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柳笑眉吃驚的表情,袁亦舒嘆了口氣,緩緩道︰“笑笑,你知道我娘是怎麼死的嗎?”
她娘就是柳庭芳。
柳笑眉茫然點了點頭,她對這個姑姑的事情也不太了解。
袁亦舒臉上閃過一陣悲憤,道︰“原本這件事我不打算告訴你的,但是我怕你再走上我娘的老路。當年她為了柳家的野心,犧牲了自己的幸福,來到了我爹的身旁。目的就是為了他們家祖傳的水文筆記,最後東西得手了。可是她老人家跟我爹也有了夫妻之實,可是柳家卻翻臉不認人,執意要她拋棄丈夫。我娘不同意,雙方就這麼鬧翻了。後來我娘一怒之下拿走了水文筆記。從此跟柳家形同陌路。”
她緩緩道︰“後來由三叔出面解決了這個問題,柳家也同意不再找我娘的麻煩。事情過去好多年,我已經出生了,我娘回去的心思也就淡了。可是有一天柳風骨突然出現,他找到了我娘,告訴她如果能夠幫他取得水文筆記,他就能夠讓她重返柳家。當時柳風骨已經接任柳家的家主了,他說的話有一定的說服性。別的倒也罷了,我姥姥當時還在世呢。我娘有些動心了。柳風骨以親情做餌,終于觸動了我娘的心思。我娘決定將水文筆記交給他。”
“可是……”
袁亦舒苦笑了一下︰“當時三叔出手幫助我爹娘,我爹娘十分感激,已經將筆記送給了三叔。換句話說,這筆記已經不是袁家的東西了。送出去的東西又怎麼開口要回來,再說筆記已經不在三叔的手中了。三叔已經將東西交給了秦穆青保管。我娘當時冒著風險去把這件東西偷回來。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柳家再次背棄信義,騙了我娘。以感情做餌,是柳家慣用的技倆。”
柳笑眉越听越心涼,她越听越不對勁,庭芳姑姑的寫照怎麼跟她有些類似。
難道哥哥也是騙我的,只是為了那件口訣?
想到這里,柳笑眉有些坐不住了,她立即站起身來,咬牙道︰“他只是說把東西臨摹一下明天就還給我,我這就去把東西要回來。”
袁亦舒嘆了口氣,道︰“傻妹妹,晚了,到嘴的肥肉他還能吐出來。口訣之所以貴重在于它的唯一性。柳家得到了口訣絕對不會再讓它流出來的。”
柳笑眉終究是一個少女,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父兄合伙騙她,這才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
袁亦舒哼了一聲,眼中閃過了一陣狠厲之色︰“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這麼多了,趁著柳家還沒有完全弄懂口訣和筆記,咱們再想辦法把東西偷回來。”
柳笑眉想也不想道︰“我這就回去。”說著就要站起身來。
袁亦舒伸手按住了她,語重心長道︰“你現在有身孕在身,不已出去。這件事就交給我了,你放心吧,即便是拿不回來,我也不會把東西留在柳家。這是我們袁家的東西,我絕對不會把東西交給外人的。”
柳笑眉低聲道︰“謝謝你,姐姐。”
袁亦舒壓低了聲音︰“這件事,你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听見了沒有,尤其是金生水。我拿到東西後自然會來找你。”
笑梅,笑梅!
安小慧拎著一些禮盒出現在秦氏綢緞莊。
由于金素顏的關系,她很少到這里來,所以柳笑眉的事情並不知情。
“小慧姐姐!”
柳笑眉叫了出來。
當年她加入了抗日救國會,跟安小慧的關系還算不錯。
安小慧放下禮盒,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幾眼,贊道︰“人家常說懷孕的女人是最美的,果然如此,笑梅,你變漂亮了很多。”
盡管有些懊惱與氣憤,柳笑眉還是笑了笑。
袁亦舒大大方方道︰“安小姐,你也來了。”
二人也算熟絡了,安小慧也應了一聲,也寒暄了幾句。
柳笑眉還在為口訣的事情擔憂,根本提不起什麼興致,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跟二人聊著。
石頭強頓時皺起了眉頭,離開了秦氏大院。
他懶得听這些女人說話。
來到秦氏的大門外,石頭強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點著了。
他原本是不抽煙的,可是養傷的時候跟著鬼頭學會了。
這個東西無聊的時候可以打發時間。
過了一會兒,一個女人背著藥箱來到了秦氏。
石頭強丟下煙頭,立即迎了上來。
“金醫生,您回來了!”
