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漢成狠狠抹著一只嘴角,眼晴濺著冷光瞪著周景瑜。“取消婚禮!”
憤怒與痛心讓周景瑜心髒就要跳出胸口。
莫漢成狂吼,“取消!取消!”
他瘋了!
周景瑜沒有理會他,轉過身踉踉蹌蹌一步一步往回走。
莫漢成從後面大力抓住她肩膀,“我讓你取消婚禮!”
周景瑜嘩地轉回頭,尖聲,“不可能!”她的胸口怒焰翻涌,滿腔怒火讓她的腳在顫抖,雨越來越大,像拿著大盆兜頭兜臉倒下來。
周景瑜用力擦著臉上雨水,回過頭往前走。
莫漢成在背後扯住她,狠命一拳飛過去。
周景瑜摔向地面,全身都是泥濘。
打得那麼狠,那麼無情,也那麼可悲。
周景瑜動彈不得,全身骨頭像碎掉,臉上雨水與泥水交織,短發緊貼著腦海,渾身倒也不覺得疼了,愛成了灰燼,沒有了任何感覺。
她木木的,好半響,掙扎著從地上搖晃站起來。
莫漢成鐵青著臉,警告她,“明天你敢出現在婚禮,你的錄像跟著你的婚禮一起全國公開!”
周景瑜像沒有听見,呆著臉,咬著牙,站在街上截停計程車。
司機駭然看她一眼,沒有言語。
她渾身濕漉漉,牙齒打顫。
司機忍不住問,“小姐,你沒事吧?”
這話刺到周景瑜,眼淚混著雨水從臉上淌過。
為什麼莫漢成竟連一個陌生司機都不如!
至少,陌生人還懂得問她這樣一句話,他呢!
艱難回到公寓,門一打開,再支撐不住,倒在地板。
還有三個小時就要到天亮,她就要結婚,無論如何,她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一定要補充睡眠!
一定要睡覺!
不然,明天會沒有力氣出門,臉色也會白得可怕。
她顧不得其它,從抽屜找到以前的安眠藥。
就著開水,她服下安眠藥,倒在沙發。
她已經再沒力氣換衣服,擦洗嘴角血跡,她一定要現在睡覺,睡覺,遲一秒,腦袋會被轟炸,她會瘋掉!
她很快就睡著。
是的,人就要如此,既然煩惱之事沒有解決辦法,就不必去想!
周景瑜走後,莫漢成好久都站在剛才的地方,雨從頭上飛下,他握著拳,牙齒冒著怒意嘶嘶作響。
他很不滿意剛才的行為,更不滿意今晚為什麼要來找周景瑜!
他為什麼要沖出寓所,跑到周景瑜公寓在樓下等了她一個晚上,為什麼要拿著錄像去挾持她不能同別人結婚,要讓她留下?
這樣的女人,他不應該再有留戀,不應該再愛她!
可是,為什麼這麼軟弱,心痛到不能喘氣?
為什麼不能大方瀟灑,她愛嫁給誰就嫁給誰,隨她的意,他不會再正眼看她!
天下的女人何其多,不必為一個女人這樣折損自己的驕傲,丟盡自己的面子!
然而——
他在她樓下公寓等了好幾個小時,仍是挪不動腳步離開,正要給她電話,要拿著錄像同她談判讓她取消婚禮,就見周景瑜從公寓大廳飛奔出來。
她游魂般走在街上,他失魂跟在身後。
不知在雨里站了多久,莫漢成回到公寓。
他不是開玩笑,希望周景瑜不要出現在婚禮。
而周景瑜天亮醒來,全身都在痛,嘴角也破了,她換過一套干淨,掙扎著給造型師與化妝師電話,讓她們拿婚紗過來她這里,在她的公寓化妝做造型。
不應該是在她的公寓化妝穿上婚紗,可是,她這個樣子不能被別人看見,怎麼在婚禮跟眾人交待?
化妝師趕來,見到周景瑜臉色白如紙,她嚇了一跳。
周景瑜連勉強笑一笑打招呼,都笑不出。
她雙目空洞,坐在沙發,讓化妝師化妝。
她臉上青腫的手指痕讓化妝師吸口氣,不知如何是好。
再用心化妝,妝再濃,也遮不住臉上淤青與嘴角傷痕,周景瑜看出化妝師的為難,她微弱說,“不用管這些,平常怎麼上妝就怎麼上妝。”
“可是——”化妝師猶豫。
這是新娘子,怎麼能用以前的方法化妝?這樣的面目怎麼能出現在婚禮?
