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過後便是沉默,短短的幾個小時里,村里又有18人逝去。里面李宅成較為熟悉的,能叫出全名的都有好幾人︰李富義、張翠芳、成昆、胡大國、張蘭等等……都死了。
死去的這18人,若是加上四天前蝗災中死去的人,再加上前天、昨天死去的人,短短四五天內就死去了33人。
若是再往前,算上14天前凌晨暴亂中死去的5人,和8天前凌晨鼠襲中死去的6人,村里這半個月以來總共死去的人數達到了44人,已超過了村里總人口的一半還多(不含在外的學生)。
村里現在剩余的人不多了,滿打滿算也就35人外加一狗一鼠。
張小丸家兩人一狗,丸叔家里一人,胡大國家兩人,村長家兩人,李富國家兩人,胡一家兩人,楊瞻家四人,楊瞻家左前方邊上三家八人,張浩家三人,馬駒兒家五人一鼠,秦寶秦剛兩人,後山腰一家兩人。
這就是村里除了野外生物外僅存的活物,不含家畜家禽。
死去的人比活著的人還多。
或許在半個月之前就應該采取更為激進的辦法的,比如派超能力者去丘陵上冒險探查村里異變的原因,雖然這有可能損失掉超能力者,讓村子失去重要的力量。
但如果呢,如果超能力者活著回來了,原因被找了出來了,或許村里絕大多數人早就獲救了。
也許村里所有人采取的辦法都太過于保守小心了,村長丸叔總是說再等等,等村里人的力量更強一些。
李宅成也是如此,總是顧慮這顧慮那,不是害怕過于危險,就是害怕力量不夠,缺乏年輕人應有的勇氣和沖勁。
雖然李宅成外表是變年輕了,仿佛二十歲出頭的人,但他的心態卻仍然以偏向老成穩重為主,說的不好听點就是膽小怕事。
一味地等待,一味的防御。總是害怕危險,總是害怕力量不夠。一直不采取更聰明點、大膽點的辦法,直至如今村里的人陸續死去。
或許李宅成還是太自私了。他怕死,他不敢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險。但自私就自私吧,卻又有泛濫的同情心。他感到痛苦,因為看著這村里人不斷地死去。
生命是那樣的鮮活,但一旦死去就變得如同泛白的枯木一般,一下子,什麼都沒有了,再也回不來了。
人始終是社會性的動物,至少他李宅成不適合去做壞人,因為他仁慈太多了。
“村長!”李宅成叫道。
“什麼事?”
“該采取果斷些的行動了,不能再等下去了。”李宅成說道。
村長不語。
“是要去山上冒險麼,宅成?”丸叔問道。
“是的。”李宅成點點頭。
“你打算怎麼去?”村長長嘆了口氣又問,“真要帶走全部的超能力者麼,包括黑仔和歡歡(馬駒兒家的大老鼠)?”
“不!”李宅成搖頭,說道,“我考慮了一段時間了,尤其是今天螞蟥群的襲擊,讓我清醒了,人多沒用。”
“那你準備帶多少人呢?”丸叔問。
“幾個人就夠了。”李宅成說著,轉頭看向馬駒兒。
馬駒兒點頭道︰“我和你去,李哥。”
李宅成又看向秦寶。
秦寶明顯猶豫,但最後還是用堅定的語氣說道︰“我也去,成哥!”
李宅成點點頭,覺得作為戰斗力的人夠了,作為村里最強的超能力者除了黑仔這條狗外都在了,但感覺還差個輔助的人,比如負責指引方向的。
“讓我和黑仔也去吧,宅成!”張小丸突然開口道。
李宅成看了看張小丸,這個平時總是沉默今天卻突然說話的人,他感覺心里有些暖意,要知道李宅成今天要辦的這趟事可是件極危險的事。
“你和黑仔留在村里保護大家吧。”李宅成拒絕。
“為什麼?”張小丸立刻反駁,,“我雖然沒什麼力量,但你知道的,黑仔是很厲害的,也很听我的話。只要我和黑仔跟著你們去,一定能幫上忙的!”
李宅成笑了笑,道︰“多謝了,小丸!”
他停頓片刻,又道︰“但真的不需要,小丸!你和黑仔一起雖然強大,但不適合這一次我要辦的事情。我需要的是足夠強大、非常靈活的人。你和黑仔不太適合,留在村里保護村長丸叔他們反而更有施展的余地。以我和馬駒兒、秦寶我們三人,在戰斗力方面足夠了,現在只差一名引導方向的人。”
說完,李宅成瞟了眼蔡靜芳,他的目光立即讓馬駒兒露出緊張的表情。
李宅成暗自失笑,心想馬駒兒也太寶貝他老婆了。也罷,雖然蔡靜芳對立刻黑暗能量的感知最為敏銳,且不依賴視覺,最適合當這個向導,但畢竟是女性,又是美女。不光馬駒兒不忍了,李宅成也不太願意讓她去冒險。
李宅成看向張浩,問張浩道︰“張浩,要不你和我們一塊去吧?山上的樹林野草太茂密了,我們需要一個能指引方向的人。”
“好,李哥。”張浩答道,臉色有些發白。
但,“讓我也去吧!”蔡靜芳突然開口道,聲音溫婉動听。
“我也能幫上忙的!”語氣非常懇切。
李宅成驚訝地看著蔡靜芳,發著愣。
馬駒兒趕緊拉了拉蔡靜芳的衣角,低聲道︰“別鬧,靜芳!”
