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帆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待到白子程找到他的時候, 據說這位設計師已經在醫院里住了好幾天。
醫院, 自然是人類生死之事最多的地方。
宇鳴一靠近這里就如臨大敵般, 一路都用力拉著白子程的手腕︰“小心哦，附近有很多靈魂在亂跑，還有怨靈躲在暗處。”
其實不用它提醒, 白子程自己也看到不少半透明的人影在頭頂飛來飛去, 不由驚訝地問︰“我現在, 算是有陰陽眼的特異功能了嗎？”
宇鳴嫌棄地瞥它︰“幼稚哦，重點是別離開我的視線。”
白子程心不在焉地點頭，目光全被醫院走廊中一個移動病床邊的熱鬧吸引了目光。
約是有病者去世，家屬都在圍在旁邊嚎哭。
而所有人的背後竟然站著個半透明的老奶奶，欲言又止地望著他們，久久不肯離去。
宇鳴忽然捂住了白子程的眼楮︰“別一直跟死人對視哦，否則你會想起之前臨死時的痛苦。”
白子程微怔，察覺自己的的確確對火災前後的過程毫無印象，不由問︰“為什麼我會不記得被火燒死了啊？”
宇鳴︰“因為死亡的記憶對人類的心理健康不好哦！召喚時就抹除了！這樣的僕人比較健康！”
白子程︰“= =……”
宇鳴指了指前面的病房門牌號︰“到咯！你千萬別再跟這個人類胡說八道, 讓我來撒謊！”
自詡為靠譜之人的白子程瞧了瞧大喊撒謊的呱球子，當然一百八十個不放心。
*
“我開始只是感冒，沒怎麼在意, 結果越來越嚴重了……”唐帆面色如紙，對這個兩個“陌生人”異常堅持的探望特別不解, 咳嗽道︰“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白子程忍不住想要開口解釋, 卻被宇鳴搶先︰“是這樣的哦, 有天我夢見那個棉花胡同里有個小女孩，沒想到很快就在你店里見到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玩偶咯，所以才我們才會進去打听！然後隔日我就莫名病了好幾天。”
唐帆漸漸皺眉。
宇鳴的大眼楮顯得很真誠︰“今天我們又去你的店外瞧，才知道你也病了哦，所以總覺得事情有點詭異呢，擔心是不是不該建議你去棉花胡同采風！好像害你惹上靈異事件了！”
“什麼靈異事件，你們到底是誰……說得也太玄了吧……”唐帆仿佛不敢置信，卻又憂心忡忡︰“我的確抽空去那個胡同走了走，回來就噩夢加生病，到現在醫生也查不出確切病因……”
宇鳴說︰“你到底怎麼做出那個娃娃的哦？”
唐帆回答︰“是因為我爺爺留下的一副老畫，我瞧著好看，就設計成玩偶了。”
宇鳴︰“爺爺？他以前住在哪？”
唐帆搖搖頭︰“我很小時爺爺就去世了，我也不了解……”
“原來是這樣哦。”宇鳴和白子程對視一眼，提議道︰“反正呢，這事不簡單，不然那個玩偶賣給我們吧？我很快就會攢夠錢的，相信沒了這奇怪的娃娃，你身邊也不會再有怪事咯。”
唐帆遲疑點頭︰“賣是沒問題，你們聯系我女朋友吧，不過小兄弟，你生病的話還是好好看醫生比較靠譜。”
宇鳴這才如釋重負似的點點頭，拉著白子程跟他告別了。
*
醫院在妖怪眼里顯然是個不祥之地，宇鳴陪白子程離開時全身都緊繃至極，直到離得很遠了，才擦著冷汗松懈下來，在沒人的地方恢復成小青蛙趴在地上虛弱說︰“維持移動的妖術結界好累哦！”
白子程蹲下身緊張地把蛙蛙撈進書包里，低聲道︰“喂，在外面怎麼可以變身？！”
小青蛙抱怨︰“怕你被怨靈盯上，我累了哦！”
