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咬著唇瓣,為的是不讓淚水,這些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哭泣,流去了很多很多的淚水,令她覺得自己的眼淚變得不值錢。
她流淚,他心痛。
崔凜說,她的眼淚會燙傷她的心髒,所以她盡可能減少在他面前哭泣的次數,可是這些東西,怎麼說得準的呢,沒有定數的啊。
“崔凜……我不想在你面前哭的,我哭了你會比我更難受,可是……可是……對不起,我就是沒法控制住……”她真的真的不想哭的……
崔凜感受到胸前衣襟的濕潤,輕輕把鏡海棠拉出來,粗糲的手指胡亂地抹掉她臉上的顆顆淚滴,後覺得眼淚擦不盡,便俯身親吻她臉上的淚珠。
她的臉嫩得像塊白豆腐,平日里和他站在一塊兒,尤其是陽光底下,小麥色膚色的他,會襯托得她越發白得耀眼,看上去,似乎用力掐一下就會出現淤青,令人想用盡全力將她保護起來,不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只想她好好的。
崔凜牽著嚶嚶哭泣的鏡海棠離開了時光機,出門之後,輕輕松松將她抱起來,她的眼淚掉進他衣領里,滾燙滾燙的,跟一顆一顆岩漿球落下來似的,他抱著她一路沒有停歇,回到了住處,回到兩人睡覺的房間,將她放到床上,取下她身上帶的東西,擱到一旁的桌子上。
他坐在床沿,她坐在他腿上,獨自悲傷得無法抑制住。
崔凜手里拿來一塊干淨柔軟的濕方巾,擦著鏡海棠臉上的淚水,俄而,鏡海棠抓著他的手,他的手恰好定格在她的左臉頰上,她抬眸對上他黑白分明的眼楮,凝望著他,崔凜的目光一向是堅定干淨的,沒有太多復雜的波瀾,她喜歡看他的眼楮,因為總能從他的眼里捕捉到一個迷你的她。
這樣,仿佛她變得小小的,躲藏進了他的心底里。
她會很乖,不哭不鬧,就想把他的心當庇護所,不怕風吹雨打,日曬雨淋,安全感滿滿,他的心又大又溫暖,給她的幸福,足夠。
崔凜把手里的毛巾拿開,大掌重新覆蓋到鏡海棠的臉上,仿似一塊大暖寶寶貼了上來。
她臉小,巴掌大,他總是笑說只需要一掌從她的正面蓋過去,就擋住她整張臉,鏡海棠不知道他那是夸她還是損她,之後兩人就對比起手掌的大小,自然是崔凜大獲全勝,他便會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鏡海棠的小手,像有愛的漁網捉小魚似的,鏡海棠的手逃不掉,被他牽得牢牢的,他經常這麼一牽,順帶便把她的心也牽著走了。
兩個人這麼走來,已經制造了很多很多的回憶,歡喜的也好,憤怒到兵戎相見的也接受,悲傷酸楚都經歷一通,青春短暫,轟轟烈烈也是極好。
愛情既可以是煙火飄渺般地過日子,亦會是平淡小幸福,總之這些,只要和心上人一起體驗,就會收獲獨一無二的溫情。
與他在一起的時光,都是好時光,都應該被寶貝起來。
親愛的,這些,都是你帶來的啊,你感受到了嗎?
鏡海棠斷斷續續地想著,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崔凜,我想到,就算我們達成共識,一起到1960年之後失散在不同地區,我就回很難過……嗚嗚嗚嗚嗚……”
“好小笨,乖小笨,我求求你了,不哭了,你哭得我心里很難受。”
如果說她的眼淚有殺傷力,她有多傷心,他距死亡有多近。
他揉著她的小腦袋,極致溫柔地哄著,她提了提身子,抱著他,親吻著他的脖子,熱淚點灑在他的脖子上,他偏過頭,貼著她的臉,磨蹭著,大手扣在她後腦勺後,兩個人緊緊粘著,牛皮糖似的,只想往對方身上貼,貼上了,甚至想,就不揭下來了,就這樣一直抱著吧,抱緊了,就不分開了,多好啊……
鏡海棠喃喃問崔凜︰“我們兩個到了1960年之後,會分隔到兩個不同的地方,我們都會移動位置的,你有信心找到我嗎?”