這人正是金素顏,她奇怪的看了石頭強一眼,淡淡道︰“病剛好了不能抽煙,否則會對肺部造成損傷的。”
石頭強摸頭笑了笑︰“對不起,偶爾抽一根而已。”
金素顏不再說這個話題了,奇怪問︰“你到這里來干什麼?”
石頭強咳嗽了一聲,將袁亦舒來看柳笑眉的事情說了。
金素顏听到安小慧來了,臉上頓時有些不高興了,她原本是想跟柳笑眉檢查一下的,這會知道安小慧在里面也懶得進去了,當下背著醫藥箱轉身離開了。
石頭強啞然一笑,三個女人一台戲,今後有金生水頭疼的了。
不過……
石頭強心中氣惱道︰“金素顏也好,安小慧也好,怎麼都對這廝青睞有加,當真是豈有此理。”
“想什麼呢?”
袁亦舒出現在他的背後。
石頭強干笑了幾聲,沒有答話,反問道︰“說完了。”
袁亦舒白了他一眼︰“咱們還要趕回去呢?”
石頭強想了想道︰“金醫生剛才來過了。”
袁亦舒大為驚奇,問了幾句,這才點了點頭。
看來金醫生跟這個安小慧不大對付啊!
其實女人之間這點事也不稀奇,她早就知道了。
“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袁亦舒低聲道。
石頭強精神一震,道︰“什麼事?”
袁亦舒臉上閃過一陣奇怪的神色︰“我想請你陪我去夜探柳家的落腳點。”
柳家?
石頭強頓時心中一凜,柳風骨的厲害他已經領教過了,根本不屬于年紅藥。
這袁亦舒想干什麼?
難道想去找回場子。
雖然石頭強不怕死,但是也不願意莽撞行事,柳風骨不是他們二人能夠對付的。
他咳嗽了一聲,試著道︰“亦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招惹柳風骨有些不明智。”
袁亦舒抿了抿嘴︰“你只說你去還是不去?”
石頭強見她眼中露出決然的神色,當下無奈的點了點頭,罷了罷了,自己的性命是人家救得,人家有事情自己又豈能袖手旁觀,大不了一死報答她便是。
袁亦舒見他點頭應承下來,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宛平地下組織的據點爆發了一場劇烈的沖突。
沖突的雙方正是杜松和秦巍。
下午的時候組織召開了一次小組擴大會議。
討論了幾個人事認定,其中有幾個職位二人的觀念有些相左。杜松有意在將這些職位交給培訓班的學員,而秦巍認為這些職位對經驗和隨機應變的能力要求很嚴格,不適宜交給新人來做。
在這件事上他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其不知卻惹惱了培訓班的學員。
經過杜松的努力,培訓班的人員和規模都在迅速的擴大,已經在各個小組嶄露頭角。
在杜松的有意縱容下,以李奇為首的培訓班學員立即將矛頭指向秦巍。
秦巍也火了,他也算是北平的老人了,這幫新人太囂張了,居然敢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老頑固。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立即拍著桌子跟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對峙起來。
會議不歡而散,秦巍被幾名老同志拉著離開了。
“太過分了!”
秦巍回到自己的房間,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臉色憋得通紅。
這幫學員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們以為革命工作就是一腔熱血喊喊口號就能成功的。
要是當真如此簡單,還要自己的軍隊干什麼?
