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馬們扒下黃德山他們的“福”字罩衫,用麻繩將他們捆得像粽子,口里塞滿破布。一番折騰後,響馬們將當鋪中的金銀細致柔軟一掃而空,幾口皮箱全裝得鼓鼓的,然後換上“福”字罩衫,拉開門拎著皮箱,大搖大擺地拂袖而去。不用說,這伙響馬是獨角蝙蝠和運河七鬼。
此刻已是夜深人靜,街上罕見行人,偶有拎著防風燈巡查的衙役路過,照見八人身著“福”字罩衫,理解是知府老爺的人,哪敢盤查?一行人來到城南門,守門的兵丁更是大開城門——他們都知道宋知府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命福泰當鋪的人把金銀細致柔軟打了包,悄然出碼頭送回老家。
八人回到兩個小孩子看守著的大船上,把沉甸甸的皮箱放在了後艙。黑七拿出幾盤下酒菜和一壺老酒,笑嘻嘻地道︰“蝙蝠兄,你這條計謀著實不錯。再過一時三刻,到了下半夜定然起風,我們就分了財寶,扯帆而行。現在日色尚早,讓我們道賀道賀。”
獨角蝙蝠爽快地容許了。
黑七又將兩只燒雞給了兩個孩子,讓他們到小舟上自個兒享用去。八人在船頭攤開酒菜,吆五喝六起來。
其實,運河七鬼不肯把財寶分給獨角蝙蝠,僅僅忌憚他功夫了得,欠好制伏。上午他們趁獨角蝙蝠去福泰當鋪時,他們已商定待事成今後就把他灌醉,一刀殺之。
運河七鬼故作親熱,輪流敬酒,獨角蝙蝠來者不拒,開懷暢飲。月隱星稀,起風了,酒也喝光了,獨角蝙蝠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運河七鬼正欲著手,卻見獨角蝙蝠迅速將那根竹篙操在了手中,往水中一點,身子隨之飛起,悠忽之間已穩穩地落在了小舟上。獨角蝙蝠立在小舟船頭,沖運河七鬼拱拱手,哈哈大笑道︰“多謝諸位幫助,我們後會有期!”隨之指令兩個兒子,“開船哪。”小舟已是席帆高掛,“吱溜”一下劃出十幾丈遠,很快消失在蒼茫夜色中。
等運河七鬼反應過來,回到後艙一看,個個呆若木雞。只見後艙的七口皮箱全不見了,而後艙側板已被撬去了一大塊。不用說,肯定是獨角蝙蝠的兩個兒子趁他們船頭喝酒之際,從小舟上悄然下水,將皮箱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了。
皮老三氣得哇哇大叫︰“遇到趕蛋蛋的了。”
在江湖響馬中,有一類專門盯著其他響馬的腳後跟,將贓物再盜走的響馬,因其手法猶如屎殼郎趕糞蛋蛋一樣,人稱之為“趕蛋蛋的”,也可以說是盜中盜!
黑七鎮定下來,一聲冷笑︰“弟兄們莫慌。揚起帆,搖起櫓,追。老子就不信我們這艘雙桅牽風大船趕不上他那艘單帆小舟。”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們趕忙拔錨的拔錨,升帆的升帆,搖櫓的搖櫓。公然,沒過多久,他們就看見了小舟。眼看兩船只要幾丈遠了,不料一陣風吹來,“ ”的一聲巨響,雙桅船左側的桅桿俄然斷折,船帆一頭栽倒在河水中。
這下,因為右側的船帆照舊被風鼓蕩,大船失去重心,任憑運河七鬼怎樣拼力,只在原地打轉轉,步履維艱。黑七又驚又怒,跑到左側桅桿細細一看,只見桅桿斷口齊整整的,清楚是那兩個孩子白日用鋸子鋸的,只留下外面一點相連,風力稍大便斷折了!小舟上的笑聲越來越遠,總算听不見了。運河七鬼追逐無望,沮喪備至,全累得趴下來大口喘氣……
再說天亮後,黃德山他們總算被解救下來,匆忙奉告宋知府。宋知府氣得渾身發抖,急得抓耳撓腮︰八個響馬出了南門,定是直奔碼頭,屈指算來,現在早溜之大吉了。
這時,擔任治安捕盜的趙守備打著欠伸提了個建議,說碼頭上有個水師營,無妨命他們沿運河追逐,也許能追上響馬呢。宋知府知道事已至此,也只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沒想到,如趙守備所料,水師營開起快船不到一個時辰便追上了一艘可疑的雙桅大船。那艘船不知怎樣竟將雙桅全鋸了,而牽風船結構特別,沒了雙桅劃起來比鴨子快不了多少。更顯眼的是,船上七人竟然穿戴福泰當鋪的“福”字罩衫。總算,橫行多年的運河七鬼束手就擒了。
宋知府喜從天降,親身審問運河七鬼。重刑之下,運河七鬼兜底吐實,可宋知府哪里肯信什麼“獨角蝙蝠”,喝令再用大刑。黑七殺豬似的叫喊︰“大人,若不是那兩個小崽子把桅桿鋸斷,我......我們豈能坐以待斃?”宋知府一屁股癱軟在了太師椅上。
運河七鬼很快被判了斬刑。
上刑場那天,背插亡命旗的黑七忽見保持刑場的趙守備好面善,那臉龐,那眉眼,若是再掛那麼一圈紫須胡……見黑七不住地打量自己,趙守備沖他神秘地哈哈一笑。了解的笑聲令黑七茅塞頓開︰“本來你是......”但沒比及他把話說完,劊子手已手起刀落!
由于旱災的原因,古黃府乞討的大眾特別多,趙守備開了一個施粥棚,一連三個月無償賑濟,救人很多。宋知府見狀很疑惑︰姓趙的一向都是明哲保身,兩袖清風,他哪來這麼多的賦稅?
蕭永隆雙手放在背後,似呼在等待某人的出現。
“學生拜見恩師。”趙守備恭恭敬敬的站在蕭永隆的身後。
對于這次能將災民的情況解決,他實在是功不可沒,“起來吧!那運河七鬼已經除掉,當地老百姓也有兩頓溫飽,只是宋知府貪贓枉法,魚肉百姓,你去將他一起辦了。只要這件事辦好,好處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多謝恩師提點,學生已經調差他多年了,收集了不少證據。”
宋知府獲罪,全稱老百姓歡呼。
那天,披枷戴鎖的宋知府被押到運河碼頭北上,恰巧遇到因管理當地有功,又因賑災遭到士紳舉薦的趙守備升任正五品的省城提刑僉事,坐船南下。望著趙守備那兩個調皮兒子劃船的動作,聯想起那天早晨趙守備一身疲倦之態,宋知府茅塞頓開︰“本來是你。”
趙守備哈哈大笑,一帆遠去,那高懸的船帆極像蝙蝠打開的雙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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