周景瑜讓化妝師繼續,語氣微細解釋,“我戴有面紗,沒有關系。”
造型師不一會過來,拿著婚紗。
“面紗拿過來了嗎?”周景瑜問。
造型師點頭。
這款婚紗根本沒有面紗,造型師接到電話狐疑,不過現在瞧見周景瑜這個樣子,也跟著倒吸口氣。
確實,需要面紗。
造型師跟化妝師面面相覷,也不敢多問,立刻著手給周景瑜準備。
化妝師一筆一筆細細給周景瑜描眉,抹胭脂。她的臉太燙,化妝師呀的一聲,“你是不是發燒了?”
周景瑜沒有感覺,全身力氣都放在一定要準時去到婚禮現場,一定要結婚。
化妝師看了看她,默默繼續給她涂口紅。她的臉不只青腫,一只眼晴被拳頭揍到,四周布滿淤痕十分可怖。
周景瑜穿上婚紗,造型師給她戴上面紗,兩人做妥工作識趣離開,周景瑜腦袋眩暈,沉重得幾乎抬不起頭,高跟鞋讓她站不穩。
她看時間,沉穩開車去婚禮現場。
婚禮在羅馬酒店的頂級露天會所舉行,青草坪蔥綠,花圃各種鮮花爭相競放,蝴蝶翩翩起舞。
旁邊是酒店配套的別墅,可供遠來的嘉賓休息。
周景瑜把車靠停,鎮定走向露天會所。
她不能讓別人起疑。
更不能對莫漢成屈服。
她狠著心,不管他做什麼,她一定要過來結婚。
莫漢成在庭院靠著風景樹,抽著煙盯著酒店門口。
蔣空繞想不到莫漢成會過來,以為莫漢成的個性,絕不會過來參加周景瑜婚禮。
莫漢成盯著周景瑜慢慢進入視線,煙放在嘴上,緩緩抽一口。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就算看到周景瑜出現,眸子也沒有掠過一絲波瀾起伏。
蔣空繞問,“你的臉怎麼回事?”
莫漢成不語,再抽一口煙。
結婚嘉賓漸漸來到,馮素荷也盛妝打扮到場。
朱氏公子結婚,商界有頭面的人和新貴都會過來捧場。周景瑜的婚禮,馮素荷更是一定會過來,打扮不輸于新娘,一襲斜肩淡綠色禮服,嫵媚性感。
周景瑜躲開眾人,找個僻靜的房間坐著。
朱煙跟梁承躍找來,朱煙問,“怎麼用面紗,跟這款婚紗風格不搭配。”
周景瑜沒有說話,梁承躍給朱煙一個眼色,朱煙噤聲。
兩人都以為周景瑜這麼安靜,是因為嫁給不愛的人。
而事實上,周景瑜額頭發燙,靜靜的坐在婚禮現場,格外的覺得這寧靜太奢侈,不知莫漢成的錄像哪一分鐘在這里出現播放,引起婚禮混亂。
莫漢成待在庭院,一支煙接一支煙抽著,這里僻靜,不會被人發現。
蔣空繞看不過,“真的不過去跟景瑜妹子打個招呼嗎?”
他一直想不明白一個問題,索性問莫漢成,“景瑜妹子真的同時跟你交往,又搭上朱家公子?”
她不像這樣的女人,會游走在幾個男人身邊,可是,他見過周景瑜和莫漢成好幾次,莫漢成那神情那話語,分明就是在跟景瑜妹子戀愛啊!他越來越糊涂,不知莫漢成跟周景瑜是什麼關系。
蔣空繞問,“景瑜妹子真的是在跟你戀愛嗎?”
莫漢成不語,深深抽著煙,眼底陰厲。
過了一會,他冷聲問蔣空繞,“這會所有多少個門口?”
蔣空繞跳起,“你要干嘛?”
莫漢成神情沉冷,看也不看蔣空繞走開。
蔣空繞著急。“你可千萬不能胡來。”
莫漢成沒有接話,轉身走了。
蔣空繞想追過去,同事來找他,蔣空繞回去工作,才十分鐘,蔣空繞越想越不放心,跑去找周景瑜。
梁承躍體貼周景瑜現在的心情,想讓她靜一靜,他把朱煙帶開,而這時莫漢成進來,周景瑜低著頭,等地上高大影子緩緩映進周景瑜眼簾,她猛地抬起頭,呼吸一斷,急忙掀起面紗,要看清楚面前的人,是不是莫漢成!
“你——”
莫漢成不等周景瑜把話說完,放有藥物的手帕捂住周景瑜,她暈過去。
他剛才假裝迷路,問酒店工作人員哪個門口能最快離開會所,工作人員告訴他,有一條小路可以走到街上,不過那條路很少有人走,因為那里是專門用來種大片的玫瑰。
莫漢成帶周景瑜回到他的車上,馮素荷眼尖,她追過去,這時莫漢成踩油門,汽車飛馳而去。
就在這剎,蔣空繞奔過來,撞到梁承躍。
馮素荷對梁承躍說,“剛才那個人好像是莫漢成和周景瑜。”
不等梁承躍說話,朱煙跑過來,“景瑜不見了!”
