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上頭一位主顧,小攤子的老板格外熱情,一邊烤著肉串,一邊沖里面喊,“第一次來吧?肉串、肉筋我免費再贈送五塊錢的!”
“老板你真客氣,謝謝啊!”那人微笑道。
外面,鼓風機一開,火苗蹭蹭地往上躥,青煙搖擺幾下便帶出了羊肉的香味。為了招攬顧客,老板撒鹽的時候都采用天女散花的姿勢,兩把肉串來回拍打,動作夸張以造聲勢,嘴里問︰“小哥,吃辣不?”
“吃!”
不大工夫,肉串和肉筋先烤好了,鐵盤端進來屋里吃著。外面接著是一陣陣魷魚貼在鐵板上“滋啦滋啦”的聲音,羊排翻了兩次,還需要等一會兒,不過香味已經遠遠的飄散了出去。
比不上在青玄山下自己烤的,不過味道也算不錯。
後半夜一點,大街上是真的沒人,老板為了弄出些動靜來,鏟子故意拍打著鐵板,一個人也把攤子弄得挺熱鬧,如果沒有車經過的話,這烹飪的聲音能夠傳出好遠。
不一會兒,魷魚也用鐵盤端了上來,鏟子拍打鐵板的聲音不見了,夜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遠處,啪嗒、啪嗒的聲音由遠及近,擼串的客人望去,忍不住搖頭苦笑。
黑暗里,一條屎黃色的哈士奇從遠處啪嗒啪嗒的走了過來,隔著透明的塑料,看見里面的人,二哈興奮地一竄老高,四爪揚起,一溜飛奔。
短短幾十米的距離,二哈飛一樣的躥了過來,似乎到了攤子前才發現有一層塑料,不過這時已經剎不住了,瞬間二哈做出了五連拍的表情,然後一頭撞上,塑料布上印出一張狗臉……
二哈覺得擋住自己這玩意有點礙事,于是在外面用牙咬,咬是咬不到,塑料布被撐得原來越大,到底被它弄破了,于是一個狗頭伸了進來……
擼串這位一捂臉,媽蛋,還得陪人家棚子。
二哈渾然不覺,歪著頭看著那位穿黑衣的顧客,哈拉哈拉的,尾巴都搖成了螺旋槳。想再往里進,用爪子一下一下蹬,里面這位實在看不下去了,用獸語術吼道︰“你特麼給我老實一點!走門!”
是的,揍人的這位就是老白,只不過今天穿了一身黑衣。
誰規定姓白就不能穿黑衣服了?尤其是被通緝的時候,穿白的多扎眼?
在外面隱匿了半個來月,沒想到被二哈給找到了。這也難怪,當初在糞坑里把它救上來,老白躲了他好久都沒甩開。
過去拽著二哈的兩條後腿,把狗從窟窿里揪了出來,開門讓它進來,這才叫老板,“你這個棚子多少錢我賠!”
低頭,又看二哈沖自己伸舌頭,老白無奈,在後面又加了一句︰
“肉串再給烤30串,這次少放鹽,不放辣。”
……
大隱于市,以白長生現在的手段,他要是想不被人發現,即便站在你面前你也發現不了。
人找不到他,不過狗可以。
有一條狗對他的味道很熟悉,而且這條狗,在全城的狗面前都十分有面子。
從燒烤棚子里出來,身上都一股煙燻火燎的味道,是為人間煙火味。老白在前面走,二哈搖著尾巴在後面跟著,這次估計再也甩不開了。
夜深了,馬路上好半天都沒有一輛車經過,路燈仍舊亮著,把一人一狗的影子抻得老長。其實在老白身邊還有一個人,只是這個人在路燈下是沒有影子的。
英女王。
“二哈是靠鼻子,你是怎麼找到我的?”老白見到英子,啞然失笑。
英女王飄在老白身側,面無表情,“我打了方林山一頓。”
老白吭哧一聲笑出聲來,“你現在都能打得過方林山了?”
方林山再不濟也是臨山縣的城隍爺,鬼怪級別的修為,沒想到英女王連城隍爺都不怵,彪悍得難以想象。
“老方比較聳。”女王言簡意賅。
老白歸隱的事情,瞞得了身邊的朋友,卻無法對方林山等各地城隍隱瞞,被女王找到倒也不奇怪。
“為什麼?”英女王歪著頭,看著老白問道。
白長生當然知道她問的是什麼,的確,那一紙通緝令對他根本不構成威脅,即便真的要逃亡,也無需向所有人隱瞞去向,老白此舉必然有一個不得已的理由。
老白很認真的想了想,用手指了指眼前的一片黑暗,道︰“這里,叫做是人世間,我身處于此,看的不是很清楚,所以想要跳出去看看。”
英女王眉頭微皺,那個眼神……之前揍方林山的時候,眼神也是這樣的。
“你說人話。”
“你知道,我手里有生死簿,判官筆,人間生死福禍,由我掌控。”
老白說這話間,不見任何天下我有的豪邁,卻顯得戰戰兢兢。
“可是……這人間並非如我所願的那樣。”
老白微微皺眉,表情甚至有一點害羞,仿佛訴說的是自己的心事,而不是談論整個人世間。
“我覺得,人間,應該是溫暖的,應該是光明的,人們彼此真誠以待,每個人都可以享受人生,享受愛與自由!每個人都應該被溫柔以待,每個人都應該活得有尊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太多的苦難,太多的不堪。”
丑陋的人世間!
好濃重的雞湯味道,英女王心中暗自吐槽,你是白無常啊,你是不是把自己當愛神了?
“有些事情,不是生死簿上改動一個數字就能夠改變的,我在想,問題出在哪呢?”
道德淪喪,是因為人們心中沒有信仰,唯利是圖,是因為人們只看眼前。
“于是,我告訴這個世界,人是有靈魂的。”
有靈魂的人,不應該做著行尸走肉做的事。
女王很感動,不過仍然追問︰“說重點。”
老白沉思片刻,道︰“我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或者可以說是預感吧,現在仍然不是很清楚,所以我想探究一番。”
老白幾經歷練,已經過了所謂的“新手期”,對生死簿的解讀也不僅僅局限于一條條簡單的記錄,而是像現如今“大數據”一樣,從中可以獲取更多的信息,甚至還衍生出一種新的術法——大推衍術。
生死簿上記錄著每個人的生死,功過,隱藏著每一個人的人生軌跡以及未來的命運。而這個社會便是由一個個人組成的,每個人的未來構成了世界的走向,白長生的大推衍術就是基于這樣的機理,掌握生死簿,在一定程度上便可以預知未來。
執行生死簿,哪怕做上千百年,也只是個鬼差而已。
只有感悟生死,才能懂今生知來世。
生死,輪回。
善惡,功過。
一個個人,一段段過往,一筆筆功過,一點點時光。每個人的人生交匯成了大千世界,融入他們是感悟,離開他們為了看清。
“你到底看到了什麼?”女王不耐煩的追問道。
“災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