“好好好，我們回家吧。”白子程發愁︰“也許小槐認得這個唐帆？不然他病得也太突然了，還有，你干嗎說要買玩偶，我們沒有錢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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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小青蛙躺在包底眨眨眼楮︰“他不是簡單的生病，是因為被那樹妖觸踫到了才身體不適哦，凡人是真的不可能攜帶記憶轉世的，想必小槐的形象是從前書生所畫，輾轉流轉到這個人類手里咯，錢當然是神樂付，不讓樹妖這種有執念的妖怪傷害人類，也是她的工作！”
“原來如此，也許是我想多了吧？”白子程略有無奈。
他發現自己的確受到很多故事的影響，相信那些莫須有的穿越時空的浪漫。
可這就是人類的弱點吧？
不像小青蛙，雖然又笨又簡單，卻格外清醒呢。
白子程忽然問︰“宇鳴，我遲早也會進入輪回的吧？難道你就不希望即使我轉世成了另外一個人，也還記得你，也還喜歡青蛙嗎？”
小青蛙茫然地瞧著他，忽然臉紅︰“你喜歡青蛙咯？”
白子程這才回神，惡劣地說︰“還好吧，小時候最喜歡捉蝌蚪回家玩了！”
小青蛙的紅臉頓時消失，緊張道︰“好變態哦！”
白子程嘿嘿笑。
正在這時，一陣微風吹過，小青蛙忽然警惕地坐起來，低聲說︰“快跑！快跑！！！”
白子程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無條件地听它的話，馬上抱著書包拔腿狂奔，在路上攔到出租就擠了上去，氣喘吁吁地說︰“師父，去黃金苑！”
出租司機听話轉向。
小青蛙還是很緊張，在包里警惕地左看右看。
白子程不安地看看它，又瞧瞧窗外。
根本任何狀況都沒發現。
難道是宇鳴感知到妖怪的氣息，所以小題大做了？
不幸這回他們沒能繼續好運下去，原本開得穩穩的車也不知道怎麼了，竟然急轉方向狠狠地朝路邊的樹撞去。
白子程緊抱著小青蛙徹底懵逼，先被甩到座位上疼到五髒六腑都發麻，而後便一下子撞到車頂，在痛苦中失去了意識。
*
好熱！！！
撲面而來的熱浪蒸騰掉了最後一點空氣。
根本無法呼吸。
全身灼燙的痛真像地獄的酷刑。
……
*
白子程不知道自己在噩夢中沉淪了多久，直到頭頂被一抹清涼覆蓋住，才滿身冷汗地睜開眼楮。
竟然躺回了辦事處的宿舍里。
小青蛙悲傷地盤腿坐在旁邊小聲問︰“小白，你活了嗎？”
白子程張開嘴，嗓子卻痛到沒辦法講出話。
小青蛙又在小水盆里給他擰了個毛巾，繼續換到他滾燙的額頭上，解釋說︰“我們被大長老的武士襲擊了，你脖子斷了，差點又死掉哦，司機也受了重傷……神樂正在緊急調查呢。”
白子程嘴唇微抖︰“那……”
“我給你用了妖術，然後飛跑回來找神樂救命咯。”小青蛙怒氣沖沖地把毛巾砸進盆里︰“狐子規這個臭無賴哦！我現在就想回高天原揍扁它！”
白子程激烈地咳嗽起來，朝它擺擺手，眼楮都憋出淚了。
小青蛙立刻端來可疑的食物︰“給你哦，神樂說銀耳湯潤喉！”
白子程斜過眼楮看了眼，只見銀耳比米飯還稠，白白一碗很是可怕。
小青蛙滿懷期待地凝望。
盡管沒胃口，白子程還是勉強張開嘴，吃掉它挖過來的“愛心食物”。
小青蛙笨拙地拍了拍他的額頭︰“總之這幾天你好好休息哦！一切都交給我就好！”
白子程沒力氣，只是繼續擺手阻止。
小青蛙深沉嘆息，抱起小手說︰“為什麼保護一個人類，比殺掉一群妖怪還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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