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淺紅羅裙,外披薄紗罩衣,烏發由銀枝梅花挽起。阿梅抬起頭,露出張嬌美的臉龐。
胡瀅眉頭一皺︰“你是梅花妖?你窩在這干什麼?你想害人?!”
“不不不,狐仙大人息怒。”阿梅連忙解釋︰“小妖真心沒有害人的想法,只是想再次回報秦大人的一片呵護之情。”
“這些梅花都是你讓它們提前開的?”胡瀅環顧四周,淺紅的霧氣越來越濃。她提神分辨了下,並無瘴毒。只是秦翎墨的身影不知道哪里去了,她有點擔心——那一堆的賬目。
阿梅看出她的神思,柔笑道︰“狐仙大人放心,秦大人沒有危險。小妖得秦大人照顧,這一片梅林都茁壯,連蟲都不曾有。小妖便想回報秦大人,讓花早早開放。”
“你知不知道這會釋放異常的氣息,會影響秦翎墨的精神啊?”胡瀅語氣不善︰“你趕緊收手,不然我對你絕對不客氣!”
阿梅撲通一下跪地,苦苦哀求︰“狐仙大人請您饒恕!小妖沒想著害人,更不會害秦大人。明日小妖就會撤了法術,就請您再通融這最後一天吧!”
她淚水連連,滴落在衣襟,地面上,化作點點紅花瓣。
胡瀅忽然心中一動,探問︰“你莫不成是喜歡這個黑心家伙?”
“秦大人人中龍鳳,才華橫溢,小妖怎麼配得上。”阿梅面容嬌紅,全然一副少女思春的模樣︰“只想將花開得燦爛些,時日長些,回報秦大人也就了無遺憾了。”
胡瀅砸吧了下嘴,滿臉不可思議︰“那樣的家伙有什麼好喜歡的?真是林子大了,什麼妖都有。反正誰喜歡他我不管,但要是害他命,讓我的賬沒處收,我可饒不了你!”
“狐仙大人放心,小妖有分寸。”
阿梅說著,起身捧出一個淺藕荷色的布袋,遞到胡瀅跟前︰“多謝您大量,這是最好的梅花,請您收下。”
對于免費送來的東西,胡瀅向來不會拒絕的。
紅泥壇用熱水清洗干淨,晾干不要有半點水跡。紅白相間的花瓣放到輕紗上,浸在清泉水中漂洗,千萬不要用力𠒒瑤灨祧w蠼 耆 糠漚 持校 愕瓜攣宸指 瘓啤 br />
酒不要太滿,那樣釀出的才香氣縈繞。
胡瀅封好壇口,將它放到酒窖的角落里。除了以上那些材料以及步驟外,她還要用紅朱砂在壇子上畫下符紋。這樣需要釀制一個月的酒便只要五天,兩個月則是十天,以此類推。
時間可以跨越,要求卻更高了,用量稍有差池就會毀了一壇美酒。胡瀅細細分辨計量,對待每壇酒都跟自己情人似的。
雖然免費得來的梅花的確是上品,可沒有經由自己親手采摘,胡瀅總覺得差點什麼。尤其是要封壇時,發覺酒液里有絲絲縷縷銀絲般的東西,輕輕一踫就潛伏梅花底下。
她反復檢查過梅花跟酒,都沒有問題。也就只好暫且封好口,靜置在酒窖里。
這讓她晚上無法安眠,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頂著倆黑眼圈出現在酒肆櫃台後面。
伙計小黃蹭過來,嬉皮笑臉︰“姑奶奶,您這是又咋啦?倆烏眼青啊。”
“去去去去”胡瀅不耐煩地沖他甩手,心思還在那壇梅花釀上。
酒客逐漸進門,氣氛變得熱鬧起來。胡瀅一向不與錢過不去,別管是王公貴族還是平頭老百姓,只要到她酒肆來就是她的客人,一視同仁。
胡瀅這有心事,一直心神不寧。賬目還算錯好幾次,要不是伙計提醒,她還發覺不了。
這可是大事件,店伙計面面相覷,用眼神交流是怎麼回事。
老板娘又犯病了?這次是缺錢病還是酒不夠病?
不對不對,咱老板娘可一向是頭可斷,血可流,銀子和酒不能丟啊!
八成是每月都有那麼幾天的不舒服?
他們擠眉弄眼正熱鬧,就見胡瀅忽地起身,丟給他們一句︰“你們看下店,我有事先出去下!”
說完人就竄沒影兒了。
店伙計你瞧我我看你,動作一致地聳肩搖頭,各回各的崗位去了。
此時的宰相府里,秦翎墨破天荒地頭一次請假沒有上朝。
皇帝自然是應允的,宰輔的辛勞朝堂上有目共睹。照聖上的金口玉言便是︰你們個個都能有人替,唯獨朕的大宰相沒人替得了,累壞了你們誰能賠?
答案當然是沒人賠得了。
府邸里的積雪早已清除,唯有飛檐翹角落了層白。雖說不上朝,秦翎墨依然是衣冠整齊。他一身素色錦袍,披了茶青暗紋大氅,腰間垂著扎著流甦的鎏金香球。
他走進梅園,眼前映照著萬千花影。美則美矣,卻多了幾分不尋常。
整個院子里都籠罩在淡淡泛紅的霧氣中。他順著石板路往前走,心中升起莫名的感覺。
那個夢,他本來想同胡瀅說的,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這梅園從他兒時起就在了,只不過那株最美的灑金梅是今年開春才移栽過來的。一直都無精打采,直到冬天才突然開了花。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秦翎墨就常常夢到一名女子的身影。她穿著銀枝紅梅的短襦以及緋色長裙,斜綰發素容妝,眉心一點梅花瓣。
她似乎有什麼事相求,滿臉哀戚地拽住秦翎墨的衣袖訴說。然而宰相大人根本听不到她在說什麼。只是隨著夢境的增多,女子的聲音終于可以斷斷續續的听到一些。
“妾身請求您……梅園,女兒……被殺……”
秦翎墨最初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時間久了也越來越在意。再加上前陣子發生的影蛇事件以及得知白芍城真的有狐仙在,讓他開始認真考慮妖魔鬼怪以及托夢的可能性。
只是到底是想跟他說什麼呢?
雖然沒什麼證據,但他有種感覺,這一切應該跟梅園里的那株灑金梅有關。昨天胡瀅在,他本來要詢問她的意見。術業有專攻,秦翎墨雖然黑心但並不狂妄。可不知為何,那天怎麼也集中不起精神,連胡瀅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清楚。
這絕對不正常!
他對自己的自制力相當有自信,況且昨天也沒什麼特別的情況,足以干擾得他連人什麼時候走了都記不清。
問題一定在梅園里。
比起昨日,花開得更艷,更蓬勃。已經不似梅花的清冷之風,熱烈得俗氣。沒踏進來前,並沒有什麼味道。可當秦翎墨置身梅園中,濃郁的香氣縈繞不散。說不清是什麼。
就在這時,梅林里隱隱響起打斗聲,金屬撞擊的錚錚動靜震撼雲霄。秦翎墨循聲而去,就見兩道身影正打得不可開交。
是兩名女子。
一個是身穿緋色長裙的清秀姑娘,與之交手的則是個水藍長衫,濃妝艷抹的女性。
她們各持長劍,你來我往難分伯仲。忽然,那個水藍長衫的妖艷女人刺傷了對方,同時她自己也受創不輕,棄劍轉身跑了。
秦翎墨上前查看傷情,這才發覺那倒在地上的緋色長裙姑娘,正是自己夢中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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