馮素荷想不到莫漢成為了周景瑜,做事這麼失去分寸!
妒忌與醋意讓馮素荷跳上車,截停莫漢成,她怎麼能讓莫漢成帶走周景瑜!她一定要看著周景瑜嫁給別人,莫漢成才能屬于她!
朱煙跟蔣空繞正無措,梁承躍也跟著飛車過去。
兩輛車在後面追逐莫漢成,不一會,馮素荷把莫漢成的車跟丟,強烈的妒意讓她的頭發哧哧冒著火。
莫漢成非周景瑜不可是嗎?
那麼,她就要讓周景瑜身敗名裂,看莫漢成還如何愛她!
二話不說,她在車里狠毒給傳媒播電話,把莫漢成劫走周景瑜,說成是周景瑜跟莫漢成私奔。
因為這是傳媒第一手資料,而酒店會所這會也紛紛找不到新娘周景瑜,傳媒記者沒有多想,就登了新聞,這樣的頭條新聞足以讓人瘋狂,微博也會轟動。
就在馮素荷結束電話不到兩分鐘,周景瑜跟莫漢成私奔就出現在微博,這則微博短時間點擊量蹭蹭蹭往上竄,各大門戶網站以及朋友圈也在大量轉發。
梁承躍仍緊追著莫漢成車子,莫漢成的汽車開到市中心,忽然就不見了。
梁承躍給周景瑜電話,沒有接,給莫漢成電話,不接。
他急得把車開向附近到處轉,想看莫漢成的車影在哪個方向,心焦地開著車轉來轉去,猛地想起莫漢成這里有一間公寓。
在最開始,他負責周景瑜官司的時候,得知莫漢成插手進這個官司,他找過莫漢成資料,莫漢成的住址是在這附近。
梁承躍找到那個小區,飛奔進電梯,終于找到莫漢成原先那個寓所。
他不知道莫漢成有沒有賣掉這間公寓,他瘋狂按門鈴,里面沒有動靜,也沒有人開門。
莫漢成手上拿著酒杯,晃著酒杯里冰塊,听著瘋狂門鈴聲,緩慢啜一口酒。
他靠在門邊,從貓眼看見是梁承躍,把視線轉回到周景瑜身上。
她躺在沙發,還沒有醒來。
門鈴震天響,莫漢成一只手斜放在褲兜,一只腳曲起抵著門邊,喝著酒,表面看起來慵懶氣質儒雅,誰曾想到,他竟然還能做出這種違背他驕傲性格的事情!
周景瑜的面紗已經在路上掉開,臉像油彩潑在臉上,指痕歪扭,丑陋嚇人。
莫漢成的心軟了軟,走過去,伸手輕柔摸了摸她的濃密眉毛,低頭想親一親她臉頰的傷痕,周景瑜睜開眼晴,直直望向他,與他四目相對。
莫漢成臉上回到冷酷,靠回門邊,嘴角牽著冷諷。
周景瑜很快就回過神,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氣炸了肺,騰地站起來,想打開門趕回婚禮酒店。
莫漢成擋在門邊。他沒有看她,低頭緩慢喝酒,聲嗓沉啞,“你就這麼想嫁給朱蔡東?”仍是低著頭,眼晴悠悠盯著杯底冰塊。
周景瑜怒不可竭。“是!”
她答得這麼快這麼大聲,激到莫漢成,但他的聲音仍是很輕,“可你不愛他。”
周景瑜氣得渾身打顫,連連冷笑。“是嗎?誰說我不愛他!”
莫漢成抬起濃密睫毛,目光沉痛復雜緊緊凝著周景瑜。“景瑜,別再自欺欺人。”
他的話里帶著掩不住的柔情,更讓周景瑜怒火竄到頭頂。
她喝聲,“讓開!”伸手推開他。
莫漢成杵在門上,門鎖被他抵在身後。
周景瑜怒罵,“我要開門!”
瘋了般,她不停踢他,不停狂吼,“開門!”
“給我開門!”
她的失控,莫漢成像是不為所動,聲音太輕,幾乎讓周景瑜听不清。他說,“我不信你不愛我。”他不相信!不肯相信!
