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了一會的廣陵又繼續說道︰“此處一鍵荒廢已久,時常有野獸出沒,你一個姑娘家的,在這里露宿終究不是很安全。”
紅蓮扭捏道︰“男女授受不親。我……”
“你一個背棄家族的人還跟我談什麼禮法。”廣陵不欲舌戰,直接拉過紅蓮的手,“我若想對你怎樣,方才你暈厥時早已怎樣了,還等現在!”
“好吧。”紅蓮終于點頭。她一貫信任的直覺告訴她,他是個很好的人。
他牽著紅蓮的手走到井邊,他看著她的眼楮,“你相信我嗎?”
“相信。”
“那你閉上眼。”
“好。”
“把這個含在嘴里,切記不要吞下。”月光下,他遞給紅蓮一顆閃著冷輝的珠子。
紅蓮將珠子放入口中後,廣陵將她打橫抱起,然後頭朝上一把扔入井中。
緊接著,廣陵也足尖點地,一個折身躍入井中。
紅蓮听見自己“撲通”墜水的聲音後,趕忙閉氣,然而再度入水的她並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不適。
廣陵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可以睜開眼了。”
當紅蓮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切超乎了她的想象。
目之所及,先是一顆巨大的水泡,將她包裹在里面,使她如在陸地一般呼吸自如。水泡順著她的心念恣意漂游。
下了井壁之後,來到地下的深流,一座晶瑩的宮殿佇立在水底,璀璨的光華映照四周,神聖又寂寥。
水草姍姍搖移,游動的魚群在品清的遠方成團聚攏,在靠近紅蓮時迅疾地朝兩邊分開。
除了廣陵輕微的劃水聲,四周唯余無限的寂靜。水晶宮的光華照耀著這片水域,宛如一枚水中月,凡人的目力也可以看清眼前的景象。
“你應當知道這是哪兒吧?”廣陵一個擺身,游到紅蓮面前,語意驕矜,“你們凡人的詩詞歌賦里,提到它很多次。”他沒有水泡護身,卻呼吸自如,甚至連他的衣服,也呈飄逸之狀,連衣角都沒有被浸濕。
廣陵的側臉泛起淡青色的鱗光,一直蔓延到耳後。
“水晶宮。”紅蓮一字一頓。
水晶宮雖在水底,考慮到她凡人之軀,廣陵施了法術,宮內瞬時便與人間宮室並無不同。凡人亦能自如地呼吸。
進入水晶宮內,包裹她的水泡碎裂開來,凝成一顆小小的避水珠,落回廣陵掌中。
“送你了。”廣陵扔給紅蓮,帶她到了會客的廳堂。
“你是龍王?”紅蓮盯著房間四角照明的明珠,和身下珊瑚打造的座椅,還有廣陵進入水晶宮後頭頂忽然變幻出來的瓖嵌五彩寶石的王冠,眼楮快看不過來了。
“我是井龍王。”廣陵無奈,“你好歹也是世家出身,怎麼跟鄉野小民似的。”
“誒,井龍王?”
“對,龍王里最低一級。龍王有江河湖海之分,此外還有潭龍王與井龍王,海龍王級別最高,猶以東海為最,相當于人間的諸侯王。至于井龍王嘛……”廣陵思索了一下合適的表述方式,“頂多就是個縣伯的封邑。餓不死罷了。”他一副“我就這點本事再多也不能夠了”的表情。
不知什麼時候廣陵的衣服也變幻成類似于朝服的形制,交疊數層,紋絡繁復。再配上王冠,確實有一份威嚴氣概。
紅蓮眼眼珠一轉,“你帶一個凡人來水晶宮,就不怕我回到人間告知別人?”
廣陵十分好笑,“怕你作甚。我好歹是個神仙,抹除凡人記憶這等術法,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紅蓮有一肚子的問題,“戲文里龜丞相總是跟龍王爺成對出現的。怎麼沒見著龜丞相?對啦,還有蝦兵蟹將呢?怎的除我之外,整個水晶宮里,就你一個活物?”
“你倒是機警,全都看出來了。”廣陵攤攤手,不以為意道︰“這座水晶宮本來就我一個人啊。”
廣陵原本是有龜丞相,也有蝦兵蟹將的。雖然他只是東海龍王最不受寵的一個兒子。老龍王死後,嫡出的兄長繼位,將看不順眼的他貶謫到了這處水井。
廣陵的龜丞相是原本東海的龜丞相。從一海總管到一井總管,落差之大,也是難為了這只老龜。
廣陵不得父王喜愛,龜丞相因他生母早逝,時時照拂這個可憐的孩子。他也懂投桃報李,將對父王那份無法付出的孺慕之情轉移到老龜身上,倒也和樂。
老龍王雖然不重視這個兒子,東海勢力廣博,隨便劃一條江河的水族給他統領也不是難事。只是嫡兄嫉恨于他頗受水族擁戴,差點動搖自己的地位。父王一死,他便違逆父王遺願,草草打發廣陵。
老龜自覺服侍這種心狠手辣的大王還不如坐井觀天來得自在,于是款款地收拾包袱去跟廣陵做伴。把霖元寺內這座小小的水晶宮打理得井井有條。蝦兵蟹將也比別家水井來得威武神氣。
老龜畢竟年歲大了,追隨廣陵又一路勞頓,雖然是個仙,在水族里頗有名望,畢竟在天宮里排不上位次,壽歲長久,卻終有限數。
為廣陵辛勤操持了七百年,老龜不甘心地撒手去了。
廣陵追著老龜的魂魄到了地府,哭著塞給十殿閻羅無數寶貝,換得他們一句“龜丞相轉生為人一世純善修得正果”的承諾。
返回井底後,了無生趣的廣陵一揮手,遣散了蝦兵蟹將,獨自在井底枯坐了一百年。幸好他這封邑老龜打理得好,水草豐茂,足不出戶也不至于餓死。
再然後,他又到人間兜轉了一百年,那段時間他只不過是覺得大洲河里的小鯉魚挺好玩,想收了它到他井底陪伴他,可是卻引來一場無妄之災,被該死的凡人封印了上百年,逃走後便回到了井底。
紅蓮心里默默換算著,牙齒卻在打顫,“這麼說來,你已在這井底做了一千年的龍王?”
人世百年便可令呱呱墜地的嬰孩變為黃發耄耋的老人,廣陵歷經十多遭人世,眼底仍閃爍著少年特有的光彩。
廣陵含笑點頭,“是。千年啊,不過一彈指。”他忽而生出一些落寞之情,“老龜說,身為龍王每千年有一生死劫,渡過劫數便可更進一步,渡不過,便是我父王那般下場。”
听到這里,紅蓮心里不禁咯 一下。
“我困了。”廣陵打起哈欠來。
隔日,在客室安睡的品清很早便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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