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悅提起當初禮金的事,本只是想擠兌一下年輕媳婦,順便也臊臊雷家父子,算是警告他們,別看她面嫩就隨意拱火欺負人。
不料,這禮金里面還有別的故事,原本統一戰線的雷家父子與新媳婦頃刻間散了伙,當著她這個曾經的敵人的面,彼此拆台互罵,什麼難听怎麼罵,很快問候起雙方的祖宗十八代。
“悅悅,跟嬸娘進屋,別污了你的耳朵。”葉英梅拉起看熱鬧的齊悅進了里屋,迅速關上門,將那些叫罵聲都關在門外。
齊悅想起自己的目的,連忙把布包遞給她︰“嬸娘,這里有兩塊布,一塊天青色,一塊淡藍色,是我和雷軍一起在百貨大樓挑選的,您看看喜不喜歡。”
“喜歡,嬸娘喜歡極了。”葉英梅眼眶有些熱,她一手摸著布料,一手抓住齊悅的手,聲音有些哽咽,“前幾年,軍子每次探親都會給家里帶一尺半尺的布,不過顏色不是黑的就是灰的,可沒有這麼鮮亮的顏色,還是悅悅會挑東西。”
齊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當時在百貨大樓里,她問雷軍他娘和妹妹喜歡什麼禮物,雷軍皺著眉想了一下道,曉雪喜歡新衣服,買布就好。
齊悅覺得布料這東西在這個時代有多少都不會嫌多的,于是就挑了兩塊顏色素雅的布料,卻沒料到買布送家人是雷軍以往探親的成例。
等下次,她得換種禮物送,總送一樣就沒新鮮感了。
她正想著這事,葉英梅卻又擔憂起來︰“這布料加起來得有半匹,這得花多少錢?悅悅,你的錢是不是花光了?嬸娘給你拿錢。”
葉英梅著急地開櫃子翻錢,半點不忌諱齊悅知道她藏錢的地方,齊悅受寵若驚,忙拉住她︰“嬸娘,我不缺錢,雷軍把他的工資交到我手里,我都攢著呢,嬸娘要是需要,就跟我說,我給您拿錢,其實就跟雷軍給您錢是一樣的。”
“雷軍真把工資都給你了?你真都攢著了?”葉英梅跟齊悅確認。
齊悅用力點頭確認,雖然她都把雷軍上交的工資都偷塞回他的行軍包里,以他對自己那苛刻程度,必然沒有動用,算是都攢著,所以她不算說謊。
只不知,葉嬸子會不會因為雷軍將工資上交給她而不高興。
齊悅心生忐忑之時,葉英梅開心地拍著她的手道︰“男人掙錢就該就上交給女人管著。不過,悅悅你也不能光攢錢,有什麼稀罕的喜歡的,你就買,錢不夠你跟嬸娘說。”
齊悅動容︰“嬸娘,您對我這麼好,我都舍不得離開了,不過我舅舅在村外頭等我,我得走了。對了,這里有您有一份信。”她從口袋里掏出一份信遞給葉嬸子。
“怎麼讓你舅舅等外頭,你該叫他一塊來家里,今天你們必須留下來吃飯……”葉英梅本拉著她勸著,但在目光掃到那信封上鐵畫銀鉤一般的鋼筆字時,聲音一下子頓住,她接過信,眼楮瞪得極大。
齊悅有些擔心︰“嬸娘,您還好吧?”
“沒,沒事。”葉英梅搖頭否認,但眼眶卻有些發紅,聲音有些發顫地問她,“是誰將信給你的。”
齊悅有些猶豫,但想到宋晉原必然會在信里跟葉嬸子說明,她如實道︰“是京市的宋師長,他跟我看診的一位老首長住同一個大院,我曾見過宋師長幾次。”
她沒有說太深,只想想給葉嬸子一個鋪墊。
“那他見過軍子嗎?”葉英梅急切的問道,握著她的手都在發顫。
齊悅遲疑了一下,建議道︰“嬸娘你先看看信吧。”
葉英梅捏著信一直沒打開,听到她的提議,下意識點頭︰“看信,我看信。”但卻沒有撕開信封。
齊悅猜測或許是因為自己在這不方便,于是跟她告辭︰“嬸娘,我先走了,等明天我再來看您。”
“好,好……”葉英梅應了好,但好似沒過心,她盯著手中的信封,思緒卻不知飄到何處。
齊悅輕輕開門出去,又給關上門。
院子里,爭吵已經停歇了,但雷青山與新媳婦秦三妹都堵著氣,雷光祖夾在中間,卻兩頭不討好,就往牆角一蹲垂頭喪氣。
齊悅並不打算理會他們,便目不斜視地通過院子往外走,但剛走出院門,看到一前一後推著車的兩人,驚愕問道“舅舅,周瓊,你們怎麼來了?”
