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蘭有些擔心地看著歐陽，小心道︰”宇峰，你千萬別激動，你老媽臨走前說，其實你不是她親生兒子，而是她撿來的。那時你還處于襁褓之中，最多一個月的樣子，被人丟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後面。你老媽發現了，當時就把你抱了回來。回來後，她發現你脖子上掛著這個玉墜子，還有一張紙片。你翻到存折最後一頁，那張紙片還夾在那里。”
歐陽翻開存折，果然在最後那頁，看到了一張發黃的小紙片，歐陽看著，臉色一變，”龍破天？這是我本來的名字？”
楊小蘭點頭道︰”是的，應該是你親生父母給你取的名字。你現在的名字，是你老媽給你起的。她說本來想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但她覺得這樣做，對不住你，怕你孤單，所以臨終決定說出來。”
”這個秘密還有誰知道？”
楊小蘭道︰”你媽臨終前，就我們一家三口在她身旁，所以就我們一家知道，沒告訴任何其他人。”
”謝謝你們，”歐陽淚流滿面，”我和老媽感謝你們一家的大恩大德。”
”你老媽的最後一句話，”楊小蘭痛哭失聲，”就是呼喊著你的名字。宇峰，雖然你不是她親生的，但她對你比對親生的還要好，你可不能怪她！”
歐陽咬牙止住了哭泣，拍拍楊小蘭的肩膀道︰”我怎麼會怪老媽呢，不管我是不是老媽親生的，我就只認這個老媽！好了，大嬸別哭了，我們走吧。”
”宇峰，”楊小蘭沒有挪步，看著歐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歐陽道︰”楊大嬸，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我沒事！”
”你老媽走後，你舅舅和你外公一大家子也從黑山市趕回來了，還問起你的情況，我……”
”別管他們！”歐陽忽然出離了憤怒，咆哮起來，”他們曾經那樣對待我老媽，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認他們的，他們以前跟我沒有任何關系，現在老媽死了，他們跟我更沒有任何關系！”
楊小蘭長嘆一聲，點點頭，”好吧，不說他們，咱們走吧。”
兩人走出了老房子。白茉莉拿著香燭紙錢什麼的過來了，”咦，宇峰哥哥，老媽，你們又哭了？”
歐陽笑笑道︰”沒事。走吧。”
墳地有點遠，三人走了有半個多小時。
”就是這里了，”白茉莉指著一座孤墳，”他們說花姨沒有子嗣，不能與楊氏祖墳葬在一起，只能一個人埋在這里。”
歐陽走到墓碑前，跪下去。墓碑下方有一個破瓦罐，白茉莉就把香燭插進瓦罐里，用打火機點燃了，又把紙錢給點著，然後走到歐陽身旁，跪了下來。
楊小蘭想阻止女兒，可是看看歐陽，並沒有反對之意，也就作罷。
”老媽，峰兒給您磕頭了。”歐陽說完，彎下腰去，一連磕了三個。旁邊的白茉莉，也跟著歐陽磕頭，比歐陽磕得還實在，額頭上都沾滿了泥土。
磕完頭後，兩人都站起身來。歐陽這才看著白茉莉道︰”你跟著我磕頭干什麼？”
白茉莉臉色緋紅，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看著歐陽道︰”因為花姨跟我說過，我是他的兒媳婦。”
歐陽渾身一震！
”茉莉！”楊小蘭也急了，”在花姨墳前，你可別亂說話！”
”我沒有！”白茉莉突然大哭，淚如泉涌，”我十八歲生日那天，花姨親口對我說的，說希望我做他的兒媳婦，還把這張照片送給我。”
白茉莉從懷中取出一張發黃的照片，遞給歐陽。歐陽仔細看著照片，這是許多年前照的黑白相片，邊角已經模糊不清，但中間的三個人像，卻依然清晰得很。
照片上，花姨在中間，兩只手各摟著一個小孩。左邊是白茉莉，右邊是歐陽。
”老媽，”歐陽撫摸著照片，”那時候你多年輕，沒想到現在天人永隔，再無相見之時了。”
楊小蘭忍不住從歐陽手中拿過照片，仔細端詳著，許久才道︰”你這丫頭，你什麼時候和花姨還有宇峰合照了？”
”我也記不清了，反正是小時候吧，大概三四年級的時候。宇峰哥哥，花姨的話，你可不能不听！”
