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六日,是沈漫溪母親張曉雪的祭日。十八年以前,這個善良的女人被命運所捉弄,死在了自己丈夫的槍下。
清晨,一輛銀白色的奧迪車停在了白沙市“萬壽園”公墓前,葉翔和沈漫溪走下了車,他們手中各自拿著一束白色馬蹄蓮。
白色馬蹄蓮是沈漫溪的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它的外觀美麗而又清雅,至于它的花語,則是這麼八個字︰忠貞不渝,永結同心。
來到這個地方,沈漫溪的情緒受到感染,她清美的面容有些憔悴,眼中流轉起了一縷縷掩不住的哀思之情。
雖然張曉雪只在女兒最懵懂的時候,陪伴了她三年。但在沈漫溪的記憶里,媽媽美麗端莊,溫柔賢惠,是一個很好的女人,也是一位偉大的母親。媽媽的影子,像天使一樣純潔美好,在她的生命留下了烙印,一直是那麼的刻骨銘心。
一旁的葉翔,自然感覺到了戀人的情緒。他不由收起一貫玩世不恭的作風,面目顯出莊重之色,向前邁出了穩健的步伐。
很快,兩人進入了墓園大門,然而沒走幾步,沈漫溪霍然停下了腳步。她定定看向一方,眼中顯出了幾分呆滯。
葉翔隨著身邊人兒的目光望去,只見百米之外,一個熟悉的身影彎下腰,將一束白色馬蹄蓮,輕輕放在了一塊墓碑前。至于那個身影,正是沈漫溪的父親,沈峰!
此時,沈峰直起身子,一動不動看著墓碑上妻子的遺像,喃喃說起了話。
“曉雪,我來看你了……以往我只有清明節的時候,才會來這里一趟,看一眼便匆匆離去了……算起來,這是十八年以來,第一次在你的祭日來看你……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我錯了,錯了好久好久。”
“葉翔說得對,這個世上有些東西其實可以看得和浮雲一樣輕,太過執著,就輸了……你嫁給了我,為我生了女兒,該有的我都有了……可笑的是我一直想不明白,在你生前處處防備著你,在你離開這個世界後,我依然成天想著一些荒唐的事情,反倒認為是你辜負了我……其實那些事情,答案是什麼,真相是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你已經入土為安了……我只知道,我永遠失去了你,永遠的失去了,我悔啊,曉雪……”
說到這,沈峰的面目涌現了深深的愧疚,他不禁閉上眼,眼皮不停的抖動著。
大概七八秒後,沈峰穩定下來,將雙眼睜開了。他帶著一份難以言喻的情緒,望著墓碑上妻子那張甜美微笑的遺容,再度張開了口。
“對了,你還不知道葉翔是誰吧?她是我們的女婿,將要一輩子陪著我們女兒的人……他是一個孤兒,雖然沒什麼家世,但人挺不錯,長得帥氣,有能力也非常有責任心,和我們的女兒挺般配的……漫溪有那麼一個男人照顧,我也就放心了。”
“曉雪,我患了病,雖然現在出院了,但腦袋不能想太多的事情,如今集團的事務都交給了漫溪……我們的女兒很聰明,很有商業天賦,你知道嗎?她竟然把龐家整垮了!這件事,我們這些當前輩的,花了幾十年的時間,不知耗去了多少精力都不能辦到,沒想到她只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做到了……我為我們的女兒,自豪啊……我相信在她的帶領下,沈家一定會取得更大的輝煌……只不過……坐上那個位置有些累,不僅要承受住外邊的大風大浪,還要小心家族內部一些虎視眈眈的人,真是苦了她一個女孩子家……不過還好,如今她的身邊,有了一個能夠為她遮風避雨的人。”
“曉雪,你知道嗎?這十八年以來,我都是孤身一人,沒有找過其他的女人……以往我一直誤解著你,你的影子也一直存在我心里,日子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來了……我的余生,依舊會活在對你的思念中,如今我閑了下來,我以後每天都會來看你,送你一束你最喜歡的花,和你聊著家常,聊著是是非非……曉雪……”
說著說著,沈峰的喉嚨便哽咽住了,而他的臉上,已經滿是哀思。他摘下眼鏡,伸手來回揉了揉眼,隨後將眼鏡戴上,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曉雪,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聲落,沈峰深情看了妻子的遺像最後一眼,便轉過身子,朝著墓園大門走去。
然後剛走幾步,沈峰便止住了步子,他看見百米之外,女兒和女婿站在一起,正望著自己這方。他們不知道何時到來,也不知道就這麼看著自己,看了多久,沈峰不由怔了一下。
此時,他定了定神,再次邁動了雙腳,只不過步伐,要比先前緩慢了許多。
葉翔和沈漫溪依舊站在原地,並沒有任何動靜,他們默然看著前方,看著那個人慢慢走來。
無論多遙遠的距離,無論邁出的步伐多麼細微,只要有人依然向前走著,那麼隨著時間的推移,凝望的雙方終會相遇。
此刻,沈峰來到兩人面前,停下了腳步。
“漫溪,來看你媽啊。”沈峰一臉慈愛的看著女兒,道了一聲。
看到父親這副以往從未有過的表情,沈漫溪不由有些錯愕,她並不開口,只是“嗯”了一聲。
“今天是你媽的祭日,我們一家人前前後後來看她,她一定會很高興的。”沈峰再度開口說道。聲落時,他愁眉舒展,露出了一絲欣慰笑容。
沈漫溪連忙轉移目光,不再看父親,她依舊閉口不言。
見到女兒這份態度,沈峰並不生氣,他嘆息一聲道︰“你們去看曉雪吧,我先走了。”
“爸,慢走。”一旁的葉翔禮貌性道了一聲。
沈峰看了葉翔一眼,點了下頭,隨後,他邁開了雙腳,只不過他腳步已變得異常沉重。
一步。
兩步。
三步。
即將與女兒擦身而過時,突然,沈峰停了下來。他微低著頭,用一份真摯而又顫抖的語氣說道︰“女兒……你能原諒爸爸嗎?”話音落下,沈峰將頭抬起,一臉期待看向了沈漫溪。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沈漫溪的身子抑不住一顫,她猛然轉頭看了父親一眼,表情在一瞬間露出了莫名的驚慌。隨即,她心一沉,拉起葉翔的手,便快步朝著前方走去。
葉翔一驚,他一邊順從著沈漫溪一邊說道︰“漫溪,怎麼走這麼急呀……老婆,快看!天上有飛機……人家腳軟,走不動了嘛。”
在葉翔的心里,希望身邊的人兒能夠停下來,坦然面對他的父親一次。
“別廢話。”沈漫溪白了葉翔一眼,態度堅決說道。
葉翔有些無奈,只能將嘴閉上。在快步向前走的同時,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由轉過頭,朝後方的沈峰露出了一個笑容,繼而豎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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