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怎麼哭了。”
顧疏白原本不知道，直到後來，感覺到懷里的季子默小小的身子一直在不停的顫抖，方才覺得不對勁，便是稍微的松開了女人一些，將她的身子扶正，讓她面對著自己，這一看，嚇了一大跳，小人兒眼楮紅紅的，而里面水光蕩漾，也溢了出來，她整張臉幾乎全是淚水，這模樣，眼楮紅紅，鼻子紅紅，嘴巴紅紅又滿臉都是淚水的模樣讓顧疏白一驚，慌了。
他兩只手抬起，撫上女人的臉，溫柔的為她擦眼淚，又輕哄著︰“別哭，寶貝兒，別哭。”
沒有用，她就像是水做的一樣，眼淚怎麼也流不完似的，顧疏白于是薄唇貼上去季子默臉頰，幫忙著他的手，一起去止住她的淚，擦干，吻干她的淚。
季子默眼前是一片模糊的，但……縱使是一片模糊的，她依舊是能夠知道彼時，眼前這個男人有多麼的溫柔，從貼在她臉上的那一只手，從那輕柔的吻，從他的聲音里，她仿若是他的珍寶，舉世獨有，他們仿若是回到之前，兩人之間沒有經過那樣多的痛苦，沒有咫尺天涯，依舊親密無間。
可……
這一切是真的嗎？
不過是個假象，那些發生過的事情，並不能被抹去，不是想要遺忘，想要沒有，就能夠是沒有的。
所以，現在這樣溫情的時刻，對于他們來說，是想要的，彼此都貪戀著，可……越是如此，心中的痛越是重。
季子默艱難的抬起手，一把扯開顧疏白貼在自己臉上的手，推開他的身子，臉微微偏過去，聲音微啞︰“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
“默默……”
被甩開的那一刻，顧疏白臉色立馬變了，是驚慌，比方才更為驚慌的，好像女人要離他而去，就在下一刻。
“不要走，默默，不要離開我。”
他下意識的就伸出手去，要再度抓住女人，卻半途停住，是怕女人不高興。
“顧疏白，我麻煩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望著顧疏白這個樣子，不知怎麼的，季子默心里就有了一股子的氣，這不像他，不像是從前的那個他，他干嘛要這個樣子，他能不能正常一點，像從前的他一點。
“你如果再是這個樣子，這麼的不正常，那麼我就走了，我真後悔我回來。”
季子默話音落下，顧疏白臉色白了白。
見著男人穿一身病號服坐在床上，臉色蒼白的樣子，季子默覺得自己話說的過分了，但，一想之前的事情，也就不覺得過分了，當然，也是不好再說什麼……安撫亦或者過分的。
兩人都不再說話，氣氛便沉靜了下來。
可這樣的沉靜讓人更覺壓抑。
季子默正想著，是不是有什麼能打破這樣的沉靜，耳邊，男人的聲音緩緩傳過來，“為什麼回來？”
這時，顧疏白已經可以肯定面前這個女人是真實的，心跳的很快，是激動，是歡喜，更是不解。
他試探著或者說懷抱著某一種希望的開口。
但這問話听進季子默耳朵里面就變了一種味道，像是她的回來是多余的，她自嘲似的笑，說︰“怎麼，不希望我回來？”
“那對不起，是我想多了，以為你是沒了我不行，也是……陸先生和夜先生領會錯你的意思了，竟然如此，那我走，剛剛多有打擾，不好意思，我現在，馬上就走，馬上就走。”
說著，季子默轉身，往外面走。
可，這時候她不是真的想要走的，畢竟已經到了這里了。
但，出乎意料，後面竟然是沒有挽留的聲音。
所以，是真的，陸景呈夜司彥他們留錯了人，她也自作多情了，這男人根本一點兒也不需要她。
那方才那些又是算什麼！
他何必做出那樣一副樣子。
她這里又沒有什麼是他要的了。
季子默越想越是委屈，剛剛才止住的眼淚，這時候，又在她的眼楮里面聚集，漸漸的模糊了前方的路。
但，門就在前面了，只要再往前走兩步，就能夠出去了。
他不留她，她還有必要留在這里？沒有了，對不對？可以放心離開。
可，憑什麼，憑什麼，他還能這樣的左右她的一切，而她對他已經毫無用處？
季子默心中燃起一陣火，她頓下步伐，霍地一下轉過頭去。
轉過頭去，就呆住了。
在她身後不遠，男人就在那兒，就站在她身後的不遠處。
重逢後，除開這時，兩次見面，她沒有好好打量過他，因都不是很愉快的見面，彼時，這樣看他，一眼就能看到，他瘦了，他從前就不胖，但也不能說是瘦，是那種剛剛好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典型的完美的衣架子，可此時，眼前的他，是瘦了，方才他坐在床上，還沒覺得，這時，他站起來，那病號服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寬大，空蕩。
他的臉也明顯是瘦了，輪廓更加立體，五官更為深邃。
他像是很急，沒有穿鞋，就赤著腳，站在那兒，一身寬大的病號服，目光筆直而柔軟的看著她，在他身後是一片雪白，明明是一片雪白，落進季子默的眼中，卻好像是一片黑，極致的黑，仿若要將男人吞噬進去。
季子默心里翻滾著一陣恐懼，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恐懼感以及自己是怎麼了。
真的，朝著男人奔回去，她的腦袋里面是一片空的，除了有那樣一個念頭，緊緊抱著他的莫名念頭之外，其他，什麼也沒有。
于是，她就那樣，行動快過了思緒，那些為什麼！她跑了回去，一頭撞進了男人懷里，雙手緊緊的抱住他的腰身。
顧疏白沒想到季子默會這樣，她撞過來的力道也很重，他猝不及防，高大的身子被撞得往後退了退，但手幾乎是在女人身子撞入他懷里的那一刻就伸出，將她抱在懷里，緊緊的，就這樣緊緊的抱住，怎麼樣也不松，怎麼樣也不松，就算是死，哪怕是死，也不松，不松了。
同生共死。
她說的。
同生共死。
他明白了，他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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