“不用了。”李宅成拒絕道,“就我們四人夠了,蔡靜芳你留下來吧,不然馬駒兒不放心了。”
李宅成笑了笑。
馬駒兒連忙對蔡靜芳說道︰“李哥說得對,我們四個足夠了,你就在村里等我們回來吧。”
“哼!”秦寶突然在旁邊哼了一聲。
蔡靜芳沉默,馬駒兒也沒再說話。
“真的就你們四人嗎?”村長問道。
“是的,山上應該還剩下不少螞蟥,人去多了反而會拖後腿。”李宅成說道。
“真的就這麼幾個人嗎?是不是太危險了?”丸叔也很是擔憂。
“放心吧!丸叔。”李宅成說道,其實他內心里有些強作鎮定和堅強。
丸叔仍然面露憂色。
于是,李宅成反復對丸叔說了些安慰話。
上午十一點的時候,李宅成回到了房間里,準備做一些出發前的準備。主要是調整心態,做好搏命的打算。
屋外的人忙忙碌碌的,有人來回在窗外走過,讓透進來的光不斷晃動。
李宅成知道,那是村里的人在忙碌,他們正在準備中午的飯菜,要為李宅成、馬駒兒等四人餞行。
李宅成整理著自己的衣物和一些小東西,他拿起早已扔在行李箱里面早已沒了電的手機看了看。
這個手機算是他的心愛之物,用了兩年多了,已經有了些懷念感。
他放下手機,又將自己的專門裝證件銀行卡的小錢包翻出來拿在手里。打開,抽出一張一張銀行卡、信用卡、積分卡等等,一一仔細觀看。
這種行為實在沒什麼意義,他自己也知道,但他下意識地就想這麼做。只是一種懷念,一種安慰,一種對他自己的告別。
他這一次的行動將冒著非常大的危險,很可能會一去不返。所以他擁有的這些東西包括手機、衣物、行李箱等等,或許在今天晚上亦或明天就會成為他的遺物,變成他曾在世上活過的證明。如果萬一回不來,或許將來會有人能從村子的廢墟里將這些東西翻出來,以證明他存在過。
李宅成敢肯定,如果他和馬駒兒、秦寶、張浩他們四人的行動一旦失敗,那麼村子的命運恐怕也多半會隨著他們的腳步步入毀滅的結局。
李宅成對可能正守候在村外努力的軍隊不報以太大希望。
李宅成一張張銀行卡或信用卡或積分卡地翻看著。他有些自嘲,那些卡幾乎都是空卡,里面沒什麼錢,也沒什麼積分的。但卡的數量很多。每次他拿出錢包讓別人看見的時候,有些人就會故作驚訝地對他說︰“哇,你好有錢啊!”
他討厭別人對他這麼說,但他無法一下子就扔掉這些雞肋的卡。
之所以有這麼多卡,是因為他的工作總是換地方,所以慢慢地積攢了這麼多。
李宅成翻到了最後一張,那是張套在塑料薄膜里的卡,那是他的身份證。
他抽出身份證仔細看著,先看了看他的頭像,他的頭像很瘦……
不太對,李宅成再次仔細地看了看身份證的頭像……
確實不太對,和他記憶中的不相符。
雖然自從來到咕嚕村以後沒再看過他自己的身份證,但他仍然記得清楚身份證上原本的頭像是什麼樣子的。
胖子和瘦子的區別那麼大,他怎麼會記不清楚。
此時看到的身份證上的頭像和他現在的樣子很像,瘦瘦的,但絕對不是他記憶中的身份證頭像該有的樣子。
他新一代的身份證拿在手中的時間不超過五年,也就是說,身份證的頭像絕對是在他胖了好些年之後照的,所以不可能那麼瘦。
哪里出了問題呢?李宅成想著,他看了看身份證人名,名字是對的。又看了看身份證號碼,發現號碼的末位數不對。
他趕緊看了看發證日期和地址,日期和地址也不對。日期早了好幾年,地址卻是他的家鄉。他記得他身份證注冊的地址是在以前上大學的那個城市的!
怎麼回事?李宅成有些呆愣,即使他兩小時後將要去進行搏命的冒險。
但突然的身份證上的詭異變化仍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讓他暫時跑開了將要面臨的恐怖,讓他抓狂起來。
李宅成又反反復復翻看了身份證,身份證上發證機關也和記憶里的不一樣了。
他的大腦里漸漸如同當機了一般,不夠反應了。
李宅成再次反復觀看,但實在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他拿到二代身份證後又去換過一次,但若再去換了的話,只可能在發證時間上比之前的更晚。
到底是怎麼回事?李宅成想不明白了,難道他曾在某一次不記得的時間里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過去將他的身份證給改了?
李宅成百思不得其解,反復觀看了身份證半天後,頹然放棄了思索探究。
午飯已準備好了,飯桌被擺放到廣場上,村長丸叔以及村里的其他人都站在桌邊等著李宅成、馬駒兒四人入席。
李宅成等人走進席間,村長丸叔和村里的其他人立刻向他們敬酒。
眾人悶了酒後,開始吃飯。
飯畢,村長丸叔和村里其他所有人再次起身敬酒,為李宅成他們四人做最後的送別……(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