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就在那邊的公寓？真好啊，一個人住，想幾點睡就幾點睡。”萬真一臉羨慕地盯著沐痕的公寓。西下的太陽將橙色涂滿它，像一團四四方方的火焰。
沐痕想起還在家里的艾米利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萬真，只好聳聳肩，向萬真和米可揮手告別。
二人笑著說完“明天見“後，順著街道繼續往下。
夕陽下，兩人的背影拖得老長，像雙筷子漂浮在橙色的湯汁里似的。直到徹底看不清他們的背影，沐痕才動身回家。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但那種說不上來的興奮卻讓沐痕忍不住期待明天。
離開森特這半年來，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高興過，也從沒想過自己能和人類如此交流。想到周末將要去萬真家里玩，沐痕也在思量，以後也應該邀請他倆來自己家玩呢？
鑰匙剛轉動第一圈，就听見一陣急促的“啪嗒啪嗒“聲，果然一開門，艾米利亞直接撲了上來！
“你可算回來啦！妾身醒來時屋子里沒人，你知道有多恐怖嗎？！”
以為又要被咬，原本沐痕想要推開艾米利亞，卻發現少女只是撲到他身上。那嬌小的身體掛在胸前，就像掛著一個雙肩包。
他抱住艾米利亞，想提醒這只吸血鬼，他們的關系是綁架犯與被綁架者。可懷里的嬌小身體不住顫抖，讓沐痕有些不忍心那樣去說。
真是，越來越莫名其妙了。
可他雖然不理解為什麼會涌現不忍心這樣的情感，還是抱著少女，直到她心情平穩，沒在顫抖才松手。
如果換做之前的沐痕，一定會毫不留情扯開她，就算讓她任性抱住，事後也一定不會輕易罷休。
艾米利亞很滿意沐痕的擁抱，瞪著縮在沙發里，一臉憨笑的金發少女，沐痕也沒在追究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不忍心。
再三確認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沐痕還是認為帶她回家是正確的選擇。
她很喜歡艾米利亞現在這樣一臉憨笑。
“昨天晚上你可不是這樣啊，明明面對沐影那樣的家伙，還想著操縱我伺機反抗，怎麼一個人待在屋子里就嚇成這樣啦？”忍不住吐槽，沐痕起身去冰箱取出些吃的和喝的。
冰箱里什麼也沒動，沐痕這才明白，艾米利亞一天什麼也沒吃。
他遞過去一罐橘子飲料，那是小孩子們公認的‘好口味’，但艾米利亞只喝了一口就歪著嘴巴吐出舌頭。
“嗚哇，辣嘴巴！這東西怎麼喝起來麻麻的！”她抱怨著，又喝下去一口，嘴巴歪得更厲害了。
“碳酸飲料都是這種感覺，你沒喝過？”
沐痕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艾米利亞突然沉默不語。橙色的易拉罐被她的小手微微捏扁。少女看著手中易拉罐，可愛的憨笑很快被昨晚仰望天空時的一臉茫然取代
她的聲音非常小，沐痕要非常仔細才能勉強听清。
“果然，我真的在天空城。那些不是夢，也不是幻覺……”
沐痕多少能理解艾米利亞的感受，遭遇那樣的事誰也沒法立即接受。
就像他當初被帶到天空城時一樣，也不可能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一座城市。
安靜的艾米一動不動，沐痕仔細觀察起這個突然變成“人偶”般的金發少女。
昨夜那仰望夜空的紅瞳是那麼美，倒映著星光就像被點綴過的璀璨紅石，現在卻蒙上一層薄沙，渾濁，暗淡。
“啪”他把涼颼颼的易拉罐貼到艾米利亞臉上。少女“嗚！”的一聲跳了起來，從“人偶”變成了惱火的小真祖，對沐痕吼道︰“我都這麼難過了還欺負我，你果然和那怪物一樣都沒有人性！”
“哈哈哈，”沐痕忍不住笑出聲，“老子我本來就不是人，何來人性一說。倒是你想什麼呢，難道是那些同伴們？”
“那、那不是當然的嗎，大家是我的眷屬，更是我的家人”
她又垂下臉頰，只是表情掛上一抹哀傷，略有所思。
沐痕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銀盒子，不過就那堆積起來將近十幾米的高度，恐怕數量相當多。
那里面全是艾米利亞的同伴，如果真的按萬奇山的說法，恐怕他們已經遭受了各種非人的虐待。
這樣一想，沐痕越發同情縮在沙發上的小真祖。
沐影把艾米利亞交給他去處理，那麼其實可以就這樣放走這只吸血鬼，讓她去拯救她的那些同伴們不是嗎？
沐痕被這一閃而過的念頭嚇了一跳。但仔細想想還是把這個想法否定了。
