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舟

47.四十六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芒果餡粽子 本章︰47.四十六

    葉從洲趕回賀家, 保姆已經問過門衛室, 賀彥下午穿了個套頭衫從小區後門溜出去了。他沒帶手機,也不知道跑去哪兒了。

    葉從洲定神道︰“估計是出去散散心, 等會兒就回來了。”

    賀彥這一個月連軸轉, 身邊總圍著人群, 現在忙完後事, 想找個地方清淨一會兒也很正常。

    兩人在家等到晚上近八點, 還是沒見到賀彥的身影。葉從洲等不下去了, 讓保姆隨時和門衛室聯系,自己披上外套去找人。

    葉從洲出門後直接去墓園。他了解父親剛去世時子女的心態, 如果賀彥想找個地方坐一會兒, 只會來墓園。

    葉從洲找到賀名璋的墓碑,前後左右看了一圈,沒見到賀彥。他心里開始慌起來,忍不住朝四周叫了一聲, “賀彥!”

    沒有听到回音。

    葉從洲實在想不出除了這兒賀彥還會去哪, 他不死心, 于是從山腳一排排往上查看。這個墓園里的主人非富即貴, 一個個墓碑比人還高, 寒風往衣領子里灌,葉從洲越找心越往下沉。

    半小時後,葉從洲走到了山頂, 樹木蔥蔥, 隨風晃動間將路燈的光線遮擋住, 入目一片黑寂,讓人脊背生寒。葉從洲看不見路,打開手機手電筒邊找邊走,一不小心手電筒照上墓碑主人的照片,葉從洲抬眼頓時一身冷汗,心里默念“打擾了打擾了”又往前走。

    如此一寸一寸的搜索,終于在山頂的一棵樹後看到了盤腿坐著的賀彥。

    葉從洲站起身,長長舒了口氣,將手機踹回兜,慢慢走到賀彥身邊。

    賀彥低著頭一動不動,眼楮直愣愣地看著手里捏碎的樹葉,像個雕塑一般。

    葉從洲蹲下身,抬手摸賀彥的臉,粗糙冰涼,臉頰瘦的凸起的骨頭直硌手心。葉從洲視線往下,看見賀彥的手凍得烏紫,顏色十分嚇人。他心里一驚,連忙把賀彥的雙手握住後放到自己嘴邊,一邊不停朝他手心哈氣,一邊使勁揉搓,拼命讓那雙手恢復體溫。

    賀彥微微抬眸,看著葉從洲臉上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低著頭不停哈氣,突然間像是有了知覺,手臂一抬,將葉從洲緊緊抱進懷里。

    葉從洲嚇了一跳,很快就鎮定下來,抬手回抱住賀彥。

    兩個人都沒說話,很久之後,葉從洲感覺有冰涼的液體沿著他的後衣領往他衣服里滑。

    葉從洲不停眨眼,他從來沒想過,賀彥也會哭。葉從洲抬手,輕輕撫賀彥的後腦。

    突然間像是有什麼畫面從葉從洲腦子里一閃而過,仿佛很久以前,賀彥也這樣抱著他哭過。葉從洲下意識搜索記憶,前世的賀彥從未經歷過這種打擊,也從未在他面前流過淚。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實在是莫名其妙。很快葉從洲就無暇再去想這些,而是抱緊了賀彥。

    “我最後一次見我爸,我們吵了一架。”賀彥沙啞的聲音在葉從洲耳邊響起,“你說他臨走的時候,是不是還在罵我,你說我是不是該死……”

    葉從洲前幾天向保姆打听過,賀彥之前與賀名璋吵架後再沒回家,直到賀名璋進醫院才出現,可賀名璋進醫院後一直在搶救,連句話都沒留就去世了。

    葉從洲比誰都理解這種無法彌補的愧疚感,他的父親去世很久了,可直到現在他仍然被此折磨著,無法放下,無法釋懷。

    葉從洲輕聲道︰“哪怕每個人包括你自己都覺得你該死,你爸絕對不會這麼認為。”

    賀彥松開葉從洲,兩人面對面依偎。賀彥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啞聲道︰“我以前想過在什麼情境下告訴別人賀名璋是我爸。那時候我肯定已經拿了影壇大滿貫,肯定是師父最驕傲的徒弟,任何人都不會再用“賀名璋兒子”這樣的頭餃定義我,反而要用“賀彥父親”的名義稱呼我爸,到那時候,我就會大大方方的在所有人面前叫他爸。”

    “我一直覺得那一天不遠,我一直覺得我爸肯定能等到那一天。”賀彥說著聲音越來越低,“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後一次和他說話,我怎麼也不會和他吵的……”

    賀彥從墓園回來的當晚就發起高燒,昏睡幾天後才逐漸清醒,睜眼時眼楮里沒有半分神采,像個丟了魂的人。賀彥的身體雖然逐漸好轉,人卻完全沒有了精氣神。待在房間里一坐就是一天,誰要來探望他,他都不想見。

    《逆風》的開機時間因為賀彥已經往後拖了一個星期,可誰知一星期後賀彥仍舊沒法出門工作,祝修無法任由項目耽擱下去,會上直接說下周如果賀彥還演不了,那就換人。

    賀彥並非故意為難公司,但他現在的精神狀態太差,即便拿起劇本,半天也看不下去一個字。

    葉從洲在廚房磨豆漿,心神不寧下把手指掛破層皮,隨便纏了個創可貼後端著豆漿去書房。賀彥正坐在窗前看劇本,看到葉從洲的手,拉過他手腕細看,“怎麼弄傷了?”

