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沉沉的,回望身後遙遙還能看到御王府上空通紅的火光。
照這個情形,素琴那丫頭必然已經被燒成焦炭了。
白凌波心中沒有一絲感傷。
開弓沒有回頭箭,唯一放不下的人,此時也不得不放下了。
馬車很快駛到渡口,那人下車牽馬往前走,一路走來沒見著一條船。他有點著急,繼續往前走著。轉過一家客店,轉彎處忽地顯出一棟高樓,門口掛著紅紅的鯉魚燈籠,尾懸木牌,上書一個大大的“秦”字。
白凌波雙眸一縮,猛地打起精神來。
“這家還亮著燈,去問問吧?”
“也只有這樣了。”
他上前叩門,白凌波也跳下車來,腰間的匕首已經被她悄悄藏于袖中,如今手上再提個包袱就更看不出來了。
伙計打著哈欠開門,一抬頭便見一男一女站在門外,他大張著嘴不滿道︰“沒船了,回去回去!催命鬼,天都還沒亮呢!”
那侍衛一听登時就黑了臉,抓著伙計就按到地上,拿刀嚇唬他,“你再說一遍?”
“我說沒船就是沒船!”小伙計也硬氣,“你也不打听打听,誰敢在我們二爺的地界上放肆!”
說話間從後堂出來幾個人,他見勢不好便要往外退,不想白凌波一腳將門踹上,只慢了一步便被眾人捉住。一頓老拳捶的他口吐酸水。
幾個伙計驚訝地看著她,那眼神好像再問,你到底是那邊的?
白凌波從斗篷中微微露出臉,“敢問小哥,這里可有一位秦二爺?”
“你是誰?找我們二爺作甚?”
白凌波從腰間取出一柄小巧飛刀,“急事不便多言,煩請將此物交于二爺。”
伙計接在手中大眼一瞧,在看看斗篷中這位絕色小娘子,趕緊躬身領了往里頭走。
內院偏廳,秦二接了刀在燈下仔細觀瞧,“果然不錯,是明堂之物。敢問小姐需秦某做什麼?”
白凌波款款一拜,“勞煩二爺送我離京。”
起身時,白凌波無意間露出容貌,面前的男子突然站起身,不敢置信的打量著她。
“你,你是……”他激動的雙目放光,恍然間記起易明堂曾說過的,那位明眸璀璨,清麗絕色的王妃義妹。
白凌波點頭算是默認,秦二頓時肅然起敬。
“王妃之事小人有所耳聞,如今離了此地也好,待御王回來一切在做打算不遲。”他說話間便吩咐下去備船,又道,“敢問王妃可有去處?若無,不如讓小人送您到明堂老家治傷?”
白凌波思忖片刻應下,秦二親自引她到偏廳休息。兩人行至廊下,那侍衛見她出來便破口大罵,白凌波停住腳。
“賤人!這都是你設計好的?你騙我?!”被綁縛的侍衛掙扎幾下,滿眼的不敢置信。
“哼,騙你,若不是你心懷妄念,以下犯上,何至于如此?”白凌波眸光冷冽的移向別處,抬腳便要離開。
“我對你是真心的!真的!”他歇斯底里,喊著喊著突然哭笑起來,“至少讓我告訴你我的名字……”
“不必!”
黑暗中少女臉上露出嫌惡之色,秦二敏銳地察覺出她眸光中的殺機,悄聲征詢她的意思。
“殺!”
白凌波眼皮未抬,昂首大步而去。
……
天色尚早,一只又一只大船離開浮離渡口。
霧氣迷蒙中,身披青灰色斗篷的白凌波站在船頭,一瞬不移地,失神望著那模糊的遙遠火光。突然,她躬下身子劇烈地嘔吐起來,雙膝跪在船板上,顫抖地身體在斗篷里縮成一團。
她在腦中幻想多次,祈求蕭鼐會像大英雄一般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告訴她一切都回歸正常,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可是沒有。
心中的一切幻景,都被這呼嘯的北風吹散。
“小姐走吧!”船夫不敢扶她。
刺骨地江風吹散了她的長發,也吹得她耳邊的傷口龜裂生疼,女子回過神來,用盡周身氣力爬坐起來。
是啊,是該走了,往後這里便是你們征伐的戰場了。原諒我等不到你就這樣不辭而別……
仰頭望向深空,倔強許久的淚水還是止不住流下。她輕輕彎起唇角,“諸事圓滿,是該走了……”
與此同時,巍峨冷峻的皇城大門也緩緩打開,一隊甲兵跨著勁馬閃電般呼嘯沖出,朝著火光燃起的地方急速奔去。
為首的蕭鼐面色沉痛,他眼中含淚,發瘋似得連連揮動馬鞭,跨下的大風馱著他瘦削疲憊的身體如同出鞘的黑色利刃,將重重夜幕劈成兩半。
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快!快些!再快些!
御親王府一處偏院中。
熾烈的火焰將河水瞬間燒成白煙,嘈雜聲,哭叫聲, 里啪啦的爆裂之聲不絕于耳。彩繪雕梁化為焦木,竄上高空的赤色烈焰將幽深的夜空燒得透亮。
呼喇喇風助火勢,主殿崩塌。
蕭鼐沖進來時正好目睹這一幕,狂奔的腳步頓時停下,他跌坐在那里,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為什麼不听話,為什麼不等我回來,為什麼不相信我……”
他閉目揪住心口,好像那里和這坍塌的高樓一般陷了個無底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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