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拼了命擋住寢室木門,涅諾瓦記得,門外是四個全副武裝的黑騎士在撞門。等他們破門而入,哥哥米恩會一劍刺穿媽媽。
姐姐在幫媽媽頂門,涅諾瓦記得,媽媽被刺倒時,是姐姐拼了命把她推進逃生密道,用自己的命封住密道入口。
“媽媽!姐姐!”
快逃!快逃!
明明張開嘴想喊出聲,涅諾瓦的喉嚨卻突然被什麼人給扼住。緊接著火焰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火焰又變成一股旋風,隨即一抹帶著星星點點紅色的黑氣被卷了進去——
直到涅諾瓦眼前整個世界變成了黑色。
好冷。
放眼望去,涅諾瓦目光所及之處全部是黑色,偶爾泛起一些紅色的小點,就像夜晚凝視星空一樣。
一股寒氣悄然逼近。
她抱緊肩膀,開始揉搓上臂。
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冷。
大哥哥,大哥哥你在哪?
涅諾瓦邁開小腳,漫無目的地在黑暗中尋找沐痕的身影。
走啊走,走到小腳酸痛,腳腕腫脹。走啊走,走到對寒冷已經徹底麻木,意識也開始模糊。
黑暗,永遠都是黑暗……
涅諾瓦想哭,可是淚腺似乎已經被凍住,連眼淚也流不出來。
她突然想,這里會不會是冥府呢?
這里這麼黑這麼冷,不正符合傳說中,所有人死後都會前往的冥府的描述嗎?
這樣啊,已經死了嗎?
幼女一陣揪心。
死了不好嗎?死了不就可以在冥府里見到爸爸媽媽還有姐姐了嗎?
可是——
大哥哥。
“大哥哥……”涅諾瓦呢喃著,那些黑暗已經開始包裹她幼小的身體。
可是——
金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眸,一聲聲溫柔的“涅諾瓦醬”。結實的胸膛,溫暖的大手。
怎麼能就這樣死掉。
不甘心!不甘心!
大哥哥需要她,她也需要大哥哥。
不能在這里死掉!
涅諾瓦強打精神,用力撐起被黑暗吞了一半的身體。那些黑暗物質就像沼澤里的泥塊,隨著幼女爬起紛紛摔落。
與此同時——
“為什麼?”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入涅諾瓦的大腦。並不是透過耳朵,而是直接傳進大腦。
“誰、誰!”涅諾瓦喊道。
沉默了一會,那蒼老的聲音依舊回答一句。
“為什麼?!”
“到底是誰?!”涅諾瓦環顧四周,果然什麼也看不到,“我、我不怕你!大哥哥會來救我,一定會……”
“ ……”蒼老的聲音听上去很不以為然,接著它問道︰“你說的大哥哥,可是沐痕那臭小子?”
“不是臭小子!”涅諾瓦馬上嗆答,“大哥哥是英雄,他現在去救蕾艾娜姐姐了,很快就會來救我!不管你是誰,大哥哥一拳就能把你打翻!”
“哈哈哈哈哈,就憑他?”蒼老的聲音語調漸漸有些嘲諷的意味,“我自混沌誕生至今,別說一個小小沐痕,就連那七女神我都沒怕過。小丫頭,你怕是等不到你大哥哥來救你了!”
“不可能!絕對會來!絕對!”
“還真是自以為是的小東西。”
突然,寒冷又加劇了幾分。涅諾瓦已經凍木的小胳膊被一股冷流用力掠過,刀割一樣疼。而那股之前蠢蠢欲動的黑暗又圍了上來,只要她停下,兩只小腳就會陷進去,變得好像不是自己的腳。
詭異的咆哮聲不停涌入大腦,詛咒,痛罵,一瞬間仿佛世界所有的惡意,全部集中在這個只有六歲的幼女身上。
“嗚……嗚……”涅諾瓦害怕地想哭,但流不出眼淚,只能發出細微的哭聲。
每一次那股黑暗都像巨浪一樣,想吞沒她,可每一次,涅諾瓦都咬緊嘴唇,硬抗那股黑暗淹沒身體,又褪去。
然而每一次被淹沒,涅諾瓦的感覺就消失幾分。最開始是觸覺,之後是嗅覺,然後是听覺,最後是視覺。
等到幼女什麼都感覺不到時,那蒼老的聲音再次出現在腦海里。
“你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廢人,你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你的大哥哥,你還不認輸嗎?”
“……不……”幼女擠出一個字。
“真是倔強……”蒼老的聲音頓了一下,“難道這就是你能繼承我力量的原因?不……沒有血緣是不可能繼承我的力量,明明只是一個異世界的小丫頭……”
“……”涅諾瓦沒有回答,她覺得自己好像笑了笑。
異世界的小丫頭。是啊,對于這個世界,她只是一個異世界來的小丫頭。
但是這並不能剝奪她追逐希望的權利。
未來,那個和大哥哥在一起的閃亮未來絕不讓給任何人!哪怕是那個叫艾米的吸血鬼!哪怕是大哥哥放不下的忍姐姐!
“不……”寒冷又回來了,那刀割一樣的生疼再次回到幼女的雙臂、胸口、雙腿,“……我……不怕……你!”
“怎麼可能!”蒼老的聲音愕然無比。
而隨著它的愕然,涅諾瓦的感覺再次回到身體。眼楮能看到了,鼻子能嗅到,一同回來的還有——
眼淚。
“我……嗚……我!”哭著鼻子,涅諾瓦用力翻起身,“我不怕你!!”
蠕動的黑暗突然停止,涅諾瓦嗅到一股奇妙的香味,有點像葡萄和桃子混在一起。
刷刷刷——
秋風掃落葉般,眼前的世界就像有人將涂滿黑色的紙張用力撕扯一樣,轉瞬間,變成了純白的世界。
等到所有黑暗完全褪去,涅諾瓦發現了一個人影。
他通體純黑,沒有五官,如果不是靠著手指的方向,涅諾瓦甚至分不清他那一面是前,哪一面是後。
“真是倔強又了不起的小丫頭。”
是那蒼老的聲音!只不過這次涅諾瓦是親耳听到。
“你、你是誰!快放我出去!”
“哎,雖然不甘心,但似乎到了我該退場的時候了。”蒼老聲音的主人緩緩起身,走近涅諾瓦。他探出手,涅諾瓦害怕地閉上眼楮,卻發現對方只是揉了揉自己的頭發。
有那麼一瞬間,涅諾瓦覺得那撫摸就像大哥哥一樣溫暖。
這個怪人是誰?他之前的話好像和大哥哥很熟悉的樣子。
鼓足勇氣,涅諾瓦又問道。
“你、你認識沐痕哥哥嗎?”
“哈哈,”蒼老聲音的主人抖了下肩膀,“當然認識,不過已經無所謂了,小丫頭,你已經完全繼承了我剩余的力量,萬魔之王一分為四,將永遠消失,也罷,也罷……”
“萬魔之王?”涅諾瓦在哪听過這個名字,然而一眨眼的功夫,那通體漆黑的人影就這樣消失在她面前。
什麼也沒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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