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城西,乃是上京一處魚龍混雜的地界,三教九流什麼都有,各種做買賣的手藝人在此處聚集開店,白天熱鬧非凡,入夜了也是燈火通明,不過最令人期待的還是夏季,若逢著官府的休沐日就連宵禁都能取消,喝酒耍樂玩個通宵達旦都是常事。
京中女子人人向往的漱玉閣就坐落于此。
白凌波抬頭看看那塊有些掉漆的舊木匾,臉上露出些無奈的苦笑。大約沒人能想到吧,大名鼎鼎的漱玉閣就是這樣一間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破鋪子啊。
漱玉閣老板姓許名江,字雲舟,是個二十歲上下長了一雙桃花眼的娘娘腔,哦不,是一位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郎!他家里祖傳做釵的手藝,尤擅點翠,堪稱京中一絕。
不過,這人雖聰明,卻也極懶,一年間混夠了吃喝便不再動手,乃是天地萬物造化而成的一朵極難得的奇葩。
白凌波邁步走進鋪子的時候,許雲舟正歪在櫃台後面的躺椅上,舉著一本破破爛爛的書看的入神。
“客官請慢慢挑選,小店陳設的簪釵都是絕品,相中了就多看會兒……”許雲舟頭也不抬懶洋洋地道,“反正也不會賣你的!”
白凌波好笑地撇了撇嘴,她輕手輕腳地走到櫃台前,抓起一個裝首飾的長條形錦盒,探起身子照著許雲舟的頭就敲了過去。
“起來起來!真是懶死你算了!”
听見熟悉的聲音,他將書本移開一點,見是白凌波來了,臉上一喜開心道︰“小白來了!今日來有什麼事呀,上次的海棠花釵你妹妹喜不喜歡呀?”
他合上書放進手邊的小抽屜里,這才慢騰騰坐起身來,看著白凌波立刻就皺起眉頭來,嫌棄道,“看你這穿的什麼鬼,哎呀,真是丑死了!”
這廝一貫不喜她穿男裝,用他的話說就是倆人要是站在一塊,非常容易讓人誤解為他是個斷袖!可她要是不穿男裝,怎麼能這麼隨意的在大街上晃悠呢?
“喜歡喜歡呀……”白凌波口上應著,抬腳走到樓梯口歪著頭往上瞧了瞧,問︰“南湘姐姐在嗎?我有事和她商量。”
許雲舟指了指頭上,“不知又中了什麼邪,一日未下樓了。”
白凌波听了徑直上了二樓,在一處客房中,見到了正低著頭撫琴的南湘。
“你來了。”見來人是白凌波,南湘又低下頭去,她撫摸著一張古琴靜靜開口,“今日早起,斷了一弦……呵呵……”她輕輕笑了兩聲,抬頭,“你來有什麼事?”
白凌波自己找地方坐下,看她神色黯然就知道又是睹物傷情了,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斷就斷了,一把不值錢的破琴和那人一路貨色,有什麼值得可惜!你扔了它我再送你個好的!”
南湘晃悠悠起身,咬牙道︰“我也不是為他,只是有些恨命罷了……也是我那時太傻……”她走到桌前,坐到白凌波對面,“有事就說吧,我知道你這些日子忙得很。”
“你消息倒怪靈通!”白凌波挑了挑眉,她托著臉湊近幾分,“實和你說吧,如今我可是和巨商沈家的大公子在做生意哦,怎麼樣,跟我換個地方住吧,反正你在這里也是悶悶不樂……”說著話音一轉,微微笑道︰“也許,以後還能報仇呢!”
報仇!
南湘眸光微亮,她一把抓住白凌波的手,“這話當真?”
“你不是說他考了功名後就娶了一位有權有勢的官小姐嘛,既然人還在京里,就自然有再見的時候……”
“你說話算數?”
白凌波將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兒說給她听,還說去了那里照舊撫琴,余事概不用操心。最後拍胸口保證,“你只管進樓,一切規矩我說了算!”
說起來,南湘比白凌波還長了兩歲,她原本也是官家的女兒,只可惜命途多舛,被個負心人欺騙,如今已是父母雙亡,孑然一身了。她曉得南湘不為權勢名利所動,所以就只能用那賤人打幌子,不過她也不是說說罷了,天道有輪回,爛渣人必然會不得好報!
見南湘這邊不再推拒,白凌波也不耽擱,立刻喊了許雲舟去備車,她二人將包袱細軟什麼的收拾停當,總算在入夜前趕到了春熙樓。想起今日出來的久了不能多待,便將南湘托付給方俊安排,自己急急趕回家了。
晚間睡覺時小丫頭知桃又念叨,抱怨她出門不帶自己,白凌波語塞,一時又沒想到什麼符合情理的理由來,便含糊的敷衍過去了。
不過這事卻也提醒了她,自己加入沈家的事總有一天會瞞不住,她娘親那里好說,就是這小丫頭,雖說貼心又忠心的,只是不知道她這心會不會還向著顧家。
……
三日之後,春熙樓大變樣!
每天都有數不清的食客圍在外頭,有好事者從變化中窺探出了什麼,開始紛紛打听春熙樓的新東家;也有人說如今每日都有名額限制,若來的晚了就算肯花再多錢也進不去;更有人傳出,春熙樓還請了一位國色天香的妙音琴女,可使听琴者迷其心,見容者失其魂……
如此種種,數不勝數。
開張第一天,就出現了哄搶的局面,有些人甚至一連定下多日,更有那搶手的雅間被人用數倍之資高價購得。
俗話說物以稀為貴,高冷範兒果然更適合京城這種大地界兒。
白凌波非常滿意。
午間時她在房中小憩,醒後覺得有些昏沉坐在窗前吹風,隱隱就听著門外有人聲。
“白兄可醒了?”方俊在外頭叫門。
白凌波起身開門,就見方俊和後廚兩個大師傅都站在外面,三人一副焦急模樣。
一問才知,原來樓里一只兩歲大的金絲虎貓進了後園,因這貓是沈牧收留的,自小就長得威武又好看,所以樓里眾人也都愛得緊,誰想到它進去後連著三日都沒出來,這可把眾人急壞了。
眼下正是春季,貓兒都野的很,他們就怕這小祖宗性子起來跟著別的母貓跑出園子。可那後園里又是他們不能入內的,這才想起白凌波來。
白凌波想著不過是舉手之勞,幫就幫了。而且,嘿嘿,說起來她也還沒有進過那園子呢,這麼想著就覺得身上的小金牌越發沉重起來啦。
她這里帶了兩個小僕晃晃悠悠就往後面去了。進園子前兩個小僕知趣兒的住了腳,還將方俊之前的話也說了一遍。白凌波笑笑不理會,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再說,總要試試這金牌管不管用嘛!
幽靜別致的園子,沒有一點人聲喧嘩。
三人繼續往前走,穿過一個垂花門是個精致花園,遠遠望去,幾角屋檐在柳枝團簇後若隱若現。白凌波跨過高高的門檻,腳剛放到地上,就听“啪”的一聲,一個黑影兒打在她腳邊。
那叫一個,快!準!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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