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一口泉,喬寶瑩很喜歡,院子未建好,喬寶瑩卻先開了瓷窯,把陶缸給制作了出來,接著把原料用船拉過來,開始準備釀醬了。
一切都有條有理的進行著。
李易的傷終于好了,這家伙傷一好,人就不見了,喬寶瑩有些郁悶,陳意卻擔心這人再次出去闖禍。
于是喬寶瑩乘著李易半夜回來偷吃的時候,把他抓了個正著,叫人把他綁了,知道那繩子對他沒有用,但她還是得警告他一聲,把這兒的規矩給說了,同時她還堅信著將來會給他沉冤得雪的,叫他安心,並與他約法三章,不可以一個人私自去尋仇。
若是不走官衙,私自尋仇,以後喬寶瑩便不會再認他了,也不理他,更不會再幫他立案,將來要是受了傷,她只當是陌生人。
喬寶瑩這一次說得很是嚴肅,李易看著她,見她不像在說謊,動容了,于是這家伙留了下來,倒不會半夜跑回來偷吃東西,而是白日里到了飯點便出現,其余時間雖找不到身影,但陳意卻還是能看到他的行蹤的。
喬寶瑩帶著人手在山里頭砍樹,她來到樹下乘涼,樹頂上傳來一把聲音,“喂,要不要上來看看,上面很涼快。”
喬寶瑩一听到這聲音就知道是誰,也沒有理會,誰知這家伙飛身而下,便抓起喬寶瑩的衣襟,轉眼她就落到了樹杈上。
沒把喬寶瑩給嚇死,她死命的抱住樹桿,看著幾丈高的大樹,只覺得頭暈眼花,哪還有乘涼的心情,直接冒出一身的冷汗出來。
“別怕,有我呢,我在你身後。”
喬寶瑩此時也感覺到身後滾熱的胸膛,于是好言好語的說道︰“把我放下去,我恐高。”
“恐高,多緞練一下就好了。”
瞧著他這意思一時半會是不會把她弄下樹了。
喬寶瑩抱著樹桿子坐下,盡量的不去看樹下頭,而是平視出去,卻看到不少樹林的頂端,這會兒看到一群鳥正在嘰嘰喳喳的鞏窩,再往前看去,倒是看到了白雲。
這兒地勢又高,還呆在高樹上,看下去的森林里冒出白色的霧氣,朦朦朧朧的,景色卻也是不錯,清風拂面,要是能忘記這高度,卻也是挺愜意的。
但她還是恐高啊。
她回過頭,“把我放下去,我不熱了,真的。”
李易卻是沒理,在她身邊坐下,也扶著那樹桿,見她抱得緊,卻搖了兩搖,沒把喬寶瑩嚇死。
智障啊,多大的年紀了,還玩這個。
喬寶瑩忍了忍,問道︰“你多大了?”
李易卻反問道︰“你多大了?”
喬寶瑩強忍著回答道︰“我今年十八歲。”
李易一听,雙眸一亮,說道︰“我今年十九,虛歲已及弱冠。”
難怪這麼小,但甦辰這麼小的時候已經能獨自擔當了,他卻還是這麼幼稚。
“你已經十九了,你家里人被殺了,你為何成日還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你就沒有半點傷心的嗎?你還有這功夫來調遣我,你不是該好好想想怎麼保護住自己,怎麼去計劃著未來麼?”
喬寶瑩的話甫一出口,李易卻收起了笑容,面色陰冷。
看來話重了些,喬寶瑩忍不住軟了語氣,說道︰“你也該有擔當了,你家人的仇是報,但得走正規的渠道,而不是私自去報復回來,這樣的話你與那些惡賊有什麼分別,而且你單槍匹馬的,豈不是去送了死。”
李易抿緊了嘴。
喬寶瑩本來還要再多說兩句的,見他這難過的模樣,于是住了口,算了,也是個大人了,點到為止,他該懂了。
李易忽然從樹桿上起身,接著一跳就上了更高的一截樹桿,他躺倒在上面,幽幽開口,“這所有人當中,我只愛父親,父親對我最好,從小到大把所有好的都給我,至于其他人,他們都不是好人,死了便死了,與我有什麼關系。”
“可是我父親這麼好的一個人卻還是被人殺了,而這些惡人卻逍遙法外,我難咽這口氣。”
喬寶瑩見他又要竄死胡同了,于是轉移話題,問道︰“你為何不喜歡你的母親?”
