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師父開著車一路到了洛川市的郊外,找到一個沒人的角落,直接把車子開到了一個鄉間的小道上,然後在一處荒無人煙的河道邊停了下來。
把趙小敏的尸體搬到河邊後,本來想找些樹枝雜草生火,但是由于在夏季,河道邊的樹木生長的正旺盛,即便從樹上折下樹枝,但是樹枝也都清脆如墨,水分很多,很難生火。
無奈之下,宋師父脫掉外套,打開汽車的油箱,放了一些汽油淋在外套上,然後撲在了趙小敏的尸體之上,又在趙小敏的尸體上潑了一些汽油,一切準備就緒,宋師父從兜里掏出一只煙,用打火機點著,猛吸了一口,盯著趙小敏的尸體緩緩地說︰“該是時候結束了。”然後把剛吸了一口的煙直接扔到了沾滿汽油的外套上。
轟隆一聲,火苗瞬間蔓延開來,越燒越旺,趙小敏的尸體被大火吞噬。白皙的皮膚在火焰的灼燒下慢慢變的發黃焦黑,身體里的水分和火苗的接觸,發出滋滋滋的響聲。
一時間,周圍彌漫起烤肉的香味,慢慢地又變為焦糊的臭味,讓人惡心。
我和宋師父一直注視著趙小敏的尸體,誰都沒有說話。半個多小時,剛剛還是一具完整的尸體,這個時候已經完全碳化。風過處,卷起一層黑色的骨灰直沖天際。
等火完全熄滅之後,宋師父不知道從哪里找到一張硬紙板,弓著腰,開始把趙小敏的骨灰攏到一起,然後,一點點撒進旁邊的河里。
我到車里,找到一條舊毛巾,然後捧了一仸骨灰,用毛巾包裹了起來。宋師父見我這麼做,也沒有問為什麼,而是自顧自地把剩余的骨灰繼續往河里撒。
做完這一切,宋師父已經汗如雨下,到河邊清洗了一下。
我們開車離去的時候,地面上還有被燒焦發黑的痕跡。那是最後證明趙小敏存在過的地方。
我問宋師父︰“接下來去哪?”
宋師父看了我一眼,說道︰“我去哪倒是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你,不出所料的話,今天要趙小敏尸體的事主應該是白方圓,咱們現在私自把趙小敏的尸體焚燒掉了,你應該不好給小八爺交差,你得趕緊想好對策。”
我一時竟犯了難。
小八爺和白方圓聯手,如今我不僅沒法給小八爺交差,白方圓也肯定饒不了我。
我嘆了口氣,“該來的總會要來。多也躲不掉。”
宋師父納悶地問了我一句,“你說,小八爺和白方圓知道咱們一直想把趙小敏的尸體燒掉,以防她重生危害社會,為什麼小八爺還要讓你一起去護送趙小敏的尸體呢?”
宋師父的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
對啊,大壯一個人運送趙小敏的尸體到城隍廟,可為什麼小八爺還要讓我一起跟車呢?難道真是因為我剛把腿上的石膏拆掉,在他眼里,我是急于表現自己。不對。
“除非,他也不想讓趙小敏重生。”我突然靈機一動,想到這里,隨口說道。
“呵。”宋師父輕笑了一下,忍不住稱贊道︰“如果真的按你所說的那樣,那這個小八爺,還真是不一般。昨天晚上信誓旦旦給趙小敏的陰魂說,等她重生後,要娶她。現在看來。小八爺也是一個兩面三刀的家伙,她不想讓趙小敏重生,你替他完成了,而且,責任全部都推到了你的身上,他那邊,不管是對趙小敏的陰魂,還是對白方圓,都有話說。”
“看來小八爺早就料到,我會走這一步。”我不禁開始意識到,我玩不過小八爺的。
宋師父開著車剛進入洛川市區,小八爺就給我來了一個電話。
電話里小八爺義正言辭地說︰“高陽,我不管你現在在哪,也不管你帶著趙小敏的尸體去了哪里,你現在,必須,馬上,給我安安穩穩地把趙小敏的尸體原封不動的送到公司來,我親自護送到城隍廟。”
“我開不了車,你讓大壯來我們上午停車買水的地方吧。”我對著小八爺的話熟視無睹,只淡淡給他這麼說了一句。
宋師父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有給他解釋,只是告訴他,讓他把車子開到原來的地方,然後下車開自己的車子走人,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宋師父把車子停到上午那個小超市的路邊後,下車前還問我能不能應付的了可能會遇到的小八爺和白方圓的刁難。
我苦笑著點點頭說沒事。
其實,我在心里正謀劃著一場賭,賭我做的這一切都在小八爺的意料之中。即便我做的事情非他所願,大不了算我步我老爸的後塵,再一次弄丟了小八爺讓我們護送的貴人……
我在車上等了個把小時,抽著煙,焦急地盤算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大壯匆匆地趕過來,上車後,踫的一聲狠狠地關上了車門。拉扯著臉色,白了我一眼,也不說話。看的出來,大壯是個直性子的人,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
我打破沉默,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啊,兄弟。我不是有意撇下你的。主要是不想讓你攙和到這件事中。”
大壯冷哼了一聲,“我被小八爺罵了個狗血淋頭,說是出了什麼事,他第一個饒不了我。我上午買水的時候,見到有一個人上了駕駛座,開著車走了,你們拉著貴人到底去哪了?”
