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亞的氣質是梁承躍與莫漢成的混合,雖然已是中年,四十幾歲左右,可是富態之人,有著年輕人沒有的從容,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比實際年齡少了十幾歲。他的五官輪廓硬朗,大氣,身形高大,寬厚肩膀,書卷氣比儒雅的梁承躍還深,一雙炯炯有神的眼晴,比莫漢成還精明。
這聲招呼讓周景瑜不得不定晴細看秦青亞。
畢竟,這聲招呼把她當熟悉之人,語氣太熟稔。他是怎麼認識她的,怎麼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姓周?
別說周景瑜在商界中是有點名氣,自然會有人認識她。
是,不少人認識她,但不包括秦青亞這種頂級商界人物!
他們兩個人的世界沒有交集,上次遇見,她也沒有跟他介紹自己。
既然他首先開口,而且一出口提出這樣的邀請,周景瑜現在問出這句話,也不顯得莽撞。她問,“你認識我?”
秦青亞眼角含笑答,“有緣自會認識。”
真是只老狐狸!
秦青亞沒有正面回答周景瑜,但他的語氣和神情真誠,不會讓人認為他這回答是敷衍她!而同時,給出這個回答,周景瑜立刻就明白,秦青亞不喜歡她對這個問題再更深追問下去,他的回答是點到即止,周景瑜听了,當然曉得她必須得對這個話題問得適可而止,不能再追問了。
于是,周景瑜客氣換過另一個話題。“這麼早就過來騎馬?”
他高深地微微笑。“周小姐不也是這麼早過來?”
這句話再次佔上風,把周景瑜壓下。本來周景瑜是想打趣他來得太早,想不到被對方用得體語氣不動聲色回擊她,雖然不帶惡意,周景瑜還是覺得以後少跟此人打交道,他的為人太深奧,跟這樣的人來往,得處處留心。
有了這個想法,周景瑜不再跟秦青亞攀談下去,借口說要運動,騎著馬走了。
遠處樹梢頭頂的天空一角,露出魚肚白,周景瑜看手表,還未到九點。
不到九點,莫漢成也就沒有回公司上班。
真是可笑!
她怎麼會落得這樣的處境,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都得不到,這樣一個時候跑到馬場打發時間。
臉頰被沖上來的女人用指甲抓傷,猶帶著些微血跡凝結,隱隱作痛。周景瑜心情低落,坐到露天休息室,要了杯咖啡。
一個人影緩緩牽馬而來。
當然是秦青亞!
這個時候,誰會這麼早過來騎馬。
周景瑜看著秦青亞莫名想到形單影只,寂寂森林,只有自己的身體和自己的影子,才這樣一想,不禁又好笑。秦青亞這樣的人,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怎麼會同這樣的詞聯系在一起?
“你在笑?”秦青亞把馬放到一邊,款款落座。
周景瑜一怔。
秦青亞微笑,“嚇到你了?”又笑,“周小姐是不是認為我不會說這種話?”
周景瑜對他捉摸不透。這樣的談話太熟悉,如果對方是浪蕩子,就會顯得他的話太輕浮,但秦青亞不是這種人,那麼就更顯得他一定不僅只知道周景瑜名字,可能還知道她更多。
周景瑜定定打量秦青亞,想從他的臉上找出蛛絲馬跡,然而對方道行比她深,不著痕跡看了秦青亞一會,周景瑜放棄。
他們只是萍水相逢,只是偶爾見一兩面,不必放在心上。
如此一來,周景瑜的心態與神情跟著自然,說話也大方起來。她問,“要喝什麼?”
她把桌上菜單遞給秦青亞,秦青亞要了一杯飲料,目光不露聲色停在周景瑜臉頰傷痕上。
一杯咖啡喝完,周景瑜看看時間,就要到九點,她準備回去。
秦青亞叫住她,把名片給她。
他說,“隨時歡迎周小姐加盟,成為秦氏一名主力大將。”
周景瑜接過名片,看了看,微微笑,“多謝夸贊,”又說,“恐怕要讓你失望,你太高看我。”
這只是一種禮貌與謙和說法,秦青亞听得明白,不過,他故意把周景瑜這話理解成另一個意思,他說,“不是我看高,而是周小姐你低估自己能力與魅力。”
周景瑜再沉著,也幾乎掩不住好奇,差點就沖動問,你到底是誰,對我認識多少,有什麼目的?
他這句話說得太漂亮,雙重夸捧周景瑜,能力與魅力並駕齊肩,兩樣她都不遜色。
對于這樣一個周景瑜無法捉透的秦青亞面前,她不能太急著表現她對他的好奇,這樣一來,容易讓對方得逞。
她對他揮揮手,把花花帶到馬概,回到車上。
她在車里再次把秦青亞這張名片仔細看了好一會,多少人想要有秦青亞這樣一張名片而不可得,又有多少人想進到秦氏商業帝國也得不到。現在,在她一切都不順心,工作與感情,以及跟家人關系都成為僵局的時候,秦青亞對她伸出橄欖枝,她要不要成為秦氏商業帝國的一員?