萬奇山是能和他過幾招的高手，讓艾米利亞獨自去挑戰他，哪怕是不死的吸血鬼，恐怕也不會多半分勝率。
不理解自己為什麼這麼關心艾米利亞的事，沐痕一口氣喝完自己的荔枝飲料。
“為了你好，你還是忘了他們，在天空城活下去不容易，更何況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子。”
艾米利亞眉頭微微皺了下，異常安靜。沐痕覺得她一定也明白這背後的利害關系，卻沒想到下一秒，少女突然像他一樣一口氣喝光橘子飲料。
那可是碳酸飲料，一口氣喝下去是什麼滋味想想都難受，果不其然，艾米利亞那小嘴之後就沒合攏過，一個勁打嗝。
“怎、怎麼可能忘記嗝！”少女小拳頭緊緊攢住，“那可是嗝妾身嗝重要的孩子們嗝！”
沐痕瞪大眼楮，也顧不上多想，忙過去替艾米利亞拍背。
“行行行，我知道你忘不了他們，先緩緩別著急，看你打嗝我難受得慌！”
“嗝！妾身就是要說完嗝！”
小丫頭推開沐痕，突然站起身正對他。
沐痕還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噗通”一聲，艾米利亞粉嫩的小膝蓋已經和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下、下跪？
沐痕見過許多人給自己下跪，那些瀕死的家伙甚至還會去舔他的鞋子。每一個下跪的身影都閃過他的腦海，卻沒有一個給他的沖擊像艾米利亞這樣大。
嬌小的身體鼓足了勁，白皙的小臉也憋得通紅，。
“……”沐痕又伸手去扶她，但少女卻奪過他的手喝道。
“求求你幫幫我！”
三室兩廳的公寓被這聲嬌喝震得嗡嗡響，沐痕從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想抽回自己的手，被艾米利亞發現後，直接抱住他的胳膊，秤砣一樣了上去。
“求求你幫幫我，只有這麼一個辦法了。我知道我不是那群人類的對手，但你不一樣，你和那個男人一樣都是怪物對？你一定能救出我的孩子們，求你了，我只有這麼一個辦法了……”
艾米利亞的額頭抵住沐痕的小臂，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順著小臂流經手背，最後抵達指尖。
這畫面何其眼熟，少女這絕望的神情和沐痕記憶中，那時的母親是如此相似。
當沐影想要把沐痕奪走時，已經被打翻在地的母親的表情，簡直和現在的艾米利亞如出一轍。
絕望而懇求的表情。
但是——
“我、我沒辦法幫你，沒有沐影的命令我不能對魔法師協會出手的。”不敢看少女的眼楮，沐痕別過臉。沐影就像一座大山，死死壓在他後背上。
“這樣……嗎？”艾米利亞的聲音听上去越來越無助，沐痕的心也從未像現在一樣動搖過。
隨即沐痕听到一陣“嘩嘩”聲，一轉身，發現艾米利亞竟然舉起桌上的水果刀，對準自己的心髒。
“你要干嗎？！”沐痕大驚失色，他想要奪刀，但剛一動，水果刀就刺進少女的身體，鮮血瞬間將她雪白的連衣裙染紅一大片。
“吸血鬼並非不會死，當一個吸血鬼絕望時，刺穿他的心髒就能要了他的命。”
“你！你這是威脅我！”
“是啊，我想了一整天，只想到這樣一個辦法，或許這就是女人…”
“……”看著鮮血滲出，滴落在少女腳下聚成小血窪，沐痕的心仿佛也跟著在痛。他用左手摁住胸口，強有力的震動仿佛心髒就在手心里。
“我能給的報酬不多，唯有我的命還有身為女人的身體，你——”
沐痕拔出刀，艾米利亞的血液凝結得非常快，已經開始黏膩凝結。
“我？”
“你願意成為妾身的希望嗎？”
大腦一片空白，沐痕怎麼可能拒絕懷里混身血跡的少女呢？
可——
希望，又是希望，艾米利亞也好，萬奇山也好，為什麼那麼多人會為了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連命都肯舍棄？
希望就那麼重要嗎？
難道比活著還要重要嗎？
沐痕眼前一陣模糊，意識到自己已經流淚時，發現手中的刀已經被他捏變形。
少女在他懷里苦笑著，淚滴滴在她胸前，似乎淡化了血痕。
沐痕一早就放棄了希望，當面對沐影那無可匹敵的力量時，那份渴求回家的希望變成了奢求沐影開恩的幻想。
然而這些人卻偏要證明，所謂希望是飄渺之物並不正確。
也罷，正因為沐痕把希望當做幻想，才會覺得希望是虛妄之物。但為了懷里的她，似乎這虛妄之物也沒那麼飄渺，甚至有點觸手可及。
至少，為了她。
“我答應你。”沐痕的回答讓艾米利亞瞪大了紅眼楮，“但別到時候賴賬！”
“當、當然！”少女臉頰通紅，紅到耳根有些發紫，“不就是妾身的身、身體嗎！”
“你記得就好。”沐痕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是什麼表情，感受著懷里少女的柔軟，目光望向窗外已經點亮霓虹的天空城。