“到郊外把貴人給燒了!”我沒有掩飾,實話告訴了他。
大壯完全料想不到,一個急剎車,我們的身體不自覺地往前倒了了一下。大壯驚愕地看著我,似乎想再次確認一下,問道︰“什麼?你們把貴人給燒了?”
我拿起放在座位旁邊用毛巾包裹著地骨灰,放在他的眼前,說道︰“諾。就剩這一點兒骨灰了。”
大壯突然之間就發火了,大聲沖我喊著︰“你怎能這樣,這是咱們倆一起護送的貴人,現在你私自把她給燒了,小八爺會弄死咱們倆的。你不要命,你拉上我干嘛……”
我急忙拍拍大壯的肩膀,示意他冷靜,“兄弟兄弟,你別激動。這件事情的後果,我來承擔。待會兒見了小八爺,你就說這件事情,你不知情,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大壯氣呼呼地攥著拳頭,坐在座位上,惱怒地大喊了一聲。
後面的車子催促著我們趕緊開車走人。正在氣頭上的大壯打開車窗,回過頭,就開始對後面一直摁喇叭的司機破口大罵。
我連忙制止,讓大壯別惹事了,趕緊回公司。
大壯一甩手打掉了我放在他肩上的手掌,咬牙切齒,不再言語,開著車直奔帝湖國際。
到達帝湖國際之後,小八爺似乎已經等候多時,看上去很上心的樣子,車子最終停在了地下車庫。我下車之後,才發現,白方圓一直在小八爺左右。
見到我下車,小八爺帶著生氣的表情,厲聲問我,“你們帶著趙小敏的尸體去哪了?趙小敏的尸體呢?”
我不知道小八爺此時甚至有點憤怒的表情到底有幾分發自內心,還是他故意做給白方圓看的?不管怎麼樣,這個時候,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沉住氣。
我對著小八爺和白方圓問道︰“你們這個時候,要趙小敏的尸體,是不是想幫她重生?”
一旁的幾個工作人員,包括大壯听到我的話,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我相信,在他們的人之中,重生,這個詞不該出現在如此正式的談話之中。
小八爺微微蹙眉,對著周圍的員工喊道︰“你們都沒工作嗎?”
周圍的人頓時一個個都低頭走開。
我慢慢走到車子後面,伸手打開車廂,剛剛盛放趙小敏尸體的箱子正擺在那里。我指了指箱子,對白方圓說︰“白先生,這里面就是你要的尸體的吧。”
白方圓馬上上前走到車子旁邊。
我主意觀察了一下小八爺的表情,小八爺看我裝模作樣的打開車廂,還真的以為趙小敏依舊在箱子里面裝著呢,表情也開始變的不淡定起來。
白方圓揭開箱蓋,里面冰塊的霧氣又彌漫開來,白方圓伸手揮了揮手,發現里面出了冰塊空無一物,頓時轉頭質問我,“尸體呢?”
我沒有看白方圓,因為我的主意力始終在小八爺的身上,當小八爺听到白方圓問我尸體的去向時,突然長舒了一口氣。小八爺的如釋重負的表情我看的真切。這一下,我終于可以斷定,小八爺不希望趙小敏的尸體交到白方圓手里,更不希望趙小敏重生。
白方圓氣呼呼地走到我的身邊,又一次厲聲質問我,“尸體呢?”
我依舊沒有看白方圓,而是對著小八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轉身走到車上,拿出趙小敏的那一仸骨灰,伸手遞給白方圓,“諾,就剩一仸灰,如果要,你拿去。”
白方圓頓時氣的直發抖,突然一揮手,一掌差點蓋到我的臉上。小八爺趕忙上去阻止說︰“呦呦呦,白先生,白先生,何必動氣呢。我的員工,處事不當,責任在我,責任在我。我回頭好好地批評教育他。現在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研究重生之術的人選,我再幫你找,一定全力支持你。”
白方圓冷笑一聲,停在我腦門上方的手掌,攥了攥拳頭,最後放了下來。
昨天我已經和白方圓見過兩面,我和宋師父一道,白方圓也知道。如今小八爺安排我去護送趙小敏的尸體,肯定是另有目的。白方圓不會猜不透。不過還是對小八爺笑著說︰“那以後,還是有勞小八爺幫襯了。”
說完扭頭就走。
小八爺對著白方圓背影喊道︰“白先生放心,我一定全力幫助先生。”
我看著小八爺一臉得意的模樣。心里暗暗罵道,媽的,我還自作聰明聯系宋師父,一起把尸體給燒了,原來我們是又被小八爺給利用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