“當然有!在人群中我能第一個認出你,你易容成變種魚人的模樣,我也能將你認出,就算你變成一顆石頭,一棵樹,一只小動物……哪怕你跑到了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崔凜斬釘截鐵地說道,雙臂收攏,用力抱緊她。
如果他連這樣的自信心都沒有,那麼他就不是崔凜了。
“所以,你乖乖的,和我一起去把東方以及甦沁找回來,不要再說一個人行動的話了,好嗎?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我,你有身邊很多支持著你的人,有什麼,我們大家一起面對,相信我,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所謂的困難和挫折這類絆腳石,都會成為前進的墊腳石,最後最後,當我求求你,就這一次,你以後再也不要瞞著我,一個人去什麼地方,你要知道,只要你不見了,我一定會拼盡全力找到你,不要讓我這麼痛苦地找你好嗎?這樣對我而言,實在是太難受了……”他的聲音,听上去很可憐,專門戳中鏡海棠的軟肋。
他早已是她的軟肋,她便是他的逆鱗。
鏡海棠蹭了蹭他,他姑且算作是答應,歡喜地把她抱得更緊。
知道了昨晚半夜發生的事情,北奈桐明了地點了點頭。
“難怪看你們兩個樣子那麼憔悴,就知道是為這件事沒睡好。”
鏡海棠撓了撓頭︰“奈桐,事不宜遲,我和崔凜先走了。”
“那小哲呢,小哲他怎麼辦?”北奈桐沒忘記這小家伙。
“小哲他……”鏡海棠舔了舔發干的唇瓣,說,“我和崔凜沒有打算將小哲也帶到那個時代。”
崔凜接著說︰“我們就打算拜托你和戴斯佳好好照顧小哲。”
北奈桐點頭︰“那行啊,沒問題,交給我和斯佳吧。”
回過頭來,她又皺眉了︰“你們的事情,有告訴小哲嗎?”
崔凜搖頭︰“沒有。”
北奈桐深感不解︰“你們都沒有告訴小哲,這樣真的好嗎?小哲很快就會知道你們走的事情的,怎麼說,他都會生氣甚至傷心吧?”
鏡海棠低著頭看地面,她也知道這樣不對,崔文哲會很傷心,知道了她和崔凜離開之後,說不定下次重逢,便會跟她和崔凜鬧別扭,但是她和崔凜沒有辦法了,紫陽國在宮以純手里,不安全,瞳加拉帝國現在算是安全的地方,如果不把崔文哲放在這里,不知道將孩子安置在什麼地方才算安全啊。
這是她和崔凜想出來的,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北奈桐送崔凜和鏡海棠上時光機,臨行前,千叮萬囑,鏡海棠和崔凜認真地听著,臨走之前,鏡海棠和北奈桐抱了抱。
畢竟不知道大家的下一次相見、重聚,會是什麼時候了。
……
尚西羅早上起來,在鏡子前洗漱,心里七上八下的,出門的時候,感覺秋風乍起,她有先見之明,在短袖外套了一件薄薄的長袖,朝學校走去。
早上最後一節課上完,她匆匆收拾好東西,看手機上的時間,心想搭公共汽車來不及,嘀嘀打車也等不了了,于是忍痛攔下一輛計程車,報了個地址,朝著攝影棚趕,下車的時候,心疼自己的錢,手里攥著一張死活從司機師傅手里奪來的發票,說什麼也要賀樓給她報銷。
他明知道她今日上午是滿課的,還非要她在半個小時內趕過去,這是會飛的節奏嗎?
尚西羅撇撇嘴,撥開擋住臉龐的兩邊頭發,扛著相機,把單肩包的帶子往肩上提好,邁大步朝著面前的大廈走進去。
賀樓換上了一身藏青色的休閑服,已經坐在一旁等尚西羅前來,周圍為他打點的助理等人也準備就緒,尚西羅看全世界都在等她一個人,連忙低著頭進去,不好意思到了極點。
賀樓每次都這麼早到,就算她是準時到,還能反襯她是遲到的那一個,不曉得他是誠心耍她,還是真的習慣了早到。
可是說好了是這個時間點的,你也不用每次提前將近半個小時吧?
尚西羅對賀樓的習慣感到納悶,隨著與他的相處,他在她心里那種距離形成美的少女心憧憬,其實已經幻滅了不少。
只是她不知道為什麼,還是願意伴隨他左右,還是願意冒著被他批評的風險,來當他欽點的攝影師。
她該不會得了傳說中的那款斯德哥爾摩綜合癥吧?
他說東,她不會往西走,有時候真真覺得自己跟個受虐狂似的。
“西羅,有你的信。”
尚西羅結束了給賀樓的攝影之後,從取信人的手里拿到了寄給她的信。
信件里的消息有滯後性,但有時候是寄信人故意為之,目的是想收信人在稍晚的時間得知信中的內容。
尚西羅疲憊地眨了下眼,凳子都沒找到,隨便找一個台階,一屁股坐下來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把里邊的信紙展開。
信是鏡海棠寫給她的,鏡海棠在信中說道,她和崔凜和好了,叫她不用擔心他們,也可以忘記他們,因為,他們很有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叫她好好照顧自己,如果和賀樓真的有可能,可以試一下和他在一起,總之……保重身體。
可能再也不會回來是什麼意思?是再也不會見面了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