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碗水很快見底，女娃把碗放下就倒騰著小短腿出了屋子，她就撐著身子再次打量起這里的環境。
因為下著雨，屋里格外昏暗，即便如此，她也只用了一眼就把整個屋子看了一圈。
因為這間泥坯房根本就是家徒四壁，連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東牆根上立著一只風化得變了形的木頭衣櫃，貼地的半截被老鼠鑽出了好幾個洞。衣櫃旁邊放著一張缺了腿的桌子，底下用泥坯塊撐著才沒有倒。上面放著一把梳子，看來是當作梳妝台用的，只是連一面小小的鏡片都沒有。
屋子中央擺著一張矮桌，桌面裂了幾道縫，四條腿也歪歪扭扭，就像隨時都會散架似的。
坑坑窪窪的桌面上擺著一只粗陶的茶壺，兩只茶碗。不過三件物什竟沒有一只是完好無損的，不是磕破了口子，就是帶著裂紋。
西面牆角擺著一只陶制的大水缸，兩只小些的土陶甕子，想來是用來裝米糧的。
只是這三只陶缸都沒蓋蓋子，從她的角度看去，里面就跟空的一樣。
除此之外，整個屋子的地面都是坑坑窪窪的泥坑，有的地方還積了水，要是雨再大些，只怕屋里就能養魚了。
看著眼前的一切，李小喬的眉心越蹙越緊，她這是在哪里？難民營嗎？
可是有誰敢把她弄到難民營來？不知道她有潔癖嗎？
“哥，你還難受不？”李小喬一碗水喝完，女娃跳下炕去，端著碗站在炕邊望著她，小臉上都是關心的表情。
李小喬雙眸微眸，又把目光鎖在女娃的身上。
這女娃四五歲年紀，一張小臉瘦出了尖尖的下巴，一雙眼楮又紅又腫卻透著驚喜和明亮。
身上一身粗布襦裙，衣領和袖口都是補丁摞著補丁。
腳上一雙看不清原來顏色的粗布方口鞋，腳尖上已經鑽出了兩個大洞，腳趾頭露在外面看清清清楚楚。
“小玉？”李小喬壓抑著心里頭瞬息萬變的猜測，試探著開口。
“這是什麼地方？”
因為喝了一大碗涼水，她的嗓子已經沒那麼難受了，為了快點弄清自己的狀況，她就算再痛也得忍著。
“哥！你還能認得小玉，真好。咱爹一直怕你燒壞了腦子，變成傻子咧。”
听到一向話少的“哥哥”開口講話，女娃幾乎再次喜極而泣，激動得不停地說著話，以致于把李小喬的問題直接忽略了。
看著眼前的話嘮，李小喬本就難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而且這女娃才四五歲年紀，說話直來直去，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女娃是實實在在的高興，也是實實在在的關心她。
不知道是因為身體太難受，還是因為想到了某種可能，她的心忽然就顫得厲害，看著女娃的眼神變得幽深難測。
“哥，給你吃。”小女娃突然想到了什麼，警惕地朝門口看了看，確定門是關著的，于是快速地在懷里摸出了什麼，攤開手心把那東西亮在她面前。
李小喬壓下心底復雜的揣測，微微眯了眯眼，這才看清，那東西竟是一塊用雜糧面蒸的野菜餅子，而且是野菜多雜面少的那種。
“哥，你快吃，別讓咱奶看見了。”女娃看著她吞了吞口水，明明很想吃卻強忍著的樣子叫人看著心疼，“這是昨天吃夜飯的時候，咱娘讓我偷偷給你藏的。咱奶說你做了不要臉的事，啥都不給你吃……”
說著說著，小玉就難過地垂下了頭，整個人沉浸在一股無力和悲哀之中。
“我不餓，你吃。”李小喬雖然很餓，可是看著那塊粗得能掉碴子的餅子，覺得自己實在吞不下去。
不過，望著眼前的女娃，忽然覺得很窩心。
她是孤兒院出身，記事以來就沒有親人。後來進了特戰隊，生命里更是只剩了任務和訓練，從不知道親情和關心是什麼。
可是眼前這個女娃才這麼小，卻讓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溫暖。
“小玉不餓，哥快吃。吃了病才能好。”這女娃小小的年紀，說話卻擲地有聲。
她也只難過了一會兒就抬起頭來，還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
她才不管她們奶怎麼說，只要哥能活著，她就高興。
“我們，一人一半？”李小喬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一塊黑面野菜餅子，自己一半，這個陌生的小女孩一半。
她捏著女娃遞來的大半塊餅子的時候，手都是在顫抖的。
“哥，快吃。”女娃把餅子分成了兩半，她只留了一小半。只是這一小半，她也是舍不得吃的。
她要給哥留著，等哥餓了再吃。
“嗯。”李小喬沒再多說，拿著菜餅子就咬了下去，她這身子實在太虛了，如果沒有足夠的營養，不用別人埋她，她也會死。
于是她拿著那塊又干又硬餅子眯起眼咬了一小口，只覺得那粗糙冷硬的的口感跟吃一塊石頭沒什麼兩樣。
然而，她嚼了好一會兒的餅子剛到嗓子眼，那粗礪的黑面就卡在了她的嗓子眼里，害她劇烈地咳了起來。
“咳……”
李小喬萬萬沒想到，她第二次昏迷是因為吃了一口粗糧野菜餅子，生生給噎死過去的。
“哥！你咋了？你等著，我去叫爹娘……”
徹底失去意識前，她隱約听到女娃哭著對她說道，隨後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只是隨著她的昏睡，似乎有什麼東西突然就像潮水一樣朝她襲來，那東西就像電影畫面一樣一幕幕地播放著，烙印在她腦海里，跟著前世的記憶重疊著。
這是……一個人的記憶？
李小玉一看她哥又昏迷過去，眼淚刷的一下又流了出來，不過她知道她哥還活著，心里更覺得得把她哥救回來。
女娃又朝李小喬看了一眼，立刻就推開門倒騰著小短腿朝前院的主屋跑去。
這主屋可是三間青磚大瓦房，比她們住的後院的泥坯房氣派的多。可是這回她卻沒心情看一眼，直接沖到了主屋正中的堂屋去。
這會兒子，堂屋里已經擠滿了人，都是來看老李頭家熱鬧的。
“行了，你們啥也別說了。趁著人還沒死透，趕緊把那個小雜種卷卷扔後面山頭上去，省得搞一屋子晦氣。”
主屋里間的炕頭上盤腿坐著一個矮胖的老婦人，正不耐煩地揮手趕著面前朝她跪著的人。
這婦人正是李小喬和李小玉的奶奶，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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