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德聞言,眉頭微微一皺。
白忠大人都這樣說了,白淺月竟然還是叫“琰哥哥”而不是“皇上”。
嘖嘖嘖,這個白淺月是不是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她便再是太後的佷女,親疏遠近,也應該弄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是臣女!
皇上是天子!
再怎麼,也應該叫一聲“皇上”才是!
但是,蔣德卻不知道,白淺月是真的,自然而然地就喊出了這樣一個稱呼。
從小到大,白淺月都一直將厲玄琰當做是大哥哥一樣看待,他雖是皇帝,但在她的心底,厲玄琰一直都是她的琰哥哥!
會永遠永遠和她在一起的琰哥哥。
而且,全天下,也只有她才能這樣叫出琰哥哥的名字來!
這麼久以來,她每次都這樣叫琰哥哥,琰哥哥不也沒有一次說她不和禮數麼?!
而且,她就是覺得,若是其他人這樣叫琰哥哥,他肯定會非常非常生氣的!
但白淺月卻不知道,這一切不過都是她自己的奢望和幻想罷了。
厲玄琰听到她軟糯甜膩得近乎讓人覺得厭煩的聲音,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按捺住了想要立即拂袖離去的沖動。
厲玄琰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
伸出修長而如玉般的手指,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兩方錦帕,問︰“是你的?”
白淺月這才意識到,厲玄琰不是為了她來的,是為了這錦帕而來的。
心底深處,瞬間就有了一些失落。
不過,很快白淺月就自己安慰自己︰不管琰哥哥是處于什麼目的,既然他現在來了,她就一定要好好抓住這個機會!
白淺月面上帶著精心練習的笑容,沖著厲玄琰乖巧十足地點點頭︰
“是啊,琰哥哥。這錦帕是淺月的呢!
而且,淺月記得,淺月在很小的時候,還送過一方錦帕給琰哥哥呢,琰哥哥你還記得麼?”
其實,白淺月並不笨,相反的,若是她能稍稍動動腦子,許多人都比不上她的精明。
就像當時在瑤光行苑里,當時厲玄琰見到那張從她身上跌落的錦帕,神情有了那樣的變化,她立刻就猜到了這東西對他來說肯定十分重要。
她經過短短幾天的猜測,就能模糊地說出,“過去”、“小時候”,這些足以牽動厲玄琰心弦的東西出來。
若不是顧項亭在長樂宮認出了這錦帕是柳氏所繡,恐怕如今白淺月這樣一句模糊不清的話,足以讓厲玄琰認定了,她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
只是,她卻不知道厲玄琰已然知道了真相。
而她剛剛說出的那些話,只能越發讓厲玄琰覺得,她是一個心思極深,能夠面不改色地說出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來。
也讓厲玄琰對白忠、對白家,都不得不愈發警惕起來。
厲玄琰目光微微一閃,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再次抬眼,用那對深邃的眼瞳對上了白淺月的眸子,再問︰
“那你這錦帕又是怎麼得來的呢?”
厲玄琰的話,莫名叫白淺月一怔。
他語氣篤定,像是實打實地知道這錦帕肯定不是出自她之手一般。
一瞬間,白淺月覺得自己像是被他完全看穿了一般。
于是,就像是完全無法抗拒一般,白淺月不自覺地就回答說︰“是府中的嬤嬤買的。”
“買的?”
厲玄琰有些詫異,這錦帕竟然是買的?
怎麼會是買的呢?
雖說他們並不確定青蘿的母親是不是真的還活著,但是,不管如何,柳氏不該也不可能流落到賣錦帕為生。
白忠見厲玄琰神情激動,愈發覺得這件事情一定不簡單。
“淺月,什麼買的不買的,你是不是最近腦子有些混亂記不清了。府上的東西,大多都是繡娘、下人還有你自己親自繡的。”
白忠走到白淺月身邊,伸手拉了拉自己這個女兒的衣袖,像是在提醒她順著他的話繼續往下說。
這麼多年,白忠還從未見過厲玄琰因為國事朝政以外的其他事情,而這樣在意過。
所以,不論這錦帕到底意味著什麼,他都必須得自己搞清楚之後,再斟酌判斷,要不要將實情告訴厲玄琰。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掌握主動權。
而且……
或許,因著這件事情,他還能更加進一步得到厲玄琰的信任,為他將來的仕途更進一步打下基礎。
可是……
“嗯,是房嬤嬤在京城的東市大街瞧見了,覺得這花樣很特別,便特地買回來給我的。”
白淺月根本就沒有意識到白忠的一片用心。
相反的,厲玄琰問什麼,她便像是藏不住一般,什麼都說了出來。
“東市大街?這兩張都是麼?”
