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楊子華手上的動作一頓,涼涼的看了我一眼,“若是你被人這麼誣陷,你就受得了?”
“我經歷的事情,不都比這個要更加的刺激和難熬麼?我不都熬過來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這麼做,完全是不夠理智,是平時受到的打擊不夠,所以才會這麼的沖動麼?”
“我並沒有這麼說,但看來子華你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好吧。”楊子華對于我,似乎總是有些無可奈何,他嘆息,之後開口詢問,“言歸正傳,我怎麼覺得安然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眼眸一暗,原來該來的,還是會來,“是麼?我怎麼不覺得?”
“你真的不覺得?”
楊子華眯眼,十分認真的盯著我,受不了他這種炙熱的目光,我快速轉移目光,“若是說熟悉自然也是有的,畢竟我們之間也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過,只是不明白如今的她怎麼變得比我還要矯情了、”
“你真的沒有那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像是。曾經認識一樣?”
心似乎漏了有一跳,“你怎麼會這麼問?”
楊子華搖頭,“其實之前我去顧家找過顧雲琛幾次,每次遇到安然的時候,給我的感覺總是一種怎麼說呢,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覺,跟你說啊,之前有幾次我去顧家,她明明沒有看著我,可我總覺得身後有一束光死死的盯著我,可是當我回頭去看的時候,又發現什麼都沒有,可是最近似乎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剛才更是,仔細想起來,最近我去顧家的時候,發現她看我的目光也漸漸變得大膽起來,而且那個眼神中,總是帶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對于安然,我似乎有一種,安然喜歡的人其實是我的那種感覺?可這種想法似乎又不能成立,若是她喜歡的人是我,那為什麼要去顧家,而且還那麼用力的針對你?”
我當然不會承認,一來是對她確實還有一些愧疚,二來是若是這件事情被楊子華知道了,那麼,顧雲琛知道的幾率也就很大了吧。
我試圖轉移楊子華的注意力,“你想多了吧?安然喜歡的人是顧雲琛。”
“那你說,既然她喜歡的人是顧雲琛,她為什麼要對我露出這樣的表情來?剛才你也看到了,她十分反感我對你的好,幾度情緒激動,都是因為她以為我喜歡你、”
“她的精神狀況本來就不好,斷腿之後就更是這樣了,這一點,你不實在早就知道了麼?還是說,楊子華你其實真的如她所說,喜歡我?”
楊子華一噎。面上依舊帶著一些尷尬,“怎麼會,我們是好朋友。”
我抿唇,還好他給我的答案是這個,不然我都要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
“我也一直把子華當成很好的朋友,這段時間,要不是一直有你的出手相救,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聞言,楊子華的表情突然就變得有些憂傷,他問,“顧傾城,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麼?”
我抿唇微笑,從玻璃窗中看到自己瘋子一樣的樣子,差點沒被嚇了個半死,“當然,這個世界上啊,什麼親人,什麼愛人,全都不靠譜,只有朋友才會是一輩子的。”
他咧開嘴唇笑了,“嗯,這麼說也是。”
“不說這麼沉重的話題了。你倒是幫我想想辦法怎麼消腫啊,這臉,感覺已經跟豬頭差不多了。”
“反正又沒有人看,丑一點也無所謂不是麼?”
他的話,居然讓我無從反駁。
楊子華幫我包扎完畢重新檢查了之後就去院長辦公室了,末了,他還是不死心的問了我一句,“顧傾城,我總覺得你在隱瞞著什麼,不過你不說也沒有關系,我自己會去查。”
于是我問他,“真的非查不可麼?”
楊子華給我的反應也很直接,他說,“是的,必須要查,我總覺得這件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我心跳如雷,表面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既然這樣的話,那麼子華,我只好祝你早日查到了,但願結果會是你希望看見的。”可我明明知道,結果都不是我們想要的。
楊子華走了之後,我就睡著了,睡夢中有人出現在我的周圍,不斷的在病房中,走啊,走啊,走,可是任憑我怎麼努力也睜不開眼楮。
大腦完全不受控制,我好像看到了爸媽又在不斷的對我重復著同一句話,“安安,活著,一定要活著,哪怕是一個人,也要堅強的活下去。”
“爸媽”我輕聲呢喃,“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著的人還要備受煎熬,你們讓我好好活著,真的是為了我好麼?”
