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諾瓦嚇壞了！
沐痕發現幼女驚恐地瞪大眼楮盯著他的胳膊，馬上安慰道︰“沒事，哥哥我和這些東西打過好多次交道，雖然挺難受，但只要消化掉就能變成我的力量！”
涅諾瓦用力搖頭，小手抱在胸前，想要說什麼的樣子，目光瞥向一旁的道凌。
看她這個反應，道凌和沐痕相互對視了一眼，疑惑地問︰“這小姑娘不是人類，與我們有著類似的氣息，卻……她是……”
“啊，”沐痕忙解釋道︰“她是魔族，是從異世界來的孩子，你在地上應該听說過世界門，就是那邊過來的。”
“世界門？”道凌微微張開嘴，陷入沉思，隨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猛俯下身。
“剛才旁邊的姐姐發火生氣時，你難道不害怕嗎？”他扶著涅諾瓦的肩膀問道。
听道凌這麼一說，沐痕也猛地反應過來。
剛才忍研的氣勢非常強烈，孩子們都是本能地散發出惡念，但涅諾瓦明明就處在風暴中心，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望向幼女和道凌，當看到道凌那雙閃著光，沒有瞳孔的眼眸時，他馬上明白道凌在打算些什麼——
“道凌叔，”沐痕把涅諾瓦從道凌身邊抱回來，“我知道你和森特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家伙不一樣，但是她不行，不論什麼理由，涅諾瓦已經是我的家人，我不會讓你胡來的！”
道凌楞了一下，隨即笑道︰“哎，真不愧是沐痕大人，一下就看出我的想法，真是讓人不禁扼腕，最適合當王的人卻舍棄了王位。”
“和那些無關，”沐痕已經完全戒備起來，“我明確告訴你，想拿她做實驗，把你老巢給掀了信不信！”
“實驗？！”忍研一听沐痕這麼說，忙上前擋在他和幼女前，“到底咋回事你可別瞞著我，今天誰敢動涅諾瓦妹妹一根手指頭，老娘砍爛他的三魂七魄！”
一瞬間現場氣氛從剛剛脫離危險瞬間回到危機重重的狀態，甚至比剛才還要嚴重。
高達三米的惡魔和沐痕忍研陷入僵持，旁邊的女僕們也個個進入備戰狀態，似乎隨時都要從裙子下抽出什麼武器。
一時間，兩方氣勢攪在一起，讓整個庭院都陷入無風的狀態。
“忍，”沐痕悄悄叫忍研，拽了下她的衣擺，“一會要是起了沖突，你可不能殺了他們啊！”
“嘖！”忍研狠狠咂舌，“人家都惦記到涅諾瓦身上了，你還有時間想這些？！”
“好歹道凌是少數幾個理解我的惡魔，要真只是惦記涅諾瓦的歹人，我也不會仁慈，可他有他的理由……”
“理由？”忍研稍稍放松了些，疑惑地把手從劍柄上移開。
這像一個信號，道凌也同時抬起右手，制止了手下的女僕們。
“正如沐痕大人所說，可是大人啊，你明知道我的理由，為什麼還要阻止呢？”道凌問道，語氣中滿是悲苦和不解。
沐痕一陣心痛。
道凌的為人他很清楚，他不是個自私的惡魔，他心系整個種族。比起不負責任的他，道凌才更適合當萬魔之王……
道凌想要涅諾瓦的理由無他，正是為了剛才那些孩子們。
惡魔源自混沌，隨著惡念聚集就會本能地趨于混沌。
剛才那些孩子們如果任由惡意繼續蔓延下去，不一會就會變成敵我不分，只知破壞的怪物。
據說那是創世神對惡魔背叛的詛咒，直到現在還沒有一例惡念化後，還能恢復的惡魔。
森特里有許多定時吸收惡念的裝置，被吸收的惡念可以轉化為魔力，供森特作為能源。
然而這里似乎並沒有那樣吸收惡念的裝置，所以忍研刺激才會產生那麼激烈的反應。沐痕明白道凌眼中的涅諾瓦就像希望一樣，和惡魔有著相似的感覺，卻沒有被忍研刺激到散發惡念……
但是——
“不行！”沐痕斷然拒絕，曾經在天空城目睹過沐影的人體實驗。
那些畸形的孩子，那些慘死的實驗體，沐痕怎麼可能讓涅諾瓦變成那樣！
哪怕只是可能性都不允許！
見沐痕態度決絕，道凌沉吟良久，用力嘆口氣。
