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完,于時靈的心里很是好受,又發現這位成陽先生的關門第子果然是了得,學識淵博,不管什麼都能接上話來。
之後兩人去了書房,喬寶瑩便做上了點心送了進去,點心是麻花,荷花酥,青綠的荷葉包著,煞是好看。
那于時靈吃了一點,又忍不住吃了幾塊,迫于禮貌倒是沒好意思全部吃完。
而于時靈身邊的兩位下人卻被喬寶瑩接待的好好的,吃完飯便上插食,插食吃完又移步花廳,那兒上了茶水點心,還能看到滿園子的花開得正艷。
喬寶瑩卻和齊氏還有喜姑三人來到小花園里除草,三人一邊打理花樹,一邊聊著天。
喜姑是見過世面的,剛才把人引進來,她就看出了門路,問喬寶瑩,“九兒,大人帶來的那位于公子是不是今年過來眉州的監察御史?”
喬寶瑩點頭,“正是,其實我早就有些懷疑。”
喬寶瑩便把這兩日所見所聞說了,喜姑和齊氏忍不住笑了起來,兩人都覺得九兒才露了兩手就把人給吸引了,要是長期跟著九兒身邊就會發現這些還不值得一提,不時的歪點子更多。
于是喬寶瑩說起了今日把人引到城郊的事,喬寶瑩說道︰“我正想著與其讓他在梅縣里亂轉悠,倒不如把人帶到縣衙里來,這樣他的身份敗露了,也不方便再四處走動,免得听到不利的消息。”
喜姑點頭,“九兒想得明白,沒想大人與九兒心心相通,這不順勢還把人請回咱們後院里住著了。”
“對,住到後院里來就不好出門了。”
喬寶瑩三人笑了起來。
于時靈從書房里出來,答應了甦辰留在這兒住幾日,正好他也可以就近觀察一下這位甦知縣的處事作風,這會兒甦辰去了前衙,于時靈便來到花廳。
一到花廳,就看到自己底下的兩位僕從正在花廳里賞花喝茶,吃著點心,肚子都圓滾滾的。
于時靈在一旁坐下,淡淡地掃了兩位屬下一眼,見兩驚慌失措的起身,問道︰“知縣夫人呢?”
于強朝那邊花園指了指。
于時靈朝那頭看去,正好看到一張陽光明媚的臉,那張臉長得很秀氣,可是那一雙靈動的眸子靈活的像是隨時都能生出幾個主意來。
于時靈嘆道︰“這位甦知縣皆是找到了這般的女子,才有了今日的成就,這位女子可真是他的賢內助,我倒是想明白了,合著今日被他們夫妻兩合伙演了一場戲,落入他們兩人的圈套了。”
“偏生我還生不起氣來,人家誠誠懇懇的,坦坦蕩蕩的,反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于強兩人不敢接話,主子這自謙的模樣可不正是生了氣,不過卻是氣不上來,人家甦大人兩夫妻可熱情了,吃人家的嘴短,再說人家沒有做得不對的,梅縣本就打理的這麼好。
監察御史便在後院里住了下來,倒是看著甦辰忙忙碌碌的,連著他的夫人也是過得很是充實,可沒有像京城貴女們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在家繡花,卻變著法子招待他們,身邊兩位心腹都向著這知縣夫人了,在他面前說盡了好話。
于時靈也不是什麼都不干,他也好奇甦辰是怎麼把這些地方富紳給制伏的,于是去了前衙查看了縣衙里的賬薄,還有一些記錄,這一看一發不可收拾,一整日的呆在那縣衙里頭看得仔細。
到傍晚時分回來,再看甦辰的眼神卻有些不同了,誰能想到這個法子,一來就把兩大富紳給打壓了,再加上這一路驚險的,他還問過縣丞韓明五和主簿成廣兩人一些話,也得知了這些事情的具體經過,尤其是那些富紳居然敢包圍了整個縣衙,可見當時是如何的凶險了。
于時靈在甦辰的肩頭拍了拍,說道︰“你是個有才的,不愧是成陽先生的關門弟子,你與昝泊一首一尾,將來你所能達到高度必不會比昝泊的低。”
于時靈雖然年輕,雖然是權貴子弟有些高傲,但辦起正經事來,卻是還有有些遠見和頭腦的,這樣的人物,他于家也不能得罪了,做人留一線,將來也好方便。
甦辰厲害,若不是受人打壓,哪會是今日這模樣,若是一開頭就在京為官,必會受皇上看重的。
甦辰知道于時靈已經看了那些記錄,于是決定明天帶于時靈去往山里,他建了信台,同時也讓于時靈看看鄉間百姓的生活。
甦辰夜里回來與小媳婦躺在床上,甦辰便說道︰“明個兒我帶于公子下鄉,你幫我們準備一些肉餅和肉干,我們帶在路上,這一去怕得幾日,我想讓于時靈看看這梅縣的百姓,待他回去也好如實稟報上去,只要再過些時日,梅縣必成為眉州的富縣,指不定到那時還可以申請成為眉州首府。”
這下喬寶瑩也有些羨慕起來了,要是梅縣能成為眉州首府就太好了。
第二日喬寶瑩為甦辰準備了肉干和肉餅之類的,甦辰帶著于時靈下鄉巡視,正中于時靈的下懷,他也正想看看這梅縣的百姓,先前經過的幾個縣,由于他帶的人太少,所以走的地方皆是城鎮,看不到真實面貌。
這眉州山多路長,人煙稀少的,他想要去找探一下皆是尋路無門,生怕在這山林里迷了路。
然而跟著甦辰一起,坐上那薄薄的小船,看到船身雖小,可是過起急流之時卻迅速的不行。
于時靈有些好奇,同時問起了梅縣官船場的事,說眉州向來是造船場之鄉,為何每年供給軍營的卻少,反而要花銷一大筆銀兩去地方私船場里買,難道是私船商賈的技術更好麼?