我突然覺得有些冷,將整個身子都塞到了被子里邊,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院長說,“那個姑娘就是受到了驚嚇,不過她承認一切都是她自己先動手在先,並且說不會追究任何人的責任,傍晚的時候已經被顧雲琛先生接回去了。”
“被接走了麼?”其實我想問的是,她被接走的時候住在哪個病房,我睡覺的時候不斷在我房間走動的人又是誰?
“放心吧,不是他。安然在神經科。跟你不在同一棟大樓。顧雲琛到了之後直接把她帶走的、”
我依然有些不放心,“可我覺得有人來過。”
“當然。”楊子華開口,“是夏 年。”
“夏 年,他來做什麼?”
“我總覺得你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奇怪,按照之前的那些事兒來看,夏 年應該是很愛你的,可是怎麼愛著愛著就變成了恨?不過若是說恨吧,似乎又不完全是,把你折磨成這種樣子之後,他又一天跑好幾次,像是十分關心你的樣子。”
“然後安然也是,我一直覺得她是很討厭你的,可是看著你昏迷不醒的樣子,我居然在她眼中看到了愧疚和難過。”
愧疚和難過
她真的有過麼?
不過或許是有過的吧,可終究她對我的愧疚,也抵不上她對楊子華的愛。
“怎麼這麼冷?”
我掃了一眼窗外,窗簾是被完全拉上的,所以我什麼也看不見,看著我們兩聊的很歡,院長說完之後也就離開了。
“下雪了,自然冷。”
想到那條還未織完的圍巾,我想那已經成為我心中的一個遺憾。
“下雪了啊”我嘆息,隨即轉頭問楊子華,“楊子華,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再過幾天吧,你現在這種樣子,出院了又能做什麼?”
我又住了幾天,手上的傷已經開始結疤,臉上的腫已經完全消退了,只是偶爾還有一些青青紫紫的,不過若是不仔細看的話,倒也不是很明顯。
我已經能下地了,所以我走的時候沒有跟楊子華打招呼,據說他正在做手術。
剛剛回到出租屋的時候。房東立刻就迎了上來,看到她的時候,我猛然想起房租早就該交了,可是我沒有錢。
“你最近去哪里了?一聲不響的就消失,也沒個電話,我還讓人去曼夜城找過你,他們也說你好長時間沒有回去了、”
“抱歉房租我沒有錢了,若是可以寬限幾天的話,我過幾天在給您,若是不行”
“不行怎樣?”
“我也不知道、”我低頭,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好了,誰還沒個難處,只要知道你不是故意拖欠的就好。”這麼說著,房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她其實是好意,也不是故意的,卻剛好抓到了我受傷的地方,我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你怎麼了?”房東到底察言觀色很多年,我的掙扎更是讓她起了疑心,袖子被揭開的時候,我的內心是崩潰的。
“這是怎麼弄的?最好別告訴我,你是自殺?”
我斂眉,人生難得遇到一個對我好的人,房東絕對算一個,不忍心欺騙她,但也不想讓她擔心。
“不,之前心髒病突發,砸到的時候弄到玻璃上了。”
“所以你這段時間都住在醫院麼?”
我點頭,沒有太多的力氣回答,“姐姐,你回來了?”就在這個時候,身後想起了一個稍微有些熟悉的聲音,我側頭,然後就看到背著書包出現的李軍。
“你怎麼來了?”
不等李軍回答,房東立刻就接了話,“這個孩子最近都會過來找你,我說你不在他也還是每天都來。”
“找我有事兒麼?”
