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翻身下馬,就來到了柳雪喬的身前,四面刀劍圍過來,她與北擎蒼根本避無可避。
北擎蒼抬眸,眼底看不出什麼情緒來,臉色有些蒼白。
這房天空上飄過一抹烏雲,日光淡了一些,草木之中清新味道飄散,夾著泥土的芬香。
時而一陣風過,綠葉野草起伏,疊起一層層綠浪。
幾匹馬打了個響鼻,漸漸地安靜了下來。草木深及膝蓋,那副將徑自到了北擎蒼的身前,出手……
剎那間,一道卷風凌厲掃來,他的手還沒觸及北擎蒼一下,就被一道長鞭給掃了過去。同時一批人闖入了陣列之中,並不開口,直接與秦君昊的人馬打了起來。
綠衣收回長鞭,到了北擎蒼身邊,看著柳雪喬低聲道︰“姑娘,我們來吃了。”
柳雪喬緊繃的神經驟然放松,搖了搖頭︰“不遲,扶他上馬。”
“是。”
冷鋒等一干影衛與秦君昊的人馬打斗起來,他獨自一人,與秦君昊對峙。
柳雪喬將北擎蒼放在了馬前,自己坐在他身後,看了冷鋒一眼,囑咐道︰“別戀戰,一定要全身而退。”
冷鋒點頭,對柳雪喬揮一揮手,示意她趕緊帶主子走。
而綠衣則是回頭,與冷鋒等人一同應戰。
柳雪喬快馬加鞭,往翊天城的方向趕回,耳畔風聲嘩嘩,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身前的人氣息越來越弱,如果不是自己一手護著他,只怕早已倒下。
而手之觸及,他的傷口又是一抹濃稠。
找了一處平整的草地,她將北擎蒼給扶了下來,撕開他肩上的衣裳,低聲地道︰“北擎蒼,你听得到我的話嗎?”
疼痛刺著神經,北擎蒼半睜開眼,張了張嘴,“還沒死,听……得到。”
“你……”柳雪喬又喜又憂,恨不得一腳踢開這臭男人,可思及他不顧性命來救自己,一口怒氣憋了下去。
暗道,等你好了再好好收拾你。
“你听著,我要給你拔箭了,你要忍著點痛,”她深吸了一口氣,將他放在一棵樹干前靠著。
剛放他躺下,卻听那廝低聲地道︰“不要,我怕疼。”
她驀地一怔,眼底閃過一抹驚色,這廝,竟然怕疼?他什麼時候怕疼了,他以前毒發的時候不是都能忍受下來嗎?
拉開面紗,她心疼地看著他,他額頭上覆滿冷汗,臉上蒼白得跟白紙一樣,邪戾魅惑的臉蛋瘦削了不少,下頜長了短短的青渣。
不過一月不見,他竟然變成了這個鬼樣,他到底干什麼去了,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嗎?
她柳眉緊蹙,目光又落到他的胸前,一把拉開他的衣衫,突然就瞪大了眼,白色紗布已經被鮮血染紅,血流不止。
她輕輕拍打著他的臉蛋,用半哄的語氣道︰“你忍著點,我先給你胸前的傷口止血,再拔箭。”
或許給他胸前的傷口止痛之後,拔箭時他才不會那麼痛。
柳雪喬想著,輕輕地將血紅紗布給解開,同時一邊看北擎蒼的臉色。她剛一下手,北擎蒼身軀輕地一顫,臉色更白了一分。
握緊了手,驀地閉眼,一把將紗布扯開。
猶猶豫豫,只會加深他的痛苦。
拿開紗布後,她眸底波光一沉,疑惑而震驚地看向了他,這是槍傷,傷口很深,由于剛才的打斗,傷勢加重了。
難怪他喊疼,她趕緊從懷中掏出兩瓶藥來,一瓶藥粉灑在他的傷口處,另一瓶取出一粒藥丸喂入他的口中。
從自己的衣服上割下一角,重新給他包扎了下,就地坐在他的身邊,靜靜地等著。
等他稍稍緩過氣來,她才能去拔箭。
不知過了多久,北擎蒼緩緩地睜開了眼,艱難地偏過頭去,靠在了柳雪喬的肩上。
柳雪喬將他扶在懷中,手輕撫摸上他的臉頰,指尖淡柔,縈繞著淡淡陽光,“北擎蒼,你到底去哪里了?你怎麼會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
北擎蒼乖乖地躺下,輕聲咳了下,笑得開心,“怎麼?是不是舍不得我死啊?”