“我明白了，但是只是檢查一下身體也行，求你了沐痕大人，只是檢查身體而已。”說著，高達三米的惡魔竟然屈膝跪下。旁邊的女僕們也跟著跪下，齊聲道︰“求您了，沐痕大人！”
這讓沐痕始料不及。
他沒想到為了孩子們，道凌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作為叛逃者，哪怕沐痕曾經預定要做萬魔之王，現在的他也沒有任何爵位。
而身為伯爵的道凌竟然——
但心里雖然感動，沐痕還是不願涅諾瓦被當作實驗體。
而涅諾瓦把這些全看在眼里。
大哥哥那糾結的眼神和微微顫抖的手都告訴她，他不可能不管他們。
要真的不管，他就不是那個會救她的大哥哥。
初見那對惡魔姐妹，涅諾瓦就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等見到道凌和那些女僕還有孩子們時，那氣息更濃烈一些。
她分不清自己和惡魔到底有什麼區別，仿佛冰和水，本質相同卻又不同。
更主要的是，哥哥很糾結，很痛苦。
就像涅諾瓦在混沌鎮看到的那些記憶中一樣，哥哥其實像舍不得那個叫艾米的吸血鬼女孩一樣，舍不得眼前的這些惡魔。
她不能讓他進退兩難，那是對大哥哥恩情的背叛，也是對自己心意的背叛！
“沒關系，大哥哥。”涅諾瓦想握住他整個手，但她的手太小，三根手指就填滿了手心。
她看到沐痕垂下臉，那對藍眼楮里閃爍著疑惑。
她最喜歡大哥哥的眼楮，因為就像藍天一樣，可以容得下一切。
而她要做的，就是要成為配得上這胸襟的女孩。
“誒？”沐痕以為自己听錯了，低頭看見幼女在懷里笑著又對他說了遍“沒關系，大哥哥。”
那聲音恍如隔世，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有些飄渺。
“怎麼能沒關系，傻丫頭，那家伙可是個惡魔啊！”忍研二話不說，想要搶過涅諾瓦，但幼女的小手輕輕扣住她伸過來的手。
“真的沒關系，忍姐姐，一直以來你和哥哥都對我百般呵護，現在我想為哥哥做點事也是應該的。”
“嘖！”忍研立刻把怨憤的目光投向沐痕。
那是在質問他到底做了些什麼。
沐痕茫然地搖搖頭，他怎麼可能會要求涅諾瓦去做這事，但幼女那溫柔的紅眼楮，顯然——
她理解了他的想法。
理解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他不忍心惡魔孩子們繼續被詛咒，也不忍心德高望重的道凌像個乞丐一樣奢求可憐。
這些幼女全看穿了，從混沌鎮離開後沐痕就隱約發現，涅諾瓦越來越能理解他，而且總是毫不猶豫地站在他這邊。
明明不過六歲，身體連他的懷都佔不滿，卻已經想著支持他……
小幼女倔強地盯著他，好像已經認定沐痕會同意，小手輕輕握住他中指、食指、無名指。
沐痕看看她，看看道凌，最後投降般垂下肩膀。
其實沐痕也很好奇涅諾瓦為什麼對忍研沒有那麼強烈的反應，而且他打心底也不放心那些孩子們。
不過雖然同意檢查身體，沐痕還是把丑話說在前頭。
“道凌叔，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和你相識，到現在已經快十個年頭了。”
“嗯，是快十年了。”
“我信得過你，讓你檢查一下涅諾瓦的身體也是為了孩子們著想，但是道凌叔——”言語間，沐痕釋放出龐大的惡魔之力。
瞬間，整個庭院宛如被烏雲遮住，陽光仿佛被什麼奪走，碩大刺眼的太陽變成了掛在半空中的橙色小盤子。
“——如果你敢越界一丁點，可別怪我沐痕無情。”
道凌長吁一口氣，苦笑著說︰“那是當然，”他又俯身蹲在涅諾瓦身前，用巨大的右手捧起涅諾瓦的一雙小手，“感激不盡。”
涅諾瓦笑著頷首，有些害羞地搖搖頭。
隨後經過一番準備，道凌召喚出和之前差不多的綠色魔法陣。
一上一下，兩個魔法陣中心正對幼女頭頂和雙腳，掃描一樣，前後不到十秒鐘，魔法陣從涅諾瓦頭頂到腳底穿過三次。