不喜歡自己母親的孩子很奇怪,除非這個母親對他做了什麼。
然而李易卻是苦笑一聲,說道︰“我母親在我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養大我的是父親,雖然父親續了弦,可是後母卻對我百般刁難,不僅後母如此,我的那些表親,還有後母娘家的人,除了我父親愛護著我,他們都是來佔我王……李家的便宜的,他們恨不能把李家的財產全部給弄到自己的手。”
原來這大家族也是這麼復雜的,看來他的童年過得並不快樂,難怪會有今日這隨性隨心的性子。
“我從小失去母親,所有人都欺負我,父親總是要出門做生意,這些人便乘著父親出去的時候偷偷虐待我,後來父親回來見我骨瘦如柴,便請了師父教我功夫,于是我學了一身本事,之後便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了。”
說起這些,李易的臉上帶著笑意,接著又停住了,面色一黯,說道︰“我要為父親報仇,手刃仇人。”
又回到這報仇的事上來了。
喬寶瑩于是安慰了他一下,再次壓下他要報仇的沖動。
“那你這麼捉弄我又是為何?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應該好好報答我麼?”
瞧著雖是個富家公子,卻也是個是非分明的人。
他一雙鳳眸看向喬寶瑩,眸里閃著亮光,看了好一會,才移開眼楮,面頰卻有些紅了,喬寶瑩卻是伏在樹桿上,自然沒有看到他的變化。
“你很溫柔。”
李易開口。
喬寶瑩卻是撲哧一笑,她溫柔,她只對甦辰溫柔,對這毛孩子,她可不曾溫柔,不知道他怎麼感覺到自己溫柔的。
“你很善良,你跟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你救過我,卻不言報,你還幫著我護著我,生怕我病了餓了,一點也不嫌棄我的脾氣。”
喬寶瑩一听,怎麼感覺這話里頭的味道有些變了,這意思要麼把她當成了保姆,要麼把她當成了媽媽,這是嚴重缺愛呢?她明明如此凶狠,對他也沒有什麼好臉色,至于救了他不言報,那是因為她馬上就是知縣夫人了,她得站在甦辰一樣的高度,不應該處處計較。
要是換在以前,多少也得從李家撈點銀兩出來,畢竟救了他,他們李家雖是沒了,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
但現在她不了,她可是梅縣父母官的夫人,至于護著著他什麼的,她當真沒有。
喬寶瑩正要反駁,就見李易又說道︰“我出生以來,身邊所有的婦人都只想我去死,這樣他們就可以得到李家的財產,她們不是往我院子里塞女人,就想著我按著他們的要求娶親生子,然後受他們控制。”
“好在我父親從來不逼著我成親,甚至都把她們一口回絕了,我長大後在府中橫行,沒有誰打得過我,也沒有人敢說我。”
“李家有了錢後,我父親也不用出門了,他們更加不敢得罪我,可是我並不快樂,我身邊連個知心的人都沒有,連個真心愛護我的人都沒有,你是我看到的第一個,你與我沒有半點關系,可是你卻照顧我,護著我,跟我父親一樣,所以以後我會報答你的,你且等著。”
“待我報了家仇,我便把我李家的財富全部給你,娶你做媳婦。”
喬寶瑩終于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嚇得不輕,比坐在這幾丈高的大樹上還要嚇人。
她向上頭的李易揮了揮手,“喂,看看底下的我。”
上頭的李易听到聲音往底下看來,對上喬寶瑩的眼楮,喬寶瑩說道︰“我已經是甦知縣大人的媳婦了,你呢以後把我當姐姐看待,我照顧你純粹是看你傷重,再加上我身邊沒有丫鬟,所以什麼都親力親為的緣故,你別誤會了。”
“再說今個兒不是你,我也會照顧別人的,你可明白。”
李易沒有說話,面色卻黑了。
于是兩人就這麼干坐著,坐了好一會兒,喬寶瑩才試探的開了口︰“能放我下去麼?”
