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自殺了!
韓冥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凌晨四點左右,手機那端柳玫尖銳的控訴打破了冬夜的寂靜,同時粉碎了整夜輾轉難安的淺眠。
“我馬上過去。”
低沉地回應了一聲,韓冥擰著眉頭掛了電話,掀開被子邁下床,動作有些急亂地換下睡衣。
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韓冥定楮看向另一側凸起的靜止一團,俯身將空了一角的被子拉高壓實,繃直的薄唇微啟︰“韓太太,然然出事了,我出去一趟。”
“……”
除了輕輕關上門的聲音,臥室里沒有任何響動回應韓冥,而原本安靜側躺著的慕苒在此刻睜開了眼楮,輕扇的羽睫下不見惺忪。
今晚沒起什麼爭執,但也沒有多少緩和,最後韓冥賴著這個臥室不走,慕苒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緊接著就是同床共枕卻毫無互動,一直到床頭櫃上手機震動響起。
剛剛所接的電話內容,她基本都听到了——顧然鬧自殺,韓冥匆匆忙忙趕過去,恐怕又是一出好戲要上演了!
最在乎的女人出了事,他必定沒日沒夜地守在她身邊噓寒問暖,這麼理所當然的事,為什麼僅是猜想就感覺心口悶痛呢?
思及此,慕苒唇角劃過一抹自嘲的弧度……
腦子里頻繁冒出今天發生的種種,失眠到這個點竟是更加了無睡意,慕苒煩悶地翻了一個身,韓冥身上特有的男性味道猝不及防地侵入鼻腔,馬上翻身回到原位,素臉上的躁郁更加明顯。
送花、獻殷勤、不斷道歉,他今天這些誠摯舉動多少動搖了她本就難以對深愛之人強硬的心,甚至又開始不自量力地想他真的開始在乎她……
可是,事實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他最在乎的女人絕對不是她,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更不可能是!
最終,慕苒那顆舉棋不定的心築起了圍牆,就如此時隱沒在黑夜里冷硬的表情……
這廂,韓冥挺拔突出的身形剛邁入走廊盡頭區域,顧弘庭深沉的目光就遠遠投了過來,如影隨形般幽長。
“伯父,然然現在怎樣了?”
韓冥快步上前,對著站在病房外的顧弘庭開口問道,眉宇間墜著略為鮮明的凝重。
“搶救過來了,幸好發現得早,要是再晚一點……”顧弘庭沉啞地回答,尾音充滿濃濃的疲憊。
“然然一向樂觀向上,現在為了你自殺,我做夢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當初你負她在先,如今又一再傷害她,你對得起她嗎?”顧弘庭的目光一直未從韓冥身上挪開,毫不掩飾其中的責怪和嚴厲。
“我……”
“韓冥,你還我女兒!”
面對一個父親聲色俱厲的指責,韓冥的唇線繃得很緊,剛想出言解釋,就被一道尖銳的女聲打斷。
“然然她差點就死了,就是因為你這個負心漢!”
柳玫從病房沖了出來,對著高大的韓冥劈頭蓋臉地一頓責罵。
一身沒來得及換的棉質睡衣加上沒有平日的妝容修飾,柳玫整個人看上去蒼老了好幾歲,再不見一點雍容。
“……”
面對柳玫連名帶姓的惡語相向,韓冥抿著嘴沒有說話——顧然的自殺,他確實要負主要責任。
見韓冥悶聲不吭,柳玫的氣更不打一處來,將今夜所受的驚恐一並發泄到這個平時敬而遠之的高貴男人身上︰“兩年前差點被慕苒那個賤人害死,今天弄了滿身傷回來,現在又差點被你逼死,我的然然前世到底造了什麼孽啊!”
“伯母,適可而止。”
好好地提及慕苒,還涉及人身攻擊,韓冥瞬間冷了臉色,吐出的寥寥幾字不怒自威。
不等神色一下僵硬的柳玫開口,韓冥側身打開了病房的門,“我進去看看然然。”
“他…他還有理了?他和慕苒這對狗男女把我女兒害成這樣,他還有理了!”
待韓冥偉岸的身軀隱沒在門內,柳玫瞪大眼楮揚聲翻,不經講究扎高的頭發有些凌亂,典型一副刻薄相。
“你現在罵他也沒用了,大晚上的安靜點,然然需要休息。”顧弘庭臉上同樣憔悴不堪,勸阻的聲音透著絲絲沉重。
剛把柳玫的憤怒完全隔絕在門外,韓冥就看到病床之上顧然毫無血色的臉,額頭和手腕纏繞的紗布相當顯眼,尤其是放在被面上的手腕異常厚腫。
見一個陌生男人走了進來,正在調整輸液器的中年女護士驚嘆了片刻韓冥逼人的相貌,隨後低聲說道︰“你女朋友是吧?現在的年輕女孩淨知道干傻事,怪就怪你們男人不多上點心。”
對于一個無關人士的教訓,韓冥神色微冷,“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再過三四個小時吧。”不太滿意男人一副不在乎的淡漠神色,護士忍不住補充幾句,“後半夜沒事就守在她身邊,避免明天又出意外。”
“嗯。”
“珍惜眼前人啊……”
已是走到床邊,韓冥淡淡地應了一聲,護士感嘆一句後離開了病房。
當病房里安靜到能夠隱約听到點滴掉落的聲音,韓冥落在顧然蒼白小臉上的眼神愈發深邃難明。
這個記憶里最美好的女孩,此刻脆弱得讓他不敢觸踫,內心的愧疚卻怎麼也止不住地翻滾……
“然然,你怎麼這麼傻?”
坐在陪床的凳子上,韓冥開口低喃,可惜除了緲緲回音沒有任何答案,也無法解開心頭揮之不去的糾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