“嗯。”李軍點頭,然後跟隨我跟房東一起進了屋子。
“那個,工作的事情很抱歉,我找了很多地方也沒有人敢收你,真的有些奇怪。”
這是我一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一點也不覺得驚訝,之前不做勸阻,是知道若是不親自去看看的話,房東不一定會相信我的話罷了,現在這樣很好,我連解釋的國臣都免費掉了。
“沒事,謝謝您。”
“都沒幫上什麼忙,謝什麼?算了,你們聊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房東說完就走了,屋子里邊還是什麼都沒有。
之前吃的泡面還不曾丟出去,現在已經發霉,留在屋子里邊弄得整個屋子都十分的難聞。
李軍似乎听到我跟房東的對話了,所以剛剛進了屋子之後他就主動去打開了窗子,還幫我將被子掀開讓我做到床上,而他自己則拿出自帶的小板凳坐在一側。
“你不上課麼?”冬天真的太冷了,外邊還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縮了一下脖子,然後就看到李軍從包包里邊拿出了一個暖水袋。
“這是媽媽做的,里邊的水銀被換成了水,你可以隨時加熱或者是更換,外邊的這個兔子,也是媽媽親自織的,她說跟姐姐很配。也是可以拆掉的,髒了的時候姐姐可以拿下來洗一下。”
我訝然,從未想過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擔心我會不冷。
畢竟這麼多年,我都已經練就了冷暖自知的孤傲性格了。
“你們”
“很抱歉姐姐,我上次其實偷拍了你的照片,拿回去給媽媽看到了,她認為自己看到的人就是幫助過她的人。”
我垂眸,接過暖水袋,李軍來之前時候已經加熱過了,所以還是暖暖的。
“我不知道姐姐為什麼到這個時候了還不願意承認,不過沒有關系,既然姐姐可以默默的對我們好,我們也可以默默的對姐姐好。”
“謝謝。”
“媽媽已經拜托熟悉的朋友去找跟姐姐匹配的心髒了,所以姐姐,你不要這麼絕望,不管怎樣,我們還在。”
曾幾何時,我多希望听到身邊的人對我說一句,“沒事,我在。”
我一度覺得這幾個字雖然簡單但卻是最有含義的,可如今,當真的有人說出來之後,跟想象中的,居然真的是一樣的。
那麼的溫暖,那麼的讓人覺得安心。
安心,這個我很久就沒有見到的詞了。
“還有今天來,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告訴你。”
這麼說著,李軍又低頭從他的包包中翻找了起來。不久之後,他將一本小冊子遞給了我、
“這是什麼?”我狐疑的接過,從外觀上看,那應該是一本年代十分久遠的東西了。
有些眼熟,但是我並不記得之前在哪里見過。
李軍搖頭,“不知道,不過這是一位敬老院的爺爺交給媽媽的,媽媽不準我看,不過她讓我向你說一聲抱歉。”
他話還沒說完,我拿著筆記本的手就已經開始微微顫抖了。
“這是媽媽電話,她說,若是姐姐你收到這個東西之後,若是能夠原諒她的話,請給她打個電話,她還有話要跟姐姐說。可是姐姐,媽媽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呢?”
我沒有回答,有些顫抖的接過電話,“其實這個東西已經在我身上十年了,老頭讓我幫他保管,這一保管的,倒也真的忘記了、”
“五年前,他遇到了這個本子的主人,或者應該說是你的親人,不過那個時候看著他們都好好的,倒也沒有記起來,而且想著這些東西不重要,便也就沒放在心上。”
“一切的事情都發生的太突然,就在老頭準備將這個東西歸還的時候,他的主人已經去世了,這些年,這個本子放在我這里,就像是一種責任。我一直想著,若是將來能夠遇到他的後人,一定要親手奉還,可是我一直沒有機會。”
“姑娘,我不知道你是怎樣活下來的,可是在不確定是你之前,我就一直也不敢將這個秘密告訴你,可其實自從你上次離開之後,我越想就越覺得你就是安然大小姐的,可惜我找不到你了,還好還好我兒子遇到了你”
院長還在感嘆,我卻有些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于是我出聲打斷了她的感嘆,我說,“院長為什麼也覺得我死了呢?當年,到底還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雖然根據之前的那些資料,我猜測到了爸媽的死其實是夏 年背後所為,可我不知道為什麼連顧雲琛都覺得我已經死掉了。
現在又是院長
我的記憶是恢復了一些沒錯,可並不是全部,關于我為什麼在所有人眼中都已經死掉了的這件事兒,我就是一直都想不起來的。
“嗯?”
院長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問,愣了一下便問我,“安然你怎麼了麼?”