“不行。”
“為何?”
“你剛才違著良心說話,明明對我有好感,卻要說這種話來傷我,我不會信的,你明明那麼護著我,還救我。”
喬寶瑩有些無語,扶在樹桿上,朝著底下看,看陳意有沒有來,要是他來了把她帶下去就好了。
可是陳意一直沒有來,底下的工人眼看著天就要暗下來了,都準備打道回府,這下喬寶瑩真的慌了。
“李易,我命令你現在把我弄下去,不然我真的生氣了。”
被喬寶瑩忽然這麼嚴肅的話一激,李易坐起身來,有些猶豫。
“快點,不然以後你別呆在這兒了,我也不準你呆在這兒了。”
李易動容,跳到喬寶瑩的樹桿上,那樹桿哪能經他折騰的,才站穩,樹桿就斷了,喬寶瑩屁股下一空,直接往下掉落。
李易面上一驚,飛身而下,攬住喬寶瑩的腰,半抱著她落了地。
沒有摔死是命大,喬寶瑩緊緊地抓住他的襟口,直到腳沾了地,她還有些搞不清情況,胸口撲通撲通的,快要被嚇死。
李易沒有放手,這麼靠近她看著她,聞到她身上淡淡地清香,心里莫名的覺得心安。
喬寶瑩緩過神來,松開他的衣襟,拍打他的手臂,“松開,松開,男女授受不清。”
李易面頰一紅,把手松開。
喬寶瑩靠著樹站穩了,再看到李易,真的捏死他的心情都有了,指著他說道︰“你,以後再也不要不經我同意就把我擄到樹上去,否則你就給老娘滾蛋。”
喬寶瑩說完,李易那家伙卻是笑了,“知道了。”然後飛身而走,跑了。
喬寶瑩撫額,救了個什麼禍害。
那邊伐木的工人,看著從天而降的兩人,再看到東家那崩潰的神情,紛紛側目,喬寶瑩見狀忙擺了擺手,“成了,天色也不早了,咱們回。”
一行人回到了營地。
陳意見她回來,上前稟報道︰“大人來信了,明個兒就叫咱們回城里去,城里現在安全了。”
明天就回去?那李易這家伙要怎麼安排呢?
晚上到了飯點,喬寶瑩在人群里找李易,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心里頭就郁悶,找人的時候就找不著,又不知跑哪兒去了。
第二日天亮,喬寶瑩吃早飯的時候還是沒有看到李易,問過陳意,昨個夜里李易也沒有回來偷吃,一夜未歸。
喬寶瑩決定不理會他了,本來還想找到他交待幾聲的,這會兒也沒有這必要,她得趕回城里見甦辰去,好些日子不見,不知甦辰有沒有想她。
想起甦辰,喬寶瑩恨不能裝雙翅膀飛回去,她真的很想念甦辰。
坐在船頭,喬寶瑩看著那流水發呆,這都入夏了,甦辰不知道把那兩家打點的怎麼樣,既然要她回去,看來城里是安全了。
正在喬寶瑩想得出神,迎頭就氣勢洶洶的飛來一人。
那人跳到船上時,船晃了幾晃,差一點沒把喬寶瑩打翻掉水里去。
看到始作俑者,喬寶瑩又有些頭痛,“你這一日一夜的上哪兒去了?都找不到你。”
“你找過我?”