甦辰卻是搖頭,他把自己剛來梅縣的事說了說,便是自己初次看到官船場的情景,要恢復像以前那樣的繁華,必須嚴加控制私船場的開發,要有管束和約束,這樣官船場才能立的起來。
于時靈一听,覺得頗有道理,便想著他到時做一份詳細的說明交上去,這一點上,他也希望官船場越來越大,能像當年之盛況。
小船帶著幾人進了山,山里頭的樹木皆有上了百年,于時靈看到這遮天蔽日的老樹林里,心里有些發毛,不過他是相信甦辰的為人,若是普通的不熟悉的地方官員,他可不敢跟著對方來這偏僻之地。
沒想走了一段距離後,就看到一個高高的木塔,這樣的木塔他似乎在碼頭也看到過,不過一直沒有去問這是做什麼用處的,可是眼下建在這深山老林的,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呢?
甦辰便解釋了一些,這是信台,遇上賊匪點煙報信的,每一處皆有留下人守著的,就像以前的守山人一樣,不過眼下是多了一項,一但在山里頭傳遞消息,就靠這個了。
于時靈覺得新鮮的不得了,跟著甦辰一路朝前走,看到好幾處信台,接著進了村莊,在山頭上,他就看到了底下綠油油的田地,果然如夫妻兩人說的,底下的農田種植是有比例的。
水田旱地皆要種,且不能只種一樣東西,尤其是開荒的山地,地勢高的多是種豆子,這樣的話若是遇上了澇災,至少還有豆粉糊糊可以吃。
于時靈開始相信兩夫妻所說的,或許他們就是這樣管制這梅縣的。
甦辰帶著于時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村莊,經過兩年的努力,百姓們開始大部分的牽移到一起生活,但那些種植的田地卻去的很遠,不曾荒下半點。
他們每去一個地方,皆上村里頭感受一下,只發現百姓們個個皆是忙忙碌碌的。
下地除草,什麼時節捉蟲,皆有章法,就像每個村里皆有一個種田老手不停的在觀察似的,不過卻並不是,而是村長和里正皆會隔三差五的去鎮上的告示欄里看天氣看時節,還有一些種田老手的建議,于是就會回到村里頭來。
提著鑼鼓喊話,把從鎮上看到的告訴鄉里人,于是大家伙的就按著那上頭的意思,下地干活就是。
還別說,會種田的不會種田的,皆從中得到了好處。
村莊里除了茅屋,還有不少磚瓦屋的,這些人瞧著是小地方,可是也沒有一個人偷懶的。
而且莊戶人家地里出產的,有些人尋到一些商機,便會每年額外的種一些不同的農作物,反正上種子鋪里去買的時候,種子鋪的老板皆會把每一樣種子適合什麼樣的土壤,在什麼季節里種等。
這些一說,有心人便想上,專種找一些別人不怎麼種的作物,到時送到鎮上去賣的時候就要好賣一些,如此有一些人專門種蔬菜送去鎮上富戶家里也賺下了不少現銀,然後開荒買地建房子,沒想兩年間有還有生活就過好了。
村里頭有人有了牛車,連路都修寬了。
于時靈跟著甦辰幾日,走了不少村莊,看到不少官道加寬加長,更利于百姓們行走,于時靈便說道︰“甦辰,你若是再在梅縣呆久一點,恐怕梅縣要變成富縣了,眼下才兩年,路你是來不及大修的,若是再多修幾條路來,利于百姓行商走販,還能運糧運種,梅縣當真是要富的。”
“雖然商人逐利,可是朝廷不能沒有商人,商人能帶動經濟,能把南北的貨物相通,他們雖是逐利,卻也是有利于國家,眼下改了稅制後,稅收多了,百姓的負擔卻與前差不多,如此百姓的生活才能安定。”
甦辰點頭,他留在梅縣是沒什麼,只是他心里頭也有一番抱負,他志在朝堂之上,一個小小的梅縣只不過是一次試手。
不過甦辰不方便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但于時靈又豈不會知道,大丈夫志在朝堂,為了天下百姓。
原本于時靈來時對甦辰此人的評價並不好,他可以為了自己的妻子不去參加科舉考試,這樣至自己前程不顧,意氣用事的男子,他以為是志氣短的人,再加上昝泊對此人很有些偏見。
在昝泊的勸說之下,他原本只是偷來梅縣看兩眼,覺得跟別的縣差別不大,他便打算把這些眉州的評價全部寫上去,所有人自然都得不到升遷,除非有門路的人。
可是眼下他卻不這樣想了,他想把梅縣的事如是呈上去,甦辰不能埋沒,昝泊之為人也有待考量了,同師門下,卻對自己的師弟幾番打擊,他都要懷疑先前甦辰被調往巴蜀便是昝泊的意思,畢竟他可是朝堂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大人。
兩人從山野里出來,走上官道,直接往城里去,再次回到縣衙後宅,卻發現知縣夫人早已經為他們準備了熱水還有豐盛的吃食。
于時靈似乎有些明白當年甦辰的一些做法了,他跟夫人之間的感情當真是伉麗情深,從這些小事上就可以看得出來,這樣聰明又賢惠的夫人,但凡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豈能舍得拋下。
于時靈要走了,甦辰和喬寶瑩皆要送他,他想了想,向喬寶瑩討要了一些肉干,這味道真正好,似乎他都不曾嘗到過,于家財大勢粗,也有沒有吃過的東西,他正想著多帶一點回京,到時給家里人也嘗嘗。
喬寶瑩問道︰“你想帶不辣的還是帶麻辣的?”