“事實上,在過去的十年,我一直頂著顧傾城的名字生活,我被人收養了,同樣的,我也失去了記憶。”
院長了然,“難怪這就比較能夠理解了,我之前一直不肯把這個東西給你的原因,也是因為我們找了你五年多,但是並沒有你的消息。”
“我一直奇怪既然你還活著為什麼不早點出來尋找我們,事實上這些年,我都已經要放棄了,可就在這個時候,你出現了。”
“抱歉,讓你們等了這麼多年。我也是最近才剛剛想起來了一些往事,所以真的很抱歉。”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院長到底老了,說話的時候也總是會發生感慨,倒不是不讓她感慨,只是她只要一感慨就會忘了前一刻要說的事兒。
“那院長現在可以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當年你的父母出現意外,被發現的時候車子已經燃燒,而他們的身子已經被燒成了碎片,當然,車子當中也出現了你的尸體,雖然已經面目全非,但當時的你直接被安總和安夫人護在懷中的,當時的警察在確定他們的身份之後,就宣布是一家人遇到車禍全部身亡”
“全部?他們既然已經查出是爸媽的身份,那也該做過檢測的,怎麼還會難不成他們只檢測了爸媽的,就認定我也死掉了麼?”
“奇怪的事情就是這里了,當年的三人都做了檢測和對比,確實是你本人沒錯,而且警察還對當時的車子進行了事故排查,事後怎麼是車子自己出了問題,也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性,所以”
我死死的咬住嘴唇,鮮血瞬間就沿著嘴唇蔓延。
“媽。那就先這樣,我還有點事兒跟姐姐說。”看到我實在說不下去,李軍快速將電話接了過去,“姐姐家里有醫藥箱麼?你別這樣,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還有我們啊。”
我點頭,接過他遞來的紙巾,“醫藥箱沒有,不過我沒事了,剛才也只是一下子沒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罷了。”
“家里怎麼也該備個醫藥箱的,特別是你一個女孩子在家,這個怎麼可以沒有。”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之前的那個消息刺激的太厲害,我差點就回了一句,“就像家里必須備著大姨媽麼?”
不過還我定力不錯,我居然真的忍下去了。
李軍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可我壓根沒听,若是說當時車上確實有另外的人話,那麼那個女孩又是誰?
當初既然已經做了檢測,為何沒有檢測出來呢?
還是說
夏 年。
他的名字冒出腦海的時候,我隱約就明白了一點什麼。
是了,夏 年那個時候在江城本就已經只手遮天了。
他能夠隱瞞所有人改變我的身份信息,能夠悄無聲息的收養我這麼多年,自然也能悄悄的將我跟那個女孩的檢測結果做更換啊。
所以說,檢測報告沒有問題,因為本身從一開始,法醫提取的東西就是我的,或者說,提取的時候不是,但是在後來也被做了更換,所以
顧雲琛是因為親眼看到了我的尸檢報告,所以才會認定我已經死了的。
所以當初,在看到跟小時候的安然長得有些相似的我,他才會失去控制佔有了我的身子並且將我留在身邊,但是心中卻一直在想著安然?
這麼想著,心里就越發的寒了,夏 年上次雖然沒有直接承認,可他對害死我爸媽的這件事情並不否認,所以說,爸媽的車子也是被人做了手腳的。
只是做手腳的那些人,我又該去哪里找呢?
最主要的是,就算我知道這些事情都是夏 年做的,我沒有證據的話,一切都是徒勞。
我煩躁的揪著頭發,報警沒有,自己查不行,我到底還能怎麼辦?
“姐姐。媽媽到底跟你說了什麼?讓你這麼的煩躁?”
李軍的聲音將我拉了回來,我愣愣的看了他一眼,之後默不作聲的將本子放好,因為我看到房東也端著東西進來了。
我回神,“沒事,一些私人的事情。”
“不管是什麼事情都要吃飯。”
“謝謝房東。”
房東和李軍走了之後,我拿著手中的小本子,卻怎麼也不敢翻開。
我期待著里邊有我想知道的事情,但是又那麼害怕知道,甚至擔心萬一我打開之後,一切的希望都會變成失望的話,我又該怎麼辦?
“這是你爸爸之前遺落在保安室的,小老頭一直保留著。不過因為他不知道密碼是什麼,所以這個本子這麼多年也沒有打開過,里邊到底寫了什麼,我們也不知道。現在這個時代,雖然打開這東西有千萬種方法,可終究是逝去的人的東西,我們並沒有選擇這麼做,甚至我們都想著,若是你不出現的話,我就將這個東西帶進棺材里的。”
院長的話,大致是這樣的。
可是摩挲著封面,我突然發現,我對家人的了解實在太少了,院長不知道密碼是什麼,我自己,也是同樣不知道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