”你這丫頭，”楊小蘭斥道，”宇峰哥哥正傷心呢，你先不要說這個。”
”宇峰哥哥，”白茉莉挽著歐陽的胳膊，”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順變吧。”
歐陽點點頭，又看了一眼墳墓，”走吧，咱們回去。”
一路上，歐陽心情抑郁。老媽走了，家也沒了，自己又沒找到工作。這人生，忽然就沒有了著落，一股莫名的悲哀，鋪天蓋地襲來，直把歐陽無情淹沒。
”楊大嬸，茉莉，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不行，”白茉莉立刻道，”我陪著你！”
”你這孩子，”楊小蘭惱怒道，”你就不能讓宇峰哥哥安靜安靜嗎？走，跟媽回去！”
歐陽強顏笑道︰”茉莉，回去吧，我沒事的。”
白茉莉還想說什麼，可楊小蘭不由分說，強拉硬拽的，拖著走了。
直到母女倆的身影消失在彎曲的山道上，歐陽才轉身，再次回到老媽的墓前。
”老媽，峰兒不孝，沒能讓你老人家兒孫滿堂，在你孤苦無依的時候，沒能好好照顧你。你一生卑微謹慎，受盡罵名，卻依然落得如此下場！”
”我知道你為了我，放棄了不少成家的機會，放棄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我對不起你！”
”老媽，峰兒發誓，一定為你討回公道！”
也不知坐了多久，歐陽才緩緩起身。夕陽從兩山之間灑下來，把山坡染成一片金黃。歐陽的身影，投射在樹叢上，凌亂而孤獨。
歐陽轉身，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茉莉，”歐陽詫異道，”你還沒走？”
白茉莉看著歐陽道︰”我走了，又回來了。”
歐陽搖頭苦笑，走過去，主動挽起白茉莉的胳膊，”你這傻丫頭，你又跑回來干什麼！”
”我擔心你，”白茉莉幽幽道，”宇峰哥哥，這些年你都到哪里去了？都不回來看花姨一眼，看我們一眼。”
”說來話長，以後慢慢說吧。”
白茉莉高興起來，”這麼說來，你不走啦？”
”走？”歐陽心里發苦。能走到哪里去呢？在京師兩個月的求職經歷，讓歐陽心有余悸。他也鬧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其他畢業生都能找到工作，就他一個人不能！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安排？
”應該不走了，”歐陽無比苦澀道，”至少暫時不走了。”
”太好了！”白茉莉雙手緊緊抱著歐陽的胳膊，小鳥依人，一臉幸福。
晚上，白茉莉老爸白大鵬回來了，歐陽趕緊迎上去，”白大叔，你回來了。”
白大鵬愣了一下，仔細看著歐陽，臉色無比激動起來，指著歐陽，結結巴巴道︰”你、你是宇峰！你、你回來了？”
歐陽笑道︰”是啊白大叔，我回來了。”
”好啊，”白大鵬仰頭大笑，緊走兩步到歐陽跟前，伸出碗大的拳頭，重重地捶了歐陽胸口兩下，”好小子，長這麼高這麼壯了，不仔細看，還真認不出你來了。我說你這個老婆子，”白大鵬轉而對楊小蘭道，”宇峰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這樣我就早點回來啊！”
歐陽笑道︰”你就別怪大嬸了，她忙里忙外的，還要招呼我，你看到現在她都沒歇氣兒！”
”還是宇峰知道我的好，”楊小蘭笑道，”好了，都坐下來吃飯吧，就等你這老頭子了。”
白大鵬哈哈大笑︰”好，今天我要和宇峰好好喝兩杯！”
白茉莉叫道︰”我也要喝！”
白大鵬伸出粗糙的大手，摸著自己女兒的腦袋，滿臉憐愛道︰”好，大家都喝！老婆子，拿酒來，杯子都倒滿！”
楊小蘭笑罵道︰”看把你高興的，你就不問問宇峰喝不喝酒的啊？宇峰，別听你大叔的，你不喜歡喝酒的話，你就不要喝！”
歐陽笑道︰”沒關系，我也偶爾喝兩杯的。”
”你看你看，”白大鵬來勁了，”哪有男子漢不喝酒的！宇峰這身板，結實得像頭牛，喝個半斤八兩的，沒問題！”
”你想得美！”楊小蘭怒道，”不許貪杯，不然不給你喝！”
”好好好，”白大鵬認慫道，”就听你的，喝一點，行了吧？別羅嗦了，快點倒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