李易面色一緩,看著她問。
“對,找過你,正要找你,交待你一下,我這就回城里去了,回去後我會抽機會把你家的事告訴甦辰,到時會有人給你家申冤的,你在這兒好好的呆著,幫我管著山頭,別被人在泉水里下了毒,還有我不在的這段時日,你可得安份了,別到處亂跑,這周圍指不定還有追殺你的人。”
李易听到這話卻是面色一黯,問道︰“你幾時回來?”
幾時回來?這里又不是非要她不可,有陳意和鄔澤在,她完全可不用回來,可是看著眼前那雙期盼的眼,她有些不敢把話說滿,便說道︰“暫時還沒有定,會回來的,到時通知你就是。”
“你能給個時日麼?”
李易又追問。
喬寶瑩覺得自己似乎被個孩子給纏住的錯覺,于是解釋道︰“其實這兒可以不需要我,我不回來也是可以的,只是你家的冤情我一定會告訴甦辰幫你申冤,到時還得回來把你帶回縣城里去,知道不。”
李易卻坐在船頭不動了,面色暗沉,一臉不快。
“行了,你回去,我已經交待了陳意,他會善待你的,你也別再捉弄人了。”
李易卻忽然從胸口拿出兩本書在喬寶瑩面前晃了晃,喬寶瑩一看那熟悉的封面,就氣紅了眼。
“這兩本春……這兩本書怎麼會在你手上?”
“偷的,你以後會回來拿這東西,你想要就回來拿。”
喬寶瑩郁悶的看著他,“乖,把東西給我。”她伸出手來。
李易卻把書收了回去,“你一個姑娘家,看這些書害不害臊。”
喬寶瑩面頰一紅,本來很坦蕩的,她連這個更過火的真人肉博都看過,怎麼會這麼害臊,可是偏生被他這麼一說,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嘆了口氣,收回手,這船上頭還有護衛,這事兒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于是作罷。
“行了,放你那兒,改日再來取。”
李易似乎滿意了,站在起來,來到喬寶瑩身邊。
喬寶瑩倒退了幾步,“行了,你先回去,這外頭不安全,別總是露面,有什麼事可以叫陳意給我去封信。”
“我以後親自給你寫信。”
李易說完便飛身而走,跑遠了。
親自給她寫就親自寫,反正也只是隨意這麼一說,沒有陳意,他送得過來。
等等,沒有陳意,信送來過來,那他打算怎麼親自寫?
喬寶瑩瞪大眼楮,看著那跑遠的身影,但願是她想多了,算了不管這家伙了。
船著了岸,到了城郊的醬坊,喬寶瑩火急火了的去找喜姑,問上次那兩本春宮圖可還有復印本,喜姑卻是她親自請人畫下的,只有那孤本,沒有了,再要還得回去請人畫,這麼一來,又得一兩個月的樣子。
喬寶瑩郁悶,她原本可以馬上入城的,硬是繞了道來了醬坊見喜姑,便是奔著那春宮圖來的,那她要怎麼跟甦辰說這事呢?
喬寶瑩只好坐著馬車回城里去了。
到了縣衙門口,便有齊氏正在等著,恐怕是听到她要來了,才在這兒等著的,她跟著喬寶瑩一起入了宅門,進了後院,此時院子里的花都開得正香。
齊氏說道︰“大人吩咐,咱們回院子里便別出來,昨個兒你姐夫的糧鋪開張,被賊人打砸了,這會兒大人正在審犯人,呆會再回來。”
喬寶瑩听到這個消息,驚訝的問道︰“新鋪子被人打砸了?光天化日之下,誰給的膽子?”
喬寶瑩覺得不可思議,還以為城里安全了,沒想到還出現這樣的事來。
齊氏點頭,“糧鋪昨日開張有三間,三間皆是被砸,你姐夫正要反擊被大人按下,待審了犯人,得了真相再說。”
到了傍晚,甦辰匆匆回到後院,一入院中便問下人,問夫人可曾回來,那下人滿臉笑容說夫人回來了,甦辰的腳步便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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