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金生水忽然失去了任何興趣，頹然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曾蘭亭也不說話，自飲自籌。
一老一少在街頭喝起酒來。
也不知喝多少杯，金生水有些醉了，放下酒杯，瞪著曾蘭亭道︰“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難道是特意來打擊我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恭喜你，你的目的達到了。”
曾蘭亭淡淡一笑，道︰“理想與現實之間的落差是很痛苦的，這一點老頭子幾十年就知道了。”
他將金生水酒杯的酒斟滿，繼續道︰“小子，盜門的宏願要想實現雖然渺茫，但也不是毫無辦法。”
金生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中疑惑不已。唱白臉是他唱紅臉的也是他，這老兒究竟想怎麼樣？
曾蘭亭神秘道；“我這里要說的是人道。人道雖不如天道渺茫，但是勝在好把握。”
人道？
金生水皺眉想了一陣，有些不明所以，只得虛心請教道︰“請前輩指示？”
曾蘭亭伸出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這是一張小八仙桌，能上桌子上吃飯的只能有數的幾個人。這就是天道，不可更改，也不會更改。可是上桌吃飯的人卻不屬于天道，今天可能是張三，李四，明天可能是王五趙六。這便是人道。”
他見金生水疑惑不已，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小子受盜門的荼毒太深了。當下道︰“打一個比方，北盜王只有一個，你想做的話應當怎麼辦。”
金生水不假思索道︰“當然打敗他，自己上位。”
曾蘭亭伸手在桌上拍了一拍，贊道︰“答得好，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想上這一桌吃飯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將其中一個人拉下來，自己頂上去。第二個就是掀了桌子，自己另起一桌。有一個詞叫什麼來著，對叫人勝定天。但是第二種方法的困難要遠比第一種大得多。當然你不想上桌吃飯的話就沒有這些麻煩了。”
金生水恍然大悟，接著冷冷的打量著曾蘭亭一陣。他已經明白了這老家伙的意思。
盜門很久以前以前叫道門，但是此道非彼道。
後來在對世俗上的態度出現了分歧，有的認為要順應世俗融為世俗的一份子，有的認為要堅持正道，消滅人道。
兩派對待世俗的不同態度造成了大分裂，一部分道門融入世俗，成為了世俗的一份子，而另一部分堅持天道的則成了盜門，流傳下來。
曾蘭亭雖然沒有明說，可是隱晦地指出來了。
上桌吃飯的是道門，掀翻桌子另起爐灶的是盜門，兩者原本就是兩種對立的觀點。
如今的盜門流傳數千年，早就不復往日的風光，可是一直遵循祖制。
雖不以推翻朝廷為己任，但是也不與朝廷打交道。
這是盜門最基本的原則了，當然過了這麼多年，已經沒有人在遵循這些規則了。
金生水是盜門正統，是少數遵循原則的人。
這個曾蘭亭投靠了南京，已經不是盜門中人了。他來的目的很明顯，是想勸說自己加入他們的陣營，成為桌上吃飯的一員。
比起鄭果兒來，這老兒更是老奸巨猾，一開始便摧毀了金生水心中的盜門信念。
金生水冷冷一笑，道︰“說了半天，閣下是來勸降的。”
得知他的真正目的之後，他也懶得再客氣，當下站起身來，拂袖道；“盜門雖然沒落，可是還沒到給朝廷當走狗的地步，我對榮華富貴沒興趣。”
曾蘭亭淡淡道︰“難道你就不想實現盜門的宏願了嗎？”
金生水身子頓了頓，冷笑道︰“宏願，我當然想實現。可是加入你們就能實現了嗎？孫大炮也說的好好的，推翻清政府，建立三民主義，可是他當年許諾的情形在哪？無非是換了一個皇帝而已。”
當年白黨起事，盜門很多有志之士都紛紛相應，為了革命拋頭顱撒熱血，奮不顧身。可是到後來他們又得到了什麼？
曾蘭亭忽然起身道︰“天下積弊久矣，要想從根本上改變，就要有絕對的權利，只有擁有絕對的權利，才能破除舊壁壘，實現新天地。天道雖然不可捉摸，但是人道可控。若是盜門掌控了絕對的權利，徹底改變天下也絕非不可能的事？所以說天道不行，我們可以從人道上想辦法。”
金生水征了征，喃喃道︰“人道！”
曾蘭亭大聲道︰“不錯，就是人道。我們可以組建自己的勢力，組建自己的黨派，組建自己的軍隊。只要我們能夠佔據絕對的權利，掃除一起反對派。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反對派都是過眼雲煙。小子，盜門不缺能人志士，缺的是一個契機。”
他忽然壓低了聲音︰“你知道藍衣社嗎？”
金生水點了點頭，這個組織他知道，是白黨那邊一個重要的特務組織。似乎要比黨務調查組還要老資格。
曾蘭亭淡淡一笑道︰“老頭子便是藍衣社的負責人之一。可以告訴你的是，這個組織是我們盜門自己的組織。”
金生水心神一震，失聲道︰“什麼？”
曾蘭亭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知道這樣已經足夠引起眼前這小子的注意了。他低聲道︰“我們的組織已經遍布了整個黨派和軍隊高層。南京方面很多也是我們的人，我們也陸續拉攏了很多地方大員，只需要一個契機，我們就能取而代之。實現盜門的宏圖。金小子，老頭子我誠心要你加入藍衣社，為盜門出一份力。”
金生水呆了半響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苦笑了一聲，這個消息讓他太震驚了。
想不到偌大的藍衣社居然盜門的組織。
這事情要傳出去，可是要掀起一番腥風血雨的。
老頭子咳嗽了一聲，道︰“小子，有件事情忘了告訴你，你在宛平的鋪子能夠保存下來，還是老頭子的一句話呢？宋思飛雖然是一方軍閥，可是也是馮大帥的手下。如今馮大帥跟咱們藍衣社交情匪淺，放了你的鋪子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金生水苦笑了幾下，心里的一個疑惑解開了。他原本就納悶，三十九軍吃肉不吐骨頭，怎麼會到嘴的肉都吐了出來，原來是這老頭子出了力。
十六家鋪子，好大一個人情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