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的江素琳瞥了漠然的南盈萱一眼,忙拉住他激動的身軀,小聲地勸道︰“老爺……您冷靜一下……”
如今他們在牢里,這樣惹事總歸是不好的。
“冷靜什麼!”南耀信猛地甩開江素琳的手,已然洶涌澎湃的怒氣讓他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如若不是與南盈萱隔著欄桿,恐怕他會直接上前甩她一個耳光。
他已經閉關鑽研劍法多日了,連尹崢的生辰他都是派南祈豫去參加的,江素琳見他不去,也留在家中陪他。他一直全神貫注地鑽研著新劍式,未料今天竟然被一群官兵逼得只能提前出關。那群官兵一到歸劍山莊就嚷嚷著,歸劍山莊勾結枯葉教謀害雲王爺,他當時便怒不可遏地反駁,歸劍山莊是名門正派,怎會與這些旁門左道扯上關系。但那群官兵卻說有人證,說前幾日有人看到枯葉教教徒登門拜訪歸劍山莊,讓他不要狡辯,速速跟他們回大理寺調查。
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前幾日山莊內突然來了一位西域裝扮的少年,並不是偶然,而是被精心策劃好的,就是為了誣陷他們歸劍山莊。
那群官兵咄咄逼人的態度,讓他幾乎要忍不住出手,是江素琳攔住了他,低聲勸他不要與朝廷作對,他才想通其中的厲害關系,勉強控制住自己,不與官兵對抗束手就擒。
但經此一事,歸劍山莊在江湖上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就算之後查清歸劍山莊並未與枯葉教勾結,江湖中人還是會對此事議論紛紛。而到底是誰讓歸劍山莊陷入如此窘境,南耀信面色陰沉地死死盯著南盈萱,對自己當初那個決定感到無比的後悔。
這次的事情很明顯是針對雲王府而來,歸劍山莊是被無辜牽連的。如果不是因為她嫁入了雲王府,這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又怎麼會波及到遠離朝野的歸劍山莊?都是她的一意孤行,他一片好心要帶她離開,她卻還不領情……南耀信越想越義憤填膺,若不是他讓南祈豫去給尹崢祝壽,恐怕現在連南祈豫都要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大牢之中了。
“你真的是災星!是我們南家的災星!”
“好了……老爺……”江素琳扶著南耀信氣得搖晃的身體,替他撫胸順氣,“這也不是她願意的……”
南盈萱靜靜地听著南耀信的話,心中被他字字句句戳得千瘡百孔,面容卻越發地平靜。
“喂,停在這兒做什麼!走啊!”
走在前頭的獄差見她們一直停在那兒不動,不耐煩地催促道。
“主子,我們走吧。”連紫見狀,也不願南盈萱留在這兒招人罵,扶著她往前走。
獄差領著她們又走了一段路,來到了盡頭的一間陰暗潮濕的牢房,將鎖打開後,朝著南盈萱身後猛地一推。
“進去!”
“主子!您沒事吧?”
南盈萱被那獄差推得踉蹌了幾步,跌倒在地,連紫連忙著急地跑到她身側關切地問道。
南盈萱默然不語,眉眼間皆是涼薄之意,順著連紫攙扶她的手站起身,走到了牢房的角落,屈膝坐下。
連紫看著她這模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雙手交疊緊握成拳,不知如何是好。她喟嘆一聲,頹然垂眸。
若是爺在,就好了。
夏侯靳臣與連慕臣剛一路奔波回到邑王府,就看見余妃雪直挺挺地跪在邑王府的前院。焦急地站在她身側的蕭蒲見兩人總算回來了,如同遇到救星一般快步迎上前去。
“你們可總算回來了!小雪從昨夜一直跪到現在,怎麼勸都不听……”
蕭蒲話還未說完,連慕臣就已經如一陣風般刮到了余妃雪身側。
“雪兒,你怎麼跪著……快起來……”
現在是嚴冬,凜冽的寒風肆意呼嘯,他看著她凍得通紅的鼻頭,心疼不已地脫下披風蓋在了她的身上。
余妃雪不回答他的話,仰頭望向夏侯靳臣,眸中有著哀切的懇求之意,甚至還有盈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王叔,我求您,您救救萱萱吧,我給您磕頭了……”
如今她能求的人也只有夏侯靳臣了,沒有了夏侯流冽,根本沒有人會理她這個徒有其名的郡主。
她說著便雙手撐地要以頭磕地,夏侯靳臣一驚,立即俯身阻止她的動作。
“小雪,你說什麼呢?你先起來……”
“不!王叔,您不答應我,我絕不起來。”
“我怎麼會不答應你呢?”夏侯靳臣見她倔強的樣子,有些無奈,“她不僅是冽兒疼愛入骨的妻子,還是蓮兒待如親女的徒弟,我怎麼可能看著她身陷大牢,卻袖手旁觀呢?你快起來!”