周景瑜淚眼朦朧,事到如今,她不想瞞他,她說,“沒錯,我是喜歡你!”停了停,她放緩聲音,“請把門打開,我要回去結婚,如果你也同樣喜歡我,請給我祝福。”
“我做不到!”莫漢成忽然吼她。
聲音震得周景瑜心碎,她抬眼看他,他也瞪著她,他的眼晴紅紅,額上現著青筋。
周景瑜全身滾燙,幾乎站不穩。
她竭力尋著力氣,把話說得清晰,“對不起。”
這話刺向莫漢成胸口,刀子在他心上亂揮,痛得眼眸動了動。他對她咆吼,“我不需要對不起,你對不起什麼,做錯了什麼!”他抓著她的肩膀搖晃,想把她搖清醒,“你看著我,你沒有做錯,你回到我身邊不就可以了嗎!”
周景瑜掩著臉,泣不成聲。“不行,我要結婚。”她得結婚!
這話讓莫漢成不能再鎮定,他火冒三丈,怒斥,“我在你心里排第幾!親情,友情,家族企業,這些統統排在我前面,我對你來說,就這麼不值得!”他怒罵,“今天你不可能走出這個門口!我不準,我不答應!”
他的霸道讓周景瑜怔怔望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許久,她冷笑,“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這就是你的愛?”
譏諷讓莫漢成動怒,以更深刻嘲諷回擊她,“你呢?你也配說愛情?在你心里,愛情是這麼一文不值!”排在那麼後面。
周景瑜額頭陣陣揪痛,她看著牆上壁鐘,已經快要到中午,她不能再在這里耽誤時間。
“我要離開!”她對他怒喝。
莫漢成拿過酒杯,緩緩搖頭,緩緩喝一口酒。
周景瑜怒火燒著眼眸,迸著火焰瞪著莫漢成,“我最後說一次,我要離開!”
莫漢成青著臉,沒有移開身子。
周景瑜忽地抓過門角花瓶,就著牆壁砸碎,拿著碎片放在手腕,“開門吧。”她就要撐不住,渾身再沒一點力氣。
莫漢成冷冷看著她,眸子銳利幽暗。
周景瑜橫下心,碎片劃過手腕,血濺出來。
莫漢成的眼晴抖了抖。
“你!”他真不敢相信,周景瑜為了要跟朱蔡東結婚,這樣挾迫他!
就在這時,梁承躍已經想辦法說服保安,讓保安過來開門。
場面讓保安驚呆,梁承躍擔心事情鬧大,讓保安離開,他急忙上前,扶著周景瑜,要帶她走。
莫漢成一只手橫在門口,絕不讓他們出去。
周景瑜灰白著臉,“不要讓我恨你。”
莫漢成大聲斥她,“我讓你不要結婚,不要結婚!”
“我告訴過你,愛情在我心里,不是整個世界!你不能要求三十歲的我像二十歲的時候,把愛情和男人當整個世界,為了男人放棄所有,我有自己的生活,愛情不是我的唯一,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梁承躍扶著周景瑜走出去。
莫漢成在背後抓著周景瑜另一只手。
周景瑜掙開他,跟梁承躍走開。
梁承躍說,“我們立刻去診所。”
周景瑜情緒開始失控,一疊聲尖叫,“我要回酒店,我要結婚!結婚!”她不能讓母親傷透心!
梁承躍不能讓周景瑜鎮定下來,只好把車開向羅馬酒店。
周景瑜在車里,大力撕開婚紗裙擺,用裙擺綁著手腕傷口止血。
梁承躍看著周景瑜,她臉上青痕的可怖讓他吸口冷氣,胸口吃痛。
他輕聲說,“我們現在不能回去。”不止是她的手流血,而且她的臉得重新化妝,不然,怎麼舉行婚禮,會嚇壞所有人。
周景瑜的理智已經不能控制自己,听了梁承躍這樣說,更是瘋掉般,尖聲讓他把車開向酒店。她已經不管她的臉上,不管她的模樣,她只想一定要出現在婚禮現場。
梁承躍不敢再說話激到周景瑜。
他害怕周景瑜精神繃得太緊,一下子斷掉,他不敢再出聲,把她的情緒推向深淵,讓她徹底崩潰瘋了。
莫漢成的手緊緊抓著酒杯,用盡所有力氣控制自己不朝周景瑜追去,要把她追回來。
不知哪里痛,歪歪靠在牆邊,雙腳無力,沿著牆壁癱坐在地上。
臉頰濕了。
是不是流淚?
他會流淚?
誰知道呢。
他不在乎,也沒有理會,他的手現著一根根青筋,青筋猙獰可怕。
不知什麼時候,他把酒杯捏碎,碎片刺進手心。
像沒有感覺般,就那樣坐在地上,坐到天黑。
天黑了。
天亮了。
他的女人,已經跟別人結婚,現在是不是跟別人洞房花燭夜?
為什麼要愛一個他永遠馴服不了的女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