厲玄琰指著桌上的兩方錦帕,明顯的一新一舊,繼續問白淺月。
白淺月愣了愣,不知道為何琰哥哥問得這麼仔細。
但因著她心底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讓厲玄琰將她當作記憶中的那個人。
所以,白淺月下意識地就繼續點頭,“都是房嬤嬤買的。”
厲玄琰面色稍稍有些凝重。
他知道,白淺月說了假話。
那張舊的錦帕並不是她的,但是,關于另外一張新的錦帕,白淺月卻並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
如果說真如白淺月所說,這張新的錦帕是在京城東市大街上買的,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就在不久之前,柳氏就在京城之中?
雖然他並不清楚柳氏是一直都在京城,還是前段時間忽然間回到了京城。
但不論是哪一個消息,想來都是青蘿很想知道的。
想到這里,厲玄琰的面色不自覺地就變得有些和緩起來。
白淺月見狀,心里下意識地就覺得,肯定是自己的話讓琰哥哥信了。
是不是這就是說,琰哥哥就會因此,對她不一樣起來?
想著,白淺月有些嬌羞地低了低頭,慢慢地就往厲玄琰的身邊靠。
用最嬌艷與最羞澀的語氣,低低地對厲玄琰說︰“琰哥哥,你要是覺得這錦帕好看,淺月再叫房嬤嬤買給你就是了。”
“淺月!”
白忠站在一旁,面色都有些發青。
自己這個女兒,從小就被他好好管教長大,不說聰明絕頂,但到底還算是不錯的。
怎麼每每到了厲玄琰的面前,整個人都跟換了一個人似的,什麼敏銳的心思,謹慎的思維,統統都被她給全都忘到了腦後去了!
還叫房嬤嬤買給厲玄琰!
這都說的什麼話!
他不知叫嬤嬤教過她多少遍了,在男人面前,永遠都要知道什麼叫做“欲擒故縱”!
厲玄琰這樣問什麼,淺月就老老實實地說什麼,甚至,皇上都還沒發話呢,就自己先說替他去買了!
白忠雖然不知道厲玄琰為何在意,但他卻知道“房嬤嬤”、“東市大街”,這樣的線索其實才是厲玄琰最想得到的消息!
淺月怎麼就看不清楚呢?!
她難不成還以為,自己這樣事無巨細地替皇上考慮妥當,就能讓皇上多瞧她幾眼麼?!
真是太天真了!
果然,厲玄琰淡然地搖搖頭。
“朕只是好奇問問,沒有別的太大的意思。你受了傷,好好休息,宮里還有事情,朕先走了。”
厲玄琰語畢,蔣德便立即走到厲玄琰的跟前開路,將手中的拂塵一甩,拉長了聲音就高喊道︰“皇上回——宮——”
然後,厲玄琰也再不看白淺月一眼,大步就離開了白家。
等到厲玄琰和蔣德的身影完全離開了,白忠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失望神色,對著白淺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淺月!”
“啊?!怎麼了,爹?”
白淺月還沉浸在自己的幻境中,並沒有走出來。
剛剛琰哥哥走時,還特地囑咐了她要好好休息!
琰哥哥關心她的傷勢!
這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白忠失望地搖搖頭,將自己的猜想全都告訴了白淺月,尤其是他覺得,他們得盡快調查關于錦帕的所有事情!
厲玄琰根本就是沖著這錦帕而來的!
白淺月卻還是天真至極地覺得白忠的想法不對。
“爹,我說了,琰哥哥因為那錦帕的緣故,現在對我已然改觀了不少!爹你沒看到麼?剛剛琰哥哥,還特地關心我呢!”
“糊涂!”
白忠簡直要被自己這個女兒氣死過去了!
她怎麼就能“自欺欺人”到這個地步!
“淺月!你清醒一點!厲玄琰根本就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那錦帕!”
“那又如何?!”
白淺月神情激動地反駁。
就算是為了那錦帕,琰哥哥才對她好的又怎麼樣呢?
她才不管琰哥哥是出于什麼目的呢!
她要的,一直都是想要琰哥哥對她好而已!
現在,她終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便是最好的了!不是麼?!
“你啊你!”
白忠被白淺月的話氣到雙手都在發抖!
眼底又氣又惱!
可偏偏,白淺月還是一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架勢看著他。
叫他頓時覺得,他現在無論說什麼,她肯定都是听不進去的!
“哎!”
白忠忿忿地甩了甩衣袖,干脆自己就走了,他得先去找房嬤嬤問問情況,再做打算。
淺月現在想不通這問題,便只能他自己先去打探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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