息了一天,補充了一點氦-3,便又啟程飛往依拉娜小行星帶,我們將在這里構築防線,作最後一戰,不出意外的話,美麗的依拉娜小行星帶,將是我最後的歸宿了,很遺憾沒能在出發前見到我的斯特琴科,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真的很擔心她。”

    “我們抵達了解依拉娜小行星帶,要塞司令官告訴我︰我們的女王已經帶著帕瑟芬娜小公主在一支艦隊的保護下離開了諾河蘭,前往高岡星系與先期轉移到那里的同胞們會合了。真是個好消息,我總算是看到一線希望了。即便是我們在這里全部陣亡,即便是諾河蘭聯邦被摧毀,只要女王和公主還在,哲人王的血脈還在延續,我們的文明就不會滅亡!美中不足的是,我們的王並沒有隨同他的妻子和女兒一起離開,盡管他愛她們勝于一切,但仍然固執的留下來,指揮我們血戰到底。他是一位最出色的統帥,但是他還是太固執了,他並不知道他對于我們意味著什麼!”

    看到這里,莫莉渾身一震,喃喃說︰“依拉娜小行星帶……依拉娜小行星帶……就是那個距離母星十一億七千萬公里的小行星帶!”她的神情變得極為可怕,嘶聲叫︰“這里是諾河蘭星系!這里是諾河蘭星系!”猛的跳了起來,撲到舷窗前,看著那一顆顆黯淡的、小巧玲瓏的小小恆星,看著那在星系里漫無目的的亂沖亂撞的小行星以及戰艦殘骸,她的臉失去了血色,發出一聲悲嘯,像是連肺都要撕裂開來一般︰“我終于明白為什麼雲雅明明輸錯了座標,諾頓仍然照樣劃定航線,允許太空艦起飛了,因為……因為這里就是諾河蘭星系,這里就是我的母星啊!”

    楊瑋撲過去抱住她,叫︰“你冷靜一點!事情也許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話還沒說完,莫莉身體一扭,一股絕大的力量將他狠狠震開。莫莉看著一顆直徑數百公里的小行星從舷窗外飛過,眼淚瘋狂的噴涌而出,聲音變得嘶啞,又哭又笑︰“我們失敗了……我們整個星系都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打得粉碎了,一顆完整的星球都沒剩下來……諾河蘭不復存在了,這二十多年我,我殫精竭慮,拼盡全力要回到母星,到底是為什麼?”極度激烈的情緒沖擊著她的心髒和神經,她眼前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心口一陣絞痛,一口鮮血狂噴而出,將舷窗噴得一片血紅,她顫巍巍的指著窗外那片混亂無比、淒涼之極的世界,面色蒼白得可怕,發出一聲尖厲的吼聲︰“老天爺,我恨你啊!!!”

    楊瑋再次沖上去抱住她,莫莉抬手就是一拳,但拳頭剛剛舉起,整個人就失去了意識,軟綿綿的倒了下去,如此殘酷的打擊,徹底將她打垮了。楊瑋緊緊的抱住她,感覺自己抱住的是一塊冰,一塊沒有半點生命痕跡的冰。在這一刻,他也淚流滿面了。(m.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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