這個杜松也真是的,搞培訓班搞上癮了,整個組織到處都是這些熱血青年。
讓他們喊喊口號,做個演講都是好樣的,可是要讓他們在復雜的敵後環境工作,那就是添亂。
能夠勝任的敵後工作的同志那都是經過火與血的洗禮,經過了殘酷的考驗存留下來的同志。
杜松想靠著幾個月的速成班的學員完全取代這些老同志,那是盲目不切合實際。
他就是一個紙上談兵的趙括。
這樣一來,北平的組織定然再次陷入凶險的。
想到這里,秦巍坐不住了,他立即來到伍家求見安小慧。
安小慧好歹也是一個特派員,他想讓安小慧把杜松的舉措像上面反映一下。
如果任憑杜松這樣鬧下去,肯定會出事的。
安小慧听他說完以後,陷入了沉思,久久沒有開口。
秦巍不滿道︰“小慧,這件事非同小可,你一定要跟上級反映一下。”
安小慧苦笑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沒有反應嗎?只是……”
她欲言又止,嘆了口氣。
秦巍心中一凜,正色道︰“小慧同志,出了什麼事情的嗎?”
安小慧無奈的搖了搖頭,有些話她也不方便說的。
從年前開始延安方面出現了一股肅清隊伍里的發革命者的浪潮,一些身份背景復雜的同志紛紛被剔除了隊伍。
北平這邊一直由徐行這位老同志坐鎮,他本人在北方局也有極高的威望,所以一時半會沒有波及到北平這邊。
可是徐行一死,苗條就有些不對了,政治部立即派來了杜松,整頓北平的工作。
這個杜松正是政治部副處長廣隸舉薦的。
肅清反革命是上級作為一項政治任務下達的,要求每個組織都要配合。
在這件事上,安小慧的確有些無能為力,就連她自己也被隔離審查了。
此刻她也不便說什麼,只得低聲安慰了秦巍幾句。
秦巍也看出來安小慧有難言之隱。他也是個久經考驗的老同志了,似乎也察覺了有些不對。
難道是上面出現了問題。
杜松自從來到了北平,就開始搞培訓班,親自擔任講師。
與其說是來搞工作,不如說是來奪權的。
金生水說的一點沒有錯。
秦巍一顆心也沉到了谷底。
安小慧見他有些喪氣,當下強笑道︰“不要這麼悲觀,我們都是革命戰士,一定要相信組織相信黨。”
秦巍苦笑了一下︰“小慧你說的不錯,既然我們把一切都獻給了革命,就一定會堅持到底的。”
他站了起來,淡淡道︰“我明白該怎麼做了!”
安小慧略一遲疑,還是開口道︰“我正準備聯系吉副主席,希望能夠將這里的事情報告給他。”
吉副主席!
秦巍精神一震,心中頓時生出了一陣希望,這個吉副主席在組織中那可是個大人物。
如果能夠得到他的幫助,那麼北平的事情一定會迎刃而解的。
……
延安。
一封來自北平的信件被秘密的送到吉副主席的房間。
正是安小慧通過特殊的渠道遞來的。
她是北平地區的特派員,可以直接跟中央聯系。
吉副主席是個工作狂。他曾經批示過,只要有人給他寫信,都要送到他的辦公桌上,他會抽時間處理的。
接到信件的保衛二處的同志不敢怠慢,排除了危險之後立即把信送到吉副主席的桌子上。
吉副主席放下手中的信件,道︰“來人!”
一名荷槍實彈的警衛員和一名干事立即出現在他的房間。
“首長,什麼事情?”
吉副主席負手走了幾步,森然道︰“立刻讓保衛二處給北方局發電報,立即恢復安小慧同志的黨內外一切職務,繼續擔任北平地區的特派員。”
干事敬了一禮,轉身了房間。
吉副主席自言自語道︰“這個老廣做事情就是太較真了,誰說資本家的後代就不能干革命了。淨化隊伍,提高革命的純潔性,出發點還是好的。可是一旦落實到下面就會出現偏差。這一竿子下去,不知道要打掉多少無辜的同志。再說現階段我黨的政策是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共同抗日。他這麼一搞豈不是要將組織推向人民的對立面了。”
他立即搖了搖桌上的辦公電話,接通了政治處。
有必要說說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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