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靖心里依舊覺得有一種說不來的感覺,還是覺得這冒冒失失和吏部尚書撞在一起的姑娘,這樣走了總有些不知為何的隱隱不安。進本站。
可在張靖晃神間,那女子已然到了南麓書院的大門口,拿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的帖子,旁邊負責的官員瞧清楚了,便要放她進去。
那女子便又是絲毫沒有遲疑回頭的跡象,只朝著負責的官員輕輕服了服身子,便邁開輕快的步伐,直接往書院里面去。
她這一系列舉動,可以說是行雲流水般,沒有一點點的刻意,倒顯得張靖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頭,吏部尚書往書院門口的方向走了好幾步,嘴里也忍不住喚道︰“姑娘!姑娘!”
她還沒回答他的問題呢!
說了這麼幾句,她還沒告訴他們,她到底是哪里人,叫什麼名字。
吏部尚書也負責過十數次春闈考試了,見過的考試多了去了,但這樣一下子映入他眼簾的人,還真是少之又少。
吏部尚書下意識地想跟去,叫住那女子,好歹也問出個名字來才好。
可是,或許是考試的時間快到了,又或者是那女子本來不想多事。
張靖在後面瞧得清楚,那女子听到吏部尚書的聲音之時,身體是有微微的一頓的,但,那停頓的時間不超過一個眨眼,她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吏部尚書見她已經入到書院之,也不好繼續再跟去。
畢竟這麼多人都來參加春闈考試,他作為本次春闈考試的主持考官,這樣對其一個考試感興趣,只怕會叫其他人心覺得有些猜疑。
為了公平,也為了不叫這次的春闈考試留下一丁點被人詬病的把柄,吏部尚書只能是有些失望地看著她走遠了。
倒是一直沒有說話的厲玄琰,卻忽然間開口︰“吏部尚書不用這般,想來一月之後,你應該還能再見到她。”
“皇……”
吏部尚書聞言面色凝了凝。
一個月,正好是每次春闈考試出結果的時間。
皇這樣定定地說一個月後,他們還能見到這女子,當真是叫吏部尚書有些驚異。
便是他見過許多考生,從面相,覺得方才那落落大方眉宇間又有幾分靈氣的丫頭不錯,但他也不敢這樣直接了當地肯定她能考的。
倒是皇……
顧青蘿這也看了厲玄琰一眼,不過一個抬眼見到了他眼底定定的眸光。
想來,他是看重了那女子身透露出的那股子,為了做自己想做之事,不惜做出些逾矩舉動的膽大吧!
仔細想想,那女子方才所言,她為了來參加這次考試,違背的父兄之願,著男裝長途跋涉只身而來。
便是這樣的決心,是許多人所達不到的。
但是……
話雖是這樣說沒錯,可是,顧青蘿心里也同張靖一樣,莫名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又說不來……
她的一雙眸子打量了一眼依山而建,層層往的南麓書院。
今日這春闈考試,只怕是會叫大周也好,天下也好,許多事情都會因今日而變得很不一樣起來了吧!
*****
春闈考試是己時開始,到了辰時三刻之時,負責官員敲響了南麓書院正間的那口大鐘,連敲三聲,足足敲了三次,然後大門口負責之人,便關了大門。
而真正到了己時之時,又有人敲響了那口大鐘,這次只長長地敲了一次,便示意在南麓書院共計五層院落的考生,可以開始作答了。
這次的題目是章太傅所出的,帖經、策問、雜、經義、墨義五個類型的題目,共計二十題。
其以帖經和墨義較為簡單,只需要考試熟讀四書五經、精典經義,能夠默寫其選擇的語句即可。
而策問大部分涉及到當時政治、經濟、化、吏治等方面的問題;雜則是考察官吏所常用的篇、表、論、贊;所謂經義則是以古經典的一段一句或不同章節同一主題的句子為題目,讓考生進行論述。
這次的經義論述,其實也不過簡單的一句話,不長,共計八個字︰“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還是過去教導皇詩書章的章太傅,親自出的題目。
吏部尚書看著此次的shi juan,說難不難,說易不易。
越是看去簡單的句子,越是能一眼便看穿其意思的句子,越是難寫。
因為,你不知道其他人和你所寫是否太過相似,故而自己沒辦法在這千人之脫穎而出。
所以,當坐在自己的小隔間里的那些個考生,要麼便是皺著眉頭冥思苦想,要麼是望著白白的宣紙fa leng,都燒了半柱香的時間了,也不知究竟該如何下筆才好。
但,吏部尚書在南麓書院走了一圈,還是瞧見了好幾個下筆如有神的人,有男子也有女子,個個瞧著也都是心朗氣清之人,模樣俊朗,氣質不俗。
吏部尚書走了一圈回到南麓書院最頂層的院落坐下之後,還和旁邊一同觀考的官員說道︰
“皇這次允了女子參加春闈考試,還真是效果斐然啊。過去的春闈考試,雖說也有不少年輕才俊涌現,可我剛剛這樣轉了一圈,看到的骨相頗佳之人便有十數人。當真是叫人欣喜啊!”
