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兒，你爹他……”正當他緊張得快要冒冷汗的時候，林氏忽然推門進來了，瘦削的臉上一片緊張。
“我就在這兒陪著，我不走。”李志誠一看她進來就把她往趕，林氏看向李小喬，臉上是從來沒有過的堅決。
“你在這里干啥？不就是接個骨頭，有啥好看！”李志誠聞言繃起臉不滿地瞪著她斥責道。
李小喬見狀不受控制地扯了扯唇瓣，露出一個暗戳戳的笑。李志誠這人雖然窮，但是待林氏卻是真的好，平時連句重話都沒對她說過。
這會兒這樣訓她，自己心里不知道別扭呢。
“娘，你去給我和我爹弄點吃的？”她強忍笑意裝作一本正經地抬起頭朝林氏說道。
“哦，也好，你們……得多吃點兒……”
正骨是個體力活，爺倆要都得補補。
林氏想到這個便應了她一聲，皺眉望著李志誠臉上一副放心不下的神情。
“喬兒都說了，還不快去！”李志誠見狀又一次繃著朝她大聲吼了一聲。
“噗……”李小喬忍笑忍得難受的唇角終于不由自主地溢出了一聲笑意，林氏臉色窘了窘，擰著眉心朝父女倆看了一眼，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走到門口時還故意將那扇搖搖欲墜的破木門給敞大了。
李小喬嘴角抽了抽，才轉回眸子看向李志誠，在他腿上有意無意地敲敲打打。
“動手。”李志誠見林氏走了，朝李小喬沉聲地說道，那低沉的嗓音里透著一絲微不可察的緊張一抹堅毅的決絕。
李小喬曲著手指在他腿上彈了彈，抬起眸子閑閑道︰“爹，你困了嗎？”
“爹不困，你動手。別怕，爹不怕疼。”李志誠以為她是膽怯了于是挺了挺背頗豪氣地朝她道。只是最後一個字才出口，就不受控制地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你就弄，爹真不怕疼。”李志誠強打著精神穩穩坐著對李小喬說著，可是上下眼皮卻不由自主地打起架來。
李小喬把他的變化開在眼里，心里默默倒數著︰“三，二，一，倒！”
扶著李志誠躺下，李小喬才舒了一口氣，坐到炕邊的木頭樁子上，將他腿上補丁摞著補丁的褲管卷起半截露出了膝蓋。
她抬頭看了看睡得正熟的李志誠，伸手三下五除二便將他長錯位的關節給矯正了，因為腿骨兩錯骨裂，又拿提前備好的竹板和棉布條給他綁好，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直到一切完成她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了大片。
“真是越活越沒出息了。”李小喬一面擦去額頭的汗一面苦笑著自言自語道。
成為農女李小喬之前，她受過的傷多了去了，自己給自己接骨也沒眨過一下眼喊過一次疼。可是這回給李志誠接骨都緊張出了一身冷汗。
“不過這種沒出息的感覺……還挺有人情味的。”她轉眸朝窗跟底下的方向看了一眼，眉梢突然揚了揚，唇角扯開一線明亮的弧度。
比起以前機器一樣的李小喬，這種會緊張會擔心的樣子才像一個正常人不是嗎？
“小玉小海，你們進來。”她兩步走到窗邊，屈著手指敲了破敗得幾乎隨時都要掉落下來的窗扇，揚著嗓音朝外面喊道。
“哥，你咋知道我們在外面？”隨著小女娃一聲詫異的驚叫，小玉小海兩人快速跑了進來。
李小喬高深莫測地摸了小玉毛茸茸的小腦袋，抬眸朝小海那里看去。只見小男娃在進來的第一時間已經跑到了李志誠躺的炕前。
“哥，爹的腿咋醫？他咋睡著了？”看著炕上緊閉雙眼的李志誠，稚氣的小臉上一片擔憂和疑問。
“不用醫了，已經治好了。”李小喬朝他攤攤雙手，面上一片坦然。
“啥？治好了？”小玉聞言好奇地微微仰眸朝李小喬看了一眼，小小的眉毛微微地皺了起來。
“……”小海更加疑惑地朝她看了一眼，然後轉回眸子又朝李志誠看去，然後便爬上炕去輕輕地去掀他的褲管。
“喬兒，我了一鍋米糊糊，要不你們先吃點？”
“啥？接好了？”
她雖然在做飯，但是一直都在豎著耳朵听著屋里的動靜，她可是啥都沒听見呢。
“娘，真接好了，你看。”小海把李志誠的褲管小心地扒開，露出半截包扎完好的小腿。
林氏的眸子一撞上林志誠腿上的竹板和棉布條，瞬間震驚地張大了雙眼，震驚和疑惑同時寫在了臉上。
“喬兒？你真給你爹接好了？”林氏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抖，朝她看了一眼之後就疾步走到炕邊，彎身想去踫下那條被包扎好的腿，可是手才伸到半空，就停住了。
“你爹這是咋了？疼暈過去了？”
李志誠的腿被治好本來是件高興的事，可是想到治腿要受的苦，林氏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眼淚一下子就從眼眶里滾了出來。
姜郎中說過，把錯長在一起的骨頭硬生生掰開再接上，比第一次斷的時候還疼上很多，自己當家的竟然一聲沒吭……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听他們父子倆的，說什麼也得守在這里看著他，叫他疼就喊出來，不能這麼委屈自己……
“……”一看林氏的反應李小喬就已經猜到怎麼回事了，于是剛剛還無比淡定的面色瞬間抽搐起來。
誤會啊，真是個誤會……她怎麼能讓這身體的親爹生生疼死過去？
“爹，你醒咧！”就在這時，剛圍到炕邊上來的小玉突然驚喜地喚了一聲，將他們母子幾人的眼光都吸引了過去。
“我咋就睡著了？”李志誠剛剛睜開雙眼，眼神里還有些迷茫，入眼就看到小玉小海和林氏都在炕邊上圍著，唯獨不見李小喬，便要撐著雙臂起來。
林氏見狀忙不迭地彎身扶著他坐了起來，臉上的淚痕都沒來得及擦去。
“喬兒？咋還不給爹治腿？”李志誠的心思這會兒只在自己的腿上，倒沒注意林氏快速抹去眼淚的動作，反倒是一看到倚在窗戶邊上的李小喬就有些氣惱地問道，“跟你說了，爹不怕疼，你僅管治。”
李小喬︰“……”
她從來不說重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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