“你胡說八道什麼,你怎麼會死?”
“不是你下的診斷嗎?你說我活不過三年的,現在,可能連三個月也沒有了。”
他低低說著,似有幾分哀傷,眼底浮出幾分不甘來。
柳雪喬驀地想起了與高莫白的對話。
“不是沒有,可我需要一種蠱,先以一年時間種蠱,再以兩年時間下毒,再用三年時間解毒。只是這種蠱,目前我還沒見過,別說是找到了。”
“什麼蠱?”
“靈血蠱,它可以吸食天下間任何一種毒素。”
如今這種蠱已經找到了,可它卻寄養在她父親的身體中。一旦靈蠱從父親體中取出,父親就必死無疑。
可高莫白也說過了,父親受蠱蟲啃噬,本就活不了多久。若要她選擇,她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選擇。
“怎麼了?”聲音低沉沙啞,帶了幾分疑惑,北擎蒼躺在她的懷中,一雙目看過去。
“沒什麼,你不要輕言生死了,也許我們會找到辦法的。”
“你這是在關心我。”
“我沒有。”
“你就是有。”
“我沒有。”
“你有。”
……
草叢之中,兩人相偎相依,少了昔日的劍拔弩張,反而變得平淡起來。女子眉清目秀,眉眼中燒了幾分英氣,男子靠在她懷中,多了幾分乖順。
柳雪喬想,也許就這樣下去該有多好啊,如此恬淡安寧!
她長吁了一口氣,將北擎蒼扶起重新靠在了樹樁上,嘴角輕輕裂開,如一縷清風吹過般溫暖。
她道︰“坐好,這斷箭不能留在體中太久,我要幫你拔了。”
北擎蒼抬眼,有些皺眉,可還是點了下頭,思考了一下,道︰“不過我怕疼怎麼辦?”
柳雪喬一瞪他,恨不得踢他一腳,卻還是安撫道︰“我把我的手帕給你,你咬著就不疼了。”她從懷中拿出手帕,遞給了北擎蒼。
誰知那廝,竟然一把扔開了。
她氣得頓時咬牙,恨恨道,“那你想要干嘛?”
北擎蒼笑得壞壞,“你湊過來,我就告訴你。”
看見那笑容便知道他沒好意,她怔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他肩上的傷口,湊了過去。
剛一近身,身子突地被人一覽,整個人跌入在他旁邊,一道溫潤的吻落在了唇邊。眸光豁地瞪大,在那雙溫和淡然的眸光中找到了一抹自己的身影,一怔間,竟然被一手按住了頭。
北擎蒼漸漸地加深了這個吻,輕柔地撬開她的貝齒,理所應當地探索進去。他吻得極其細致,仿佛那里面有著他尋覓已久的東西。
柳雪喬怔住,掙扎了一下。
某人稍稍離開,輕聲了一句︰“不想我再流血,就別動。”
看似溫柔,實則還是霸道無比,柳雪喬張口,想張口說些什麼,未盡的語聲被堵回口中。
微冷的舌靈活地滑入口中,貪婪地攫取著屬于她的氣息,用力地探索過每一個角落。
她抓緊的手慢慢地松了開去,又緩緩地反手駐地,用盡全力支撐自己的身體。
如果不是因為擔心觸踫他的傷口,她現在一定會立刻把他給狠狠地痛打一頓。
然而,想法總是與行動相悖,她竟然漸漸地,開始享受起這個漫長而溫柔的吻。
某廝,難得這麼溫柔。
舌尖糾纏,極盡纏綿!