這樣的商業帝國,要是能成為其中一員參與其中,無疑對周景瑜的工作歷練與見識都有極大好處,可以開拓她的視野,而且這樣的大機構,里面有著太多頂尖人才,她可以從中學到許多。
有時候,一個人的成長,不是自己不虛心不努力,而是外界要提供給你這樣一個環境,有了這樣一個環境,你才能更快進步。
一路想著要不要答應秦青亞,周景瑜忘記莫漢成昨晚對她的所作所為,直到回到空蕩蕩寓所,房間有關莫漢成的氣息撲面而來,周景瑜才跌回現實。
現實讓她喘不過氣,她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
要麼,她重新工作,要麼,她做別的一些事情,不能這樣每天無所事事。一個人太閑,容易鑽牛尖角,被感情沉溺。
已經是這樣的困鏡,人要學會調解自己。
她在客廳呆坐到中午,想不到一個合適辦法,莫漢成回來了。
兩人看了看對方,相視無語。
莫漢成面無表情,緊盯著她一會,大步上前,捏著她下巴,逼得周景瑜仰起頭。他惱怒問,“你的臉怎麼回事?”
周景瑜風輕雲淡。“不小心踫到。”
莫漢成冷笑。“要是別的女人說這句話,我會相信,而你,只會欺騙我!”
昨晚被女人當街抓著撕打,周景瑜情緒一直不穩,也動了氣。她目光冷冷迎視莫漢成,語氣充滿嘲弄,“我騙你?哈!”她冷冷一笑,“我騙人一定有值得我這樣做的價值,你有嗎?”
這話深刻嗆向莫漢成,他凌厲瞪她,冷聲,“到底怎麼回事!”
她能告訴他,昨晚她在街上被他媽媽撲上來打了嗎?
鄧雅琴十年前從莫漢成的姑姑那里知道莫漢成結過婚,但那時她只顧著自己,不敢讓別人知道她結過婚,有個孩子,也就沒有理會莫漢成,更不曉得女方是誰。這兩次來找莫漢成,見到周景瑜和莫漢成住在一塊,她跟莫漢成姑姑打電話的時候,忿忿提起現在的女人太不懂得自愛,跑到莫漢成那里住,姑姑問起女人樣子,吃了一驚,她想不到是莫漢成前妻周景瑜。
鄧雅琴得知,更加對周景瑜憤恨。
她以前隱約听說莫漢成過得很辛苦,是因為他被他的前妻陷害,想不到周景瑜這麼厚臉皮,現在又回來纏著莫漢成!昨天她要去找周景瑜,在路上見到她,二話不說就沖上來對周景瑜一頓撕扯,對周景瑜大罵,“我鄧雅琴的兒子容不得你這種女人賤踏,快點離開莫漢成!”
鄧雅雅一邊當眾撕打,一邊謾罵,話說得太難堪,至今周景瑜都不想想起來。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用這麼難听一口一個賤貨一口一個狐狸精罵過她。
周景瑜沒有還手,也沒有還口。
自從莫漢成對她親口承認,她是他母親,周景瑜不可能對鄧雅琴還手。
怎麼還口?
她說不出這種罵人的粗俗話語。
周景瑜麻木看莫漢成一眼,不想爭吵。
她轉身回到自己房間,莫漢成伸過手,用力把她帶到懷里,瘋狂沒頭沒腦吻她,親她。
吻沒有節奏落在她的短發,額頭,眼晴,鼻子,像火燒的烙印,吻密密落下。
他的呼吸太快,胸膛一起一伏,周景瑜听著他的呼吸,自己沒有聲音。
燙熱的吻觸到她的嘴唇,她定定由他捕捉,探進唇腔攫取,仿佛待擒小鳥,已黯然接受被獵人捕獲的命運。
她的唇太冰冷,一點反應也無,莫漢成驀地把她推開。
周景瑜沒有跌倒,胸口中箭站不穩踉蹌向後退幾步的人是莫漢成。
心被蛇咬般,他盯著她悲慟的眼神一閃而過。
他抱著頭,喃喃,“我到底要拿你怎麼辦?”他燙不熱她,暖不熱她,她是雪,日夜在他心里留駐,把他覆蓋,連同他也感到了冷意,身上打了個寒噤。
周景瑜原以為是自己幻覺,他的神情太錯愕,太悲痛,太不知所錯!
周景瑜難受,立刻在心里徹底否決進去秦氏商業帝國,她走上前,抱著莫漢成一顆腦袋,對他輕聲說,“我想出國深造。”
她已經在對他做出讓步,上次是提出離開他,現在,她的做法是出去外面留學一段時間。
可是,莫漢成並不能接受周景瑜這個讓步!
在莫漢成看來,只要周景瑜一天不在他的視線,他就會覺得她要離開他,他要失去她了!
他猛地抱住她,吻狂壓下來,周景瑜被他剛才的悲痛眼神打動,剛想伸手環著莫漢成肩膀,把他拉得離自己更近,莫漢成在她唇畔的一句話,讓她才微熱起來的氣息又冷下去。他說,“你休想離開我半步,絕不!”