“怎麼樣，有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掃描結束後，道凌收起魔法陣，問一旁的女僕。
女僕手里握著一個外形懷表一樣的機械，只是細細看，會發現這“表”沒有時針與分針。
那細長如秒針一樣的紅色金屬小棒正一個勁地抖動，終于在快轉滿一圈時，抽搐一般停在29000這個數字上。
女僕的眼球還有道凌的眼球都和那秒針一樣抖著，好一會，回過神的女僕才把那機械遞給道凌，顫抖地說︰“主、主人，沒有故障，”她又猶豫了下，“我、我覺得沒有故障。”
“嗯……”道凌接過女僕手中的機械，眉毛眼看就要皺成一條。
沐痕上一次見他這麼猶豫，是在決定沐痕是否能繼承王位的那一天。
顯然，這數字有著非同凡響的意義。
“道凌叔，這是怎麼了？涅諾瓦有什麼問題嗎？”
這一叫，道凌才把注意力轉移到沐痕身上，但視線停了不到兩秒，他又鎖定了涅諾瓦。
“沐痕大人，我可以確認一下嗎？”
“確認什麼？”
“您真的不知道這小丫頭是什麼來頭嗎？”
道凌把懷表一樣的機械遞給沐痕，沐痕瞪著那玩意仔細回想涅諾瓦的身世。
卷入王位之爭，險些被殺掉，逃到這個世界被賣到梅利安家，這一切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王族的身份？和她親哥哥米恩交手後，沐痕也沒覺得魔族有什麼特別啊？
“這……”沐痕疑惑地把機械還給道凌，“這些數字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沐痕大人！”道凌儀態突然變得異常鄭重，“這是魔力數值的測定值，迄今為止我們見過的最高上限是35000，而這孩子，年僅六歲就達到了驚人的29000，沐痕大人，您真的不用提防我，還是告訴我實情。”
“我——”沐痕啞口無言，想說的話一大堆卻又說什麼？
實情就是他晚上在湖邊踫到涅諾瓦，而涅諾瓦是來自異世界的魔族啊？
道凌說魔力？他怎麼沒感覺到涅諾瓦身上有什麼魔力。
這世上但凡有點魔力的人是不可能隱藏得住。
之所以會出現沐影那樣無法探知魔力的情況，也是因為沐影魔力總量已經超乎規格，達到百萬級。
難道眼前這小幼女和沐影一樣，也身懷數百萬人份的魔力？！
不可能——！
“冷靜，沐痕大人，你先冷靜下。”道凌拍拍沐痕的背，“我們都不敢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機械沒有故障，她的魔力測定值就是29000。”
“可是我感覺不到她的魔力啊，我不知道35000還有29000的魔力測定值算什麼水平，可打一開始，這小家伙身上就沒那種力量奔涌的感覺啊！”
“冷靜，沐痕大人，好好想想，你還記得怎麼使用‘真正的魔法’嗎？”
“‘真正的魔法’？”
道凌的話在沐痕腦海里掀起翻天巨浪，他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簡直不敢相信。
但道凌話里話外的意思，不就是涅諾瓦這力量是“真正的魔法”嗎？
那個沐影一生追求的力量，竟然也會出現在涅諾瓦身上！
“沐痕大人，我看我們還是進屋慢慢說，我家廚師手藝不錯，我們邊吃邊聊。”
“啊……”沐痕茫然點頭，下意識握緊涅諾瓦的手。
那手好小，剛出過汗的原因，冰冰涼涼。
攢著那小手，沐痕的心一點也不平靜。
他本以為世上能讓他真正為之一顫的事沒幾樣。他可以保持那份波瀾不驚的心態，去見艾米或是重新面對沐影。然而現實真是喜歡各種各樣的展開。
要真如道凌所說，那涅諾瓦還真是夠“無與倫比”的。
她將是即萬魔之王、沐痕，還有沐痕的妹妹米蕾之後，第四個擁有“真正的魔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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