夏侯靳臣與連慕臣一同將余妃雪扶了起身,連慕臣憐惜地用手指替她拭去臉頰的淚水,柔聲哄道︰“不哭了。”
這一刻,余妃雪全然顧不上什麼賜婚之事,只覺得滿心的委屈需要與人傾訴,而眼前這個人,正是她最想依靠的人。
“萱萱是被栽贓的……這件事不是巧合,是有人安排好的。”
從西域少年莫名拜訪歸劍山莊,到哥哥與莊寧太後在冒野峰被刺,再到萱萱房間里被搜出與枯葉教通信的信件,這一切都是早就策劃安排好的!否則怎麼可能如此環環相扣,讓一切變得順理成章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夏侯靳臣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臉色肅然地問道。他們是听到南盈萱入獄的消息,匆忙從冒野峰趕回來的,對事情只知道個大概,詳情並不了解。
于是,余妃雪就將于敏如何帶著官兵闖入雲王府,搜出私通信件和帶走南盈萱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夏侯靳臣。
“原來如此。”夏侯靳臣意味深長地眯眸,覺察出這一切舉動背後的用意,“看來他們是早就想好要將這件事嫁禍給萱丫頭了,那麼早就做好了鋪墊。”
這次的栽贓信件加上上次的行蹤暴露,看來雲王府內是有內奸啊。
“雪兒,萱萱在牢里多久了?”連慕臣擔心南盈萱的身體在那牢里會撐不住,遂蹙眉問余妃雪。
“從昨夜到現在,也有六七個時辰了。師兄……我覺得萱萱很奇怪……我擔心她的病……”
連慕臣听了余妃雪的話,心中的憂慮更濃。夏侯流冽失蹤對萱萱的打擊已經夠大了,現在她還要呆在那個黑暗陰冷的牢房之中,她更容易胡思亂想。
“不行!我要去面見聖上。”
連慕臣轉身就要往王府外走去,沒走兩步手臂卻突然被夏侯靳臣拉住了,他有些疑惑不解地望著夏侯靳臣。
“怎麼了?”
“此事不可魯莽,要從長計議。”
于敏是帶著御命去抓人的,這代表夏侯流煜也懷疑南盈萱與此事有關,他們如果直接沖入宮中要人,豈不是在質疑夏侯流煜的決定。
“不能等了!”連慕臣甩開他的手,眸光沉暗帶著些急躁。現在萱萱已經在大牢里待了那麼久了,都不知道情況如何,讓他怎麼能再等下去,“就算我能等萱萱也不能等。”
“王叔……雖然我也知道此事徐徐圖之更有把握,但萱萱真的不能再等了……她是雙身子的人,而且她有很嚴重的心病……”
兩人的話讓夏侯靳臣陷入了猶豫不決的沉思當中,但最後他還是答應兩人立即入宮面見聖上。他讓余妃雪留在邑王府內等消息,而後在入宮前不放心地叮囑連慕臣。
“待會兒在御前,你切記不可沖動,看我眼色行事。”
“好。”
幾日前,他們已經就皇上賜婚一事在御前與夏侯流煜發生了爭執,若不是夏侯流煜大度不計較,恐怕如今連慕臣就已經因頂撞皇上被打入天牢了。所以此次一定要謹言慎行,就算夏侯流煜脾氣再好,他終究是一國之君,為人臣子不能過于放肆。
此時,夏侯流煜正在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批閱奏折,但他心中一直掛念著夏侯流冽的安危,實在是看不下去。展開擺放在眼前的奏折在一瞬間變得令他厭惡不已,他煩躁地拿起奏折往台下扔去。
“皇上息怒。”李莘緩緩走到台下拾起奏折重新放回桌面上,而後恭敬地俯身道,“老奴知道皇上與雲王手足情深,但皇上也要顧念龍體,切不可憂思過度啊。”
“皇兄至今仍然生死不明,你要我如何不憂思?”夏侯流煜手撐龍椅,心煩意亂地揉著隱隱疼痛的額頭。“都找了好幾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莫非皇兄真的沒逃出來,因為綁著石頭而隨石沉入海底了?不,不可能……皇兄武功高強,且聰明過人,一定會有辦法救自己的!
“啟稟皇上,邑王爺與慕世子求見。”
一名太監從門外緩緩走入,俯身稟報道。夏侯流煜聞言,面上一喜,猛然坐直身體,急切地催促道︰“快,快宣!”
夏侯靳臣與連慕臣進入殿中,還未行禮,夏侯流煜心急如焚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怎麼樣?找到皇兄了嗎?”
夏侯靳臣正欲行禮的動作頓了頓,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夏侯流煜懸著的心重重一沉,身體無力地向後靠去。
他的皇兄,究竟在哪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