周景瑜的手才觸到莫漢成頭發,沒有再把他靠向自己,手在他的腦後,緩緩放下。
莫漢成燃燒的臉,埋在她的脖頸,火熱氣息拂過來,他是在噬啃她,還是撕扯她,周景瑜一顆心一直往下沉,全然沒有再去承接莫漢成的熱情與狂意。
他把她放倒在沙發,他在她的身上,要把熱辣辣的吻燙在她的心坎上!
周景瑜定定望著天花板,莫漢成埋頭苦干,一靜一動,氣氛是詭異的冰火兩重天,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冷大海。
莫漢成身陷其中,他不管,繼續前進,嘶拉一聲,扯開她的衣衫。他不相信,他最終融化不了她!
進去得太快,周景瑜感到痛。
她皺眉,咬著牙,承受著。
莫漢成在她的身上控訴她,“你沒有心!”別的女人,早就被感動。
周景瑜眼晴眨也不眨望著天花板,陽光停在天花板上,她看著看著,眼晴濡濕,嘴角帶著一絲酸澀苦笑。
她有心的。
她原本也對感情充滿憧憬與美好,帶著無限期待。
只是現在,心碎了沒有辦法再拼回來而已!
莫漢成恨不得再多有幾只手,幾個嘴唇,許多手把周景瑜密不透風擁住,所有嘴唇同時吻向她。
他似乎感覺到她在痛,動作放慢,一邊進去一邊讓吻變得柔和,可是,周景瑜的痛不只是因為他剛才粗暴,而是,她全身冰冷,她享受不到這種愉悅,並不覺得快樂。
一個女人在這樣的時候不感到快樂,不管男人做什麼,動作如何溫柔,都不可能減少她的痛意。
欲跟愛情一樣,應該是享受,是快樂,一旦這兩樣都不讓人有快樂,那麼不管是欲還是愛情,都已經失去最原本模樣。
莫漢成中斷,從她身上頹然下來。
他沒有再繼續了,相對于她的身體,他更想得到她的心。
他坐在她的身側,凶狠抽著煙。
周景瑜坐起來,也拿過一支煙,就著莫漢成的煙點著。
客廳氣氛忽然有些不同,周景瑜看莫漢成一眼,頓時震住。
他在流淚嗎?
不!
可是,他的眼晴布滿紅血絲,不停狠狠抽著煙。煙霧繚繞,他沉在煙霧里,臉龐看起來像蒙上憂愁。
周景瑜有點心軟,她再次試圖說服莫漢成。“就讓我出去一段時間吧。”
莫漢成斜眸凝著她,眼潭深處幽暗,神情復雜。
周景瑜說,“以前打戰的時候,要想贏這場勝利,不只要糧草充足,兵馬都精壯,”她說下去,“而且,一定要讓這些兵馬都得到充分休息,只有充分休息掃去疲憊,才能拿下這場戰爭。”
愛也一樣,只有精神奕奕,才能全心投進這這場感情。
莫漢成听得懂周景瑜這話里的用意,她還是想出國,他登時鐵青著臉站起來,把煙丟在木地板上踩滅,毫不容情截斷周景瑜一絲期盼,“收回你想出去這個想法,也收回這句話!我以後不想再听!”
他抓起衣服,沖進浴室,沖完澡,摔門出去,看也不看周景瑜。
周景瑜面色蒼白,跌坐回沙發。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感覺到肚餓,到廚房做了面。
周景瑜打開電視,雖然一再讓自己不看報紙和新聞電視,她還是忍不住按到這個新聞頻道。
沒有出現周氏企業新聞。
她吁了口氣,慢慢吃著面。
馮素荷出席商業活動,接受訪問,整個人光彩靚麗,言談自信滿滿。
周景瑜看了看,慢著,站在馮素荷旁邊那個男人是誰?!
張澤宇!
記者詢問張澤宇有無跟馮氏企業合作的機會,在一幫商界人士中,馮素荷率先在張澤宇面前回答,對張澤宇含清脈脈卻又不失得體,“一向慕名張老板,要是能跟張老板合作,不僅是馮氏心中期盼,更是我心中所願。”
記者听出這話里有深意,追問馮素荷,馮素荷半開玩笑半認真說,張澤宇一表人才,她十分欣賞。
周景瑜當時沒有多想馮素荷這句話,只是看到張澤宇,就讓她頭疼。
相信莫漢成不會欺騙她,張澤宇和和朱氏對周氏的野心,是要逐步全面拿下。周景瑜口干舌燥,抓過杯子灌一口水,盯著張澤宇,決心越來越堅定。
她一定要離開這里,不想煎熬看著家族企業被別人私吞。
她一定要出國留學!
想法已定,她立刻付諸行動,收拾好自己,她到網上查看海外的學校,又跑到外面專門跟海外學校有聯系的培訓機構。
她迅速報名,填了學校申請表。
她對莫漢成尊重,才告訴他,現在,她不再需要他的意見!
半個月後,她收到錄取通知書。
去海外深造,她不打算再跟莫漢成提起哪天出發,先斬後奏,想去到巴黎再告訴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