不知過了多久,北擎蒼才心滿意足地松開了柳雪喬,手指摩挲著她的眉眼,痛快地笑了起來。
此時,他想到了莫遲熙,把莫舞煙送來天翊國,又帶了一封和親聖旨前來,就能從他身邊奪走柳雪喬嗎?
不可能。
現在柳雪喬就在她的身邊,眉眼柔順,眼神迷離,雙瞳剪水似的,臉上酡紅,如喝了酒一般。
她是他的,永遠都會是他的。
不知從何而起,他就開始習慣了她的存在,哪怕她身負血海深仇,哪怕她從地獄歸來,哪怕她要負盡天下,他也陪她痴狂。
“好了,現在可以拔了。”
柳雪喬尚在呆愣中,突地听到這句話,抬眼看去,某廝背靠樹干,合上了雙目,長腿蜷縮在地。日光清清冷冷地灑在他身上,那邪魅眾生的臉上霎時多了幾分溫潤。
“哦,”她呆呆地答了一句,往後退了一步,半跪著身軀,身子微微前傾。
雙手握住箭頭,用力一扯,血肉中濺起一抹嫣紅。
她還是清楚地看見,某廝的眉頭瞬間皺起,身子輕顫了一下,血色在臉上流失。可,他竟然一聲未哼,緩緩地睜開了眼。
“還愣著干什麼,還不給我上藥?”見她看得愣,北擎蒼提醒道,眉心爬上一抹不解。平日里她那麼膽大,又有主見,怎麼到了今日,變得呆蠢呆蠢的。
“哦,”聞聲柳雪喬再次打開了瓷瓶,將止血的藥灑在了北擎蒼的傷口之上。
傷勢很重,柳雪喬根本不敢再帶北擎蒼趕路,讓他躺在原地等她,她就去一旁找水來。
北擎蒼敲著腿,望著她離去的身影,嘴角勾出得意的笑容。
瞧著那姣好的身影,發如墨玉,腰如盈柳,陽光投射下她美麗的暗影,心間更是一陣滿意。
只是忽然間,一道身影突然擋住了視線,令北擎蒼有些郁悶地抬頭。
冷鋒拱手稟告︰“主子,秦君昊的人馬並未撤走,開始搜山,要不要現在就離開?”
隨著冷鋒而來的幾個暗衛同時出現,齊齊跪在北擎蒼身前,連綠衣也是單腿跪地。
北擎蒼朝冷鋒揮揮手,示意他讓開道路,冷鋒驚訝,順著主子的視線看去,恍然大悟一般。
柳雪喬的身影已經走遠,可仍舊看得出是她,綠衣驚喜,忙道︰“我去叫住姑娘。”
北擎蒼卻猛地喝住︰“站住,誰都不準去。”
綠衣呆愣,冷鋒也震驚不已。
北擎蒼目光流連在遠處身影之上,命令道︰“綠衣先行回城,去查看周勝是否已經安然回到柳府,冷鋒帶人去將秦君昊的人馬全部引開。”
“那主子……”
“你們不用擔心我,有柳雪喬照顧我,我不會出事的。”
“可主子的身體那麼弱,外面風大,又餐風露宿的?”
“什麼時候輪到你質疑我的命令了?”北擎蒼冷冷看去,目光陰鷙幽冷。
“是,冷鋒明白了。”
冷鋒與幾名暗衛同時離開,見綠衣不走,拉拉她的手,綠衣收回看向柳雪喬的擔憂目光,隨冷鋒一同離去。
走了幾步,只听北擎蒼忽然又道︰“柳雪喬的師兄高莫白還在城中吧?叫他做張人皮面具給你,其他的事情就不用我吩咐了吧?”
“是。”
綠衣咋舌,這主子難道是要與姑娘私奔嗎?連後路都給安排好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