另外一個官員也跟著點點頭︰“可不是麼。方才下官也去瞧了,好幾個學子便是臉那股子不服輸的勁頭,便瞧得我這一把年紀的老人家,都心莫名澎湃。”
其實,很多人都覺得厲玄琰同意王詩韻的請求,只怕是會叫大周都混亂起來。
變成君不君,臣不臣,妻不妻,夫不夫的混亂局面。
可沒想到,今日一瞧,皇這決定到底對還是不對,還當真是不好說了!
吏部尚書端起案桌的茶盞細細地品了一口︰“是啊,去年舒裕隆的事情,怎麼能不叫大家心憂心,自然是害怕更多的變故發生,怕毀了大周的根基。可是啊,許多事情變則通,不變則廢。想想,或許一些看去危險的變動,還能帶來一些出乎意料的結果也說不定。”
眾人點點頭,只等待著這三天的春闈考試結束,便將這些考生的shi juan帶回去,認真審閱,挑出其最好的一百份。
那一百份shi juan主人的命運,便會在眨眼之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大周,也定然會因為他們,也有更多的不一樣!
******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王詩韻是這次春闈考試能夠讓女子參加的原因所在,她自己也是做足了準備才來的。
三天三夜的時間里,她將過去父親的教導,自己讀過的那些章詩書,全都運用了起來。
尤其是那道經義論述,“水、火、金、木、土、谷惟修”,她看到之時,便即刻想起了讀過的孔穎達先生的一段話︰“水能灌溉,火能烹飪,金能斷割,木能興作,土能生殖,谷能養育”,其實簡單來說,便是要依四時,修五谷,再說簡單些,便是要“順民”。
風調雨順,德政養民。
民安,則國盛。
王詩韻步伐沉穩地從書院里跟著浩浩蕩蕩的人群走出的書院大門口。
望著天空高高掛著的那耀眼明日。
心忍不住便暗暗道︰怪不得過去父親常常在府叨念當今皇如何如何,是一位難能可貴的親政愛民之君。
她雖然並非那些整日待在後院深閨所識不多的女子,她也像關心賑務那般,關心天下之事。
但卻並沒有真真正正地了解厲玄琰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可今日這簡單的一道題,說到底,還是在關心民事,雖說是章太傅所定之題,可若沒有厲玄琰的允許,又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定下了春闈考試這樣重大考試的題目呢。
王詩韻越想越覺得自己當初在除夕宴之時,大膽提出的這個提議,實在是很正確。
她跟在父親身邊十數年,最是清楚父親的一番抱負,父親的死因她現在或許還未可知,但她能繼承父親的心願,便是叫她打從心底里覺得開心快樂之事了!
想著,王詩韻的臉油然生出一股釋然笑意。
“王詩韻!”
忽然間,一道男聲打斷了她心所思。
王詩韻還有些納悶,她這才剛剛考完出來,什麼人在南麓書院門口等著她了?
扭頭四下看了看,那張有些妖孽的一張臉,赫然撞入了王詩韻的眼眸之。
“十三王爺?!”
王詩韻有些吃驚,她沒想到,竟然會是厲玄墨。
厲玄墨見她面色有些fa leng,也沒有即刻應聲,不知怎麼的,開始為解釋說︰“其實考試之前,我也是想來看看你的,陪你說幾句話,叫你不用太緊張。可當時忽然有一件事情,叫我不得不去調查一番,便沒能過來。”
厲玄墨言語十分誠懇。
可是太誠懇了,王詩韻更是覺得有些詫異了。
十三王爺好好的行苑不待著,大老遠跑到這京郊之地等她考完足夠叫她回不過神來了!