若不是這時代不準殺牛,不然她還能做出不少牛肉干來,麻辣的牛肉干可正宗了,只是她做的是豬肉干,不過這豬肉可不是家養的,而是叫人上山頭獵來的。
于時靈先前吃的是不辣的,于是想了想說道︰“兩樣都帶些可成?不辣的我在船上吃,麻辣的我帶回京城給他們嘗一嘗梅縣的特產。”
喬寶瑩忍不住想笑,于是同意了。
兩人為他裝了一袋子的肉干,喬寶瑩又做了一些醬餅子,還有她做了一些干脆面,這東西是這幾日她想到的,便試做了一下,沒想到還不錯。
于時靈看著手中能直接當零食吃的干脆面,心想著要不要多帶一點。
于是喬寶瑩給他裝了一大袋,待他上船的時候拿了人家好幾袋零零總總的,船開動了,心腹于強拿著一塊干脆面邊吃邊說道︰“公子,咱們這算不算是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
于時靈瞪了于強一眼,說道︰“不準再吃了,這些我都要帶回去給家里人嘗嘗的,要是他們喜歡,以後每年還想著尋這位要一點呢。”
于強苦著一張臉,看著手中的干脆面,有些不舍,這東西好吃還飽肚子,這可是面條做的,味道真的很好。
于時靈坐在船頭看著兩邊的山水,對這一次出行,很是滿意,然而走到眉州水域境內之時,沒想到劉志廣趕著船追了過來。
先前他去眉州城里轉悠了好幾日,這一位不知道他的行蹤,眼下他要離開了,此人卻追了過來,莫非梅縣有劉志廣的人,被他的人打探到了。
于時靈想到這兒,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沒有從小船上到劉志廣的大船,而是叫劉志廣直接下船上他的小船。
說起來劉志廣是知州身份,劉家在京城也是世家,他一個七品的監察御史根本沒有人家的品階高。
可是于時靈也听說了,這位在眉州呆了兩任了,內心里有不少的想法,若是再連任,以後再升遷的機會就越發的少了。
然而劉志廣下了船,來到小船上時,卻並不是求于時靈給自己一個好評的,而是把一封信交到于時靈手中,說道︰“御史怕是不知道,我底下這位呢是有些本事,可是在破案上面卻是荒廢的,先前前任知縣之死,他費了一年多才把這案子給結了,眼下王家慘案卻一直沒有了眉目。”
“我看御史是不是該如實稟報上去呢?雖然本官知道你與甦辰交好,還收了對方不少東西。”
劉志廣這話于時靈可不想听,什麼叫做他收了對方不少東西,不過一點吃食,又不是賄銀,可是從劉志廣嘴里一出來,就變味了。
于家可不是小世家,任由他劉家拿捏,于是便沒有理會他,那封信也皆數退回。
劉志廣見于時靈油鹽不進,面色一沉,于時靈開始警惕起來,劉志廣帶來的人立即跳下水來,皆紛紛圍困住于時靈的小船,劉志廣問道︰“于御史覺得如何,這信該不該呈上去?”
于時靈沉著臉,警告道︰“劉志廣,按理我還得叫你一聲叔,在京城里頭,咱于家可不怕你劉家,我雖然官階在你之下,可是我的職責便是要監察你們的,你若是把我給殺了,你劉家九族怕也難逃罪責,可別一時沖動成了劉家的罪人。”
“你若是現在就放我離去,我也不多加評價你,能不能升遷那皆是上面的意思,我一個七品之官何得何能。”
于時靈的一番話令劉志廣有些猶豫,他朝水中的人看了一眼,那些人游開了,于時靈的船得了自由,就飛速的前進,當船出了那片水域,于時靈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心里卻郁悶的想,劉志廣,今個兒這個仇我記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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