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小孩子拿著兩個黑不溜秋的東西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叫道︰“叔叔，肉好了，叔叔肉好了！”
他手中拿的正是先前捉拿的麻雀。
話說這麻雀捉了以後，也不用拔毛，稍微除了內髒，放到鍋底灰里悶。等肉熟了，毛也燒得差不多了。這樣做出來的雀肉是最香的。
金生水立即被吸引住了，立即接過來，掰開咬了一口。
果然是美味啊！跟童年的感覺一個樣。
安小慧有些奇怪，當下問道︰“什麼東西？”
金生水遞過來一塊，道︰“你也嘗嘗。”
安小慧嗅了嗅感覺不錯，接過了咬了一口，咀嚼了幾下，道︰“這是什麼肉啊，好嫩啊！”
金生水壞壞一笑，道︰“老鼠肉！”
安小慧臉色忽然一變，捂住了嘴巴，強忍著嘔吐的沖動。
小孩子笑道︰“姐姐別听他胡說，那個是鳥肉。”
安小慧深深吸了幾口氣，強自壓下了心中的那一陣不適。低頭只顧著吃米飯。
可偏生金生水不消停，當下湊過來，舉著手里的麻雀肉，道︰“味道挺好的，你還要再來嗎？”
安小慧再也忍不住了，放下碗筷向外面跑去，沒過多長時間，就傳來一陣嘔吐的聲音。
劉江斜睨了金生水一眼，心中有些納悶了。這廝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連上司也敢戲耍。
看來有必要向組織上反映一下北平地區的組織性紀律性的問題了。
金生水忽然哈哈大笑，這安小慧到底是大家閨秀，哪見過這等東西。
好一會兒，安小慧才慢慢的走過來，她坐下後狠狠的瞪了金生水一眼。
金生水若無其事的拿起另一只麻雀，道︰“當年我小時候，到了冬天吃不飽。就帶了籮筐跑到田里抓麻雀。那個時候窮啊，別說是肉了，就連葷油都沒見過。這麻雀就是我們這些窮孩子吃過的最好的東西。”
孫氏點頭道︰“金先生一看就是窮苦出身，您說的是。就說我們吧，若不是我們娘倆進了殷公館做事，僅僅憑這租的這幾畝地，根本填不飽肚子。”
她眼中露出了一絲期望，道︰“安小姐，你說的窮人當家做主的時候真的能實現嗎？”
安小慧心中一熱，道︰“放心吧！你一定會等到這一天的。”
孫氏笑了笑，道︰“我都這把年紀了，吃過苦受過罪，也沒什麼盼頭了。”
她掃過兒媳婦和孫子，露出了一陣慈祥的目光，道︰“我這輩子看不到不要緊，但是我希望我兒子兒媳婦和孫子能趕上，有自己地地不用受地主老財的欺負，能吃飽穿的暖，小娃兒有錢讀書，就是讓俺們兩口子現在死了，那都是心甘情願。”
安小慧安慰道︰“大娘不要這麼悲觀，我相信只要咱們團結起來，就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孫氏嘆了口氣，道︰“安小姐，您說的大道理我也不太懂。不過有句話您說的不錯，我們為漢奸做事是迫不得已，在維護他那是為虎作倀。我兒子大牛就在殷公館，有什麼事情的話你們就去找他，就說是我說的。”
孫大牛是殷公館的花匠，若是他肯出手相助，竊取文件的事情就更有把握了。
安小慧握住了孫氏的手，誠懇道︰“大娘，謝謝你對我們的支持。”
離開孫家後，劉江開車送二人到了巷子口後就離開了。
安小慧和金生水一前一後的向住所走去。
由于金生水騙她吃麻雀，安小慧一路上都沒給他好臉色。
在安小慧的強烈要求下，今天一早劉江便給他們換了住所。
這個住所是金生水選的，地處路邊，前後左右有很多巷子，十分方便轉移。
二人一路沉默進了房間。
安小慧忽然冷冰冰的看著金生水。
金生水淡淡道︰“怎麼了？”
安小慧哼了一聲，咬牙道︰“金生水，你今天是故意的？”
金生水歪著頭道︰“什麼是故意的？”
安小慧氣鼓鼓道︰“你是故意拿著那麼惡心的東西騙我吃的。”
金生水冷笑道︰“惡心？當然，在你們這些大小姐眼中麻雀肉是有些惡心。可是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連這惡心的麻雀肉都吃不上。”
安小慧微微一震，道︰“你什麼意思？笑話我嗎？”
金生水深吸了口氣，道︰“沒什麼意思？只是想讓你們這些富家小姐體會一下窮人的困境。”
安小慧若有所思。
金生水忽然站起身來，道︰“安小慧你是富貴人家出身，就算在延安北平也沒有接觸過窮人的生活。我知道你有學問，也很會說。可是解放天下的窮人可不是會說就行的。有的時候我一直在懷疑，你們主義的提出者是不是真的了解窮人？”
安小慧皺眉道︰“你怎麼可以懷疑我們的信仰呢？那可是偉大的……”
金生水打斷她的話，道︰“我不管誰提出的，我只想知道你們究竟能不能做得到。”
他苦笑了一聲，道︰“你說了那一番話後，孫老婦人眼中充滿了希望，那是對未來的渴望。安小慧是你給了他們希望，若是你做不到的話，他們會生不如死的。一個人最痛苦的不是死了，而是給了他希望有生生的把它拿走了。當年我們盜門的前輩參加過孫大炮的同盟會，為了讓天下的人過上好日子，實現盜門損有余補不足的諾言，他們拋頭顱灑鮮血，可到頭來有怎麼著了。還不是被蔣光頭給坑了。天下還是那個天下，只不過換了一個皇帝而已，最後受苦受難的還是老百姓。”
安小慧陷入了沉思，好一陣子才抬起頭來，堅定道︰“我們的信仰不同于蔣光頭，我們是真心真意為老百姓著想的。你沒有去過延安，不了解那里的情況。在延安我們打土豪分田地，延安的每一個老百姓都有地種，孩子們都有書讀。”
她激動起來，道︰“在那里沒有剝削，沒有壓迫，沒有不平等，那里的人都是快樂的，充滿希望的，就連天都是紅的。”
安小慧正色道︰“金生水，等這邊事了，我推薦你去延安看看，親自感受一下那里的氣氛。我說的每一句話，許下的每一個諾言都代表黨。”
她接著自豪的笑了笑，道︰“因為我是一個黨員。”
金生水雙目透過一絲復雜的神色，道︰“延安我會去的，安小慧，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已經記下了。我會在一旁仔細的看著你。”
安小慧忽然道︰“你一直不肯加入我們就是這個原因吧？”
金生水冷哼了一聲，腦海中閃過師父臨終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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