現實依舊絕望，回家對于他來說永遠是奢望，可與之前不同，奢望也沒那麼飄渺虛妄。
或許幫助艾米利亞只是一個實驗，總有一天，沐痕默默發誓，總有一天他要捶翻沐影，憑本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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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勇敢呢，真祖大人。”妮可斯揉揉眼角的淚水，向艾米利亞的幻影默默行禮。
一旁的婆婆沉吟道︰“也難怪妹妹這麼掛念姐姐，想必她們一定非常愛對方。”
“不用質疑，婆婆，天底下沒有比大小姐更愛真祖大人的了，不過我現在更好奇了，究竟經歷了什麼，”妮可斯看看沉睡的沐痕，“真祖大人明明活著卻不能回家。”
“那必然是和沐先生有關，哎……”
兩人相視無言，繼續沉浸在往日的幻象中，唯獨涅諾瓦忍不住想要哭。
她討厭艾米利亞，覺得這個吸血鬼好卑鄙，要用這種方式逼迫大哥哥。
但看到沐痕那燃起希望的臉，涅諾瓦又覺得必須感謝艾米利亞。
或許沒有艾米利亞，大哥哥也就不會和她相遇，更不曾拯救幼小的她。
她看向艾米利亞的妹妹，那位大小姐顯然已經分不清過去的幻影和現實。
她掏出手帕，想要替艾米利亞的幻象擦拭血跡，宛如中了詛咒一般，小手穿過了幻影還不停不停擦，嘴里呢喃著“姐姐，姐姐”
失去親人的痛楚涅諾瓦非常清楚，但她同樣清楚，走出陰霾才是最好的祭典方式。
但她又何嘗不思念那為自己，已經被親哥哥殺死的姐姐呢？
幼女探出小手，輕輕撫摸吸血鬼大小姐的後背。
“至少你姐姐還活著，總有一天還會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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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的自愈能力讓沐痕大吃一驚，先前下巴時倒勉強能接受，現在換做胸口上挨了一刀，竟然也幾乎瞬間恢復反倒讓他有些接受不了。
“你一口一個怪物的叫我，我倆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怪物啊！”沐痕吐槽道。
“那就要讓普通人看看，到底是可愛的金發美少女和一臉凶相的傻小子哪個是怪物咯。”
“你還真敢說，平板一樣的身材，要啥沒啥，還美少女……”
“那你還不是想要？”
“我——“沒想到自己把自己套進去，沐痕越發覺得自己不適合和女人交流太多。
這時換完衣服的艾米利亞鑽出房間，赤腳踩在地板上發出“啪嗒啪嗒“宛如小鼓般的足音。
沐痕應聲望去，赫然，那個純白的少女又回來了。
只不過白色連衣裙換成了沐痕的白色襯衫，當然因為艾米利亞很嬌小的緣故，那襯衫就和非常短的連衣裙差不多。
“合身嗎？“艾米利亞甜甜地笑著轉了一圈。
艾米利亞的身材相當縴細，但奇怪的是，給人的感覺並不單薄。
要說她的兩腿不過沐痕小臂那麼粗，但白皙之中透漏著一股奇妙的柔軟感，並不是骨瘦如柴的那種感覺；身體也是一樣的道理，肋骨並不明顯，仔細看的話，小肚子竟然還有點鼓。
不過胸口和屁股真是一點料也沒有，但這似乎讓沐痕心里平衡了不少，明明那麼瘦小
“你剛才的眼神非常下流！盯哪兒看呢！”艾米利亞鼓起小嘴，撐直手臂捏緊拳頭。
沐痕故意調侃道︰“反正遲早是老子的東西，看看又何妨？”
“這還不是你的呢！”
“誰讓你這樣在我眼前晃蕩，自己要給看，我可攔不住……”
艾米利亞說不過沐痕，索性哼的一聲背過身。
但沐痕可不打算就這樣算了。
看著那一頭亂糟糟的金發，沐痕說道︰“你去洗個澡，恐怕你來天空城就沒洗過對？”
“……”艾米利亞紅著臉垂下小腦袋。
“不是……”沐痕一陣無語，忙從沙發上跳起來，將少女夾雜腋下直奔洗浴室。
“你！你要干嗎啊！”
“當然是幫小豬洗澡啦！”
“我、我自己會洗！別——那里不能——啊嗚！”
之後艾米利亞爆發出遠遠超過沐痕想象的力量，就在沐痕想要脫掉她股間三角形的白色布料時，一躍而起，小小的右手在沐痕臉上留下五指印的同時，將他趕出了浴室。
諾大的三室兩廳公寓里只剩下少女那虎嘯一般，“我、我會自己洗，色狼！笨蛋！”的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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