    葉從洲︰“不小心蹭的,沒事。”

    賀彥放下劇本,將葉從洲拉到自己懷里坐下,“這幾天你愁的吃不下飯,下巴都瘦出尖來了。項目推遲幾天不過虧點錢,看你急的。”

    “我才不管公司虧不虧-->>

    錢。”葉從洲看著他道,“我是擔心你。”

    賀彥道,“我大病初愈,還不準我消沉幾天啊。”

    葉從洲知道他是在強撐著,賀名璋去世的第一個月,賀彥忙著處理後事,思想上其實還沒有反應過來,現在才是他真正體會親人離世的痛苦的時候,特別是賀彥心里還存著很深的愧疚。如果不幫他走出來,以後心理上肯定會留下很深的傷疤,說不定哪天就崩潰。

    葉從洲︰“……如果實在沒狀態,那就不拍了,我陪你去國外散心,怎麼樣?”

    賀彥捏著葉從洲的手,微微搖頭。

    “我要是因為私事耽誤工作,我爸肯定會生氣。”

    葉從洲一听就知道賀彥這是鐵了心,他心里越難受,就越不願推掉這部戲。可是他現在的狀態,一頁台詞一天都背不下來,強行上陣,等到進組了,恐怕要不了幾天又得病倒。

    葉從洲目光落到一旁的劇本,腦子里想了幾分鐘,咬咬牙道︰“賀彥,我陪你進組。我當你的經紀人。”

    賀彥猛地睜大眼,不敢相信的看著葉從洲,“你說真的?!”

    葉從洲彎唇︰“是。”

    《逆風》前兩個月在東南亞的一座海島上拍攝。海島最外圍有少量原住居民,劇組的食宿都需要在這片居民區內解決。

    到達海島的當天,劇組沒有開工,賀彥進了房間就開始看劇本。套間是一大一小兩個臥室加上一個客廳,原本是提供給帶孩子的家庭的。雖然賀彥住的已經是最好的套間,但畢竟海島經濟不發達,套間除了面積大點,設施配置與國內的快捷酒店差不多。葉從洲從行李箱里搬出電爐,插在客廳沙發旁。然後拿出一包中藥,倒進電爐里小火煎藥。

    賀彥這些日子總是失眠,精神萎靡。上周去看了中醫,喝下幾副藥後感覺有點效果,葉從洲就開了一個療程帶過來。

    酒店靠海,傍晚海風從陽台灌進房間,吹在人身上十分涼爽。

    葉從洲看著時間,揭開蓋子聞了聞,按下電源開關後正要將鍋端起來。賀彥走到他身邊,“我來。”

    賀彥將藥倒進碗里,葉從洲用冰袋包著碗壁降溫,抬頭看賀彥︰“晚上想吃什麼?”

    賀彥︰“不想吃。”

    賀彥最近一直沒胃口,每次都是葉從洲強迫他吃飯。

    “酒店提供一日三餐,我去端點白粥上來,你喝中藥,這島上盛產的海鮮你是吃不著了。”

    賀彥將葉從洲拉到自己身邊,盯著他的臉上下看,“真沒想到你會有跑前跑後照顧我的一天。”

    葉從洲眉尾一挑,“我是看你可憐。”

    賀彥眨眨眼,抱住葉從洲用鼻子蹭他的脖頸,嗡聲道︰“是啊,我這麼可憐。”

    ……怎麼還撒起嬌來了。

    葉從洲忍住推人的沖動,好聲好語︰“藥涼了,喝藥。”

    吃過晚飯,賀彥又回臥室背台詞。

    葉從洲知道賀彥臉上沒表現出什麼,但心里也著急,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要是明天第一場戲ng不斷,肯定會非常挫敗。

    葉從洲坐在客廳上網,向賀知秋報備賀彥的狀態之後,賀知秋將一位心理醫生的微信發給葉從洲,讓他與醫生聊聊,學學如何幫賀彥排解情緒。不知不覺聊到深夜,葉從洲看一眼時間,起身去臥室,打算催賀彥睡覺。

    推開門一看,賀彥竟然已經靠在單人沙發上睡著了。葉從洲脫了拖鞋,赤著腳輕輕走到賀彥身邊,拉上窗簾後又用薄毯蓋住賀彥大半身體,然後關了燈出去。賀彥已經很久沒有在這個時間入睡過,盡管沙發上並不舒適,但葉從洲不想叫醒他。

    葉從洲走進小臥室,洗漱完後也上床睡覺。他今天長途跋涉累的不行,很快就睡熟了。

    清晨鬧鐘響第一聲時葉從洲就醒了,一睜眼就看見賀彥的胳膊放在自己胸前,他稍稍扭頭,自己整個人被賀彥攬在懷里,而賀彥閉著眼睡得正沉。葉從洲伸手按停鬧鐘,輕輕抬起賀彥手臂,想要起床。

    賀彥沙啞低沉的聲音在他耳後響起︰“再躺十分鐘,早餐我們一起下樓去吃。”

    葉從洲︰“昨晚睡得怎麼樣?”

    “睡沙發上一直做夢,抱著你才睡熟。”賀彥又將葉從洲往自己懷里緊了緊,“怎麼不睡我房間,跑到這來?”

    葉從洲從美國回去後一直住在賀家,賀彥晚上不是忙著處理各種事就是在靈堂前守夜,很少睡覺。賀父下葬後,賀彥又一直病著,葉從洲白天照顧他,晚上在客房休息。直到來海島的前兩周,賀彥才慢慢有了人樣。父親去世,賀彥沒了那些旖旎心思,每晚睡下不久都要去客房找葉從洲,抱著他睡覺才覺得心里踏實。

    葉從洲︰“看你睡著了,怕有動靜吵醒你。”

    賀彥用唇摩挲他頭發,“你不在我身邊我才會醒。”

    葉從洲看鬧鐘,提醒道︰“該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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