余國慶沖身後黑瘦的周瓊努了努嘴︰“他要來雷家辦事,我就好心給他帶路。”
周瓊抬頭沖齊悅笑︰“嫂子,我來找葉嬸子。”
齊悅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追問他︰“具體是什麼事兒?你能跟我說說嗎?”
周瓊搖頭︰“其實我也不清楚,這是我們所長指派我過來找人,又給了一紙文書。”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書包里掏出一紙文書遞給齊悅,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在他心里,齊悅是葉嬸子的兒媳婦。
齊悅也沒半點客氣地接過,一目十行掃過,文書很簡單,除掉樣板文字,只表達一個意思,那就是讓葉英梅同志這兩日內乘車去京市,讓鎮派出所予以支持。
什麼事會讓派出所予以支持?
押解嗎?
齊悅變了臉色,開口問周瓊︰“你們所長有什麼特別交代沒有?”
周瓊摸著後腦勺想了想︰“也沒特別交代什麼,就是讓我今天接上葉嬸子,時間來得及的話下午就送她上火車,車票錢所里會先給墊上。”
齊悅心徹底沉到底,雷軍早幾天就離開京市了,那京市唯一跟葉嬸子有關聯的便是宋師長。
若是宋師長要接葉嬸子去京市的話,根本不需要派出所的人出面,一定是宋師長出事了。
宋師長到底出了什麼事?
一個個問題冒出來,齊悅心頭一團亂麻,卻抬頭叮囑周瓊︰“你在外面等著,我進去叫葉嬸娘出來。”她不能讓一身公安制服的周瓊嚇著葉嬸子,更不能讓雷家父子抓住把柄為難葉嬸子。
周瓊不知道其中的深意,但依然點頭應了︰“嫂子,我不急的,我就在外面等你和嬸子。”
齊悅松了口氣,拿著文書沖進了雷家院子,將院中那三人驚了一跳,雷青山喝問︰“齊家丫頭,你干什麼?”
齊悅根本沒心情理會他,她沖進雷家堂屋,抬手敲響堂屋左側葉嬸子的房間︰“嬸娘,您在里面嗎?”
房門嘎吱打開,葉英梅眼眶發紅,臉上似有匆匆擦干的淚痕,她啞著聲音問她︰“悅悅你回來有事嗎?”
齊悅低頭望著她手里展開的信紙,葉英梅有所察覺,立刻折了起來。
雷青山這時也追進堂屋,望見她臉上的淚痕,還有她手里的信,皺眉質問︰“你哭什麼,你手里的信哪來的?”
葉英梅將折好的信紙放入口袋里,並沒有回應雷青山的問題,雷青山羞憤,大步逼過來,齊悅側身擋住他︰“我要跟嬸娘說說雷軍的事,叔叔也要過來听嗎?”
雷青山神色僵住。
他這一輩子,最厭惡也最懼怕的就是雷軍這個繼子。
半年前,他翻走了葉英梅藏在櫃子里的二百塊錢,雷軍那個雜種一腳就把房門踹了個窟窿,那門上的窟窿還是在半月前光祖結婚時才臨時補了塊木板遮擋。
只要他扭過頭,就能看到對面房門上那塊補丁,雷青山望著眼前跟那雜種一樣惹人討厭卻模樣嬌弱的丫頭,呼吸一粗,眼底射出凶光,葉英梅立馬拉過齊悅護住,怒聲呵斥︰“雷青山,你想干嘛?我告訴你,你要敢陪軍子媳婦一根頭發,不用軍子回來,老娘就跟你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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