他還這樣認真和她解釋,為何他沒有來送她考試。
王詩韻一雙眼楮眨巴眨巴地看著厲玄墨,看了又看,像是生怕自己是在做夢一般。
厲玄墨見她還愣著沒有回過神來,便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你怎麼了?是題目太難了,把你給懵住了?哎,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如果實在是想要入朝為官,大不了本王同皇兄說幾句,給你謀個一官半職的,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兒。”
王詩韻听到他這一點也不正經的話,才終究是回過神來。
對嘛!
十三王爺只有這樣沒個正經,說話做事一點也沒規矩才是她印象的模樣。
王詩韻心里莫名覺得,十三王爺不會也不應該這樣特地來南麓書院門口等她考完才對。
可是,她心里還想著,旁邊便傳來了一聲冷哼。
“看來外面的那些傳言果真不假啊,我說呢,怎麼樣的人,才能叫皇也打破原有的規矩,叫女子也能參加春闈考試呢,原來還真是有些旁門左道的伎倆,有著尋常人根本想不到的門道。
有十三王爺撐腰,果然是不一樣啊!得了王爺千金一諾,哪里還用得著走這樣一個過場?直接入朝為官罷了!”
這番話說得尖酸刻薄,難听極了!
王詩韻和厲玄墨同時轉過頭,看到剛剛才從南麓書院里面走出來的齊坤,正一副不屑的模樣冷眼瞧著他們兩個。
跟著齊坤身後的,還有很大一群青山書院的學生,以及其他一些听聞過齊坤大名,慕名跟在齊坤身後的跟屁蟲。
他們不過剛剛從書院里出來,也不管王詩韻和厲玄墨究竟是什麼關系,也不問十三王爺方才那句話究竟是出言安慰還是認真的,只憑听到的這一句,像是抓賊一般,將他們兩個給圍了起來。
厲玄墨可不是什麼好脾氣,他見他們這樣沒規矩,臉色立馬是一沉,目光冷冷地往周圍的這些人身一掃︰
“找死?”
兩個字,干脆有力,簡單決絕。
厲玄墨沒有大聲斥責,卻莫名有著擲地有聲之勢,莫名間叫好幾個人有些害怕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王詩韻又是愣了愣。
厲玄墨在她面前之時,往往都是那副放浪形骸的不羈模樣,她還從未見過他這幅樣子。
倒叫她有些忘了,其實厲玄墨再是閑散王爺,他也是真真正正的皇親國戚,便是一個凝眉,一個眨眼,一個抿唇,便是由骨子里散發出來的皇家氣度。
一股叫人不敢輕易招惹的通天氣度!
厲玄墨往前走了一步,帶著萬千氣勢,對了齊坤的雙眸,帶著霸氣十足的口氣,命令道︰“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而且,他這一步前,剛剛好,擋在了王詩韻的身前。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可是剛剛好,將王詩韻給護在了自己的身後,像是將周圍的一切都替她給擋了回去一般。
可是,面對這樣強大的氣場,尋常人早落荒而逃了,但齊坤卻不僅沒有絲毫的畏懼,臉反而帶了一絲絲莫名的笑意,唇角一勾,一雙眼眸直直對了厲玄墨的氣場。
“怎麼?十三王爺這是惱羞成怒了?被小民戳破了你的打算,叫王爺生氣了?”
齊坤說著,目光還往厲玄墨身後的方向看了一眼。
也是,女色當前,十三王爺也不過是個男人,被迷惑了太正常不過了。
可是!
齊坤目光猛地一凝,再是紅香在懷,也不能說出那樣的話啊!
春闈考試是多少寒窗苦讀之人唯一能夠指望著翻身的一次機會,他怎麼能這樣瞧著這些所謂的“才女”“貴女”,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強行擠佔了他們這些人的機會!
而且,還是以這樣不堪的方式!
想著,齊坤看向王詩韻的目光便變得更加厭惡起來。
一個遺孤,究竟是使出了怎樣的解數,才能叫堂堂大周的王爺,為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叫皇也要跟著她一起胡鬧?!
而且,齊坤瞧著王詩韻渾身穿的那一身素錦衣裳,越發覺得惡心。
還在為父親戴孝呢,出來勾搭十三王爺了,她父親九泉之下,只怕是會活活給氣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