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流煜與和幽然快步走到上首的高席坐下,夏侯流煜瞥眼旁邊設立的坐席上並沒有人,隨即轉頭詢問和幽然。
“母後還沒到嗎?”
和幽然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听見夏侯流煜喚她,愣了一下,望了眼旁邊的坐席,莞爾一笑。
“皇上您不用擔心。我已經先讓幽情去接太後她老人家了,應該待會兒就會到的。”
“還是貴妃想得周全。”夏侯流煜拍了拍和幽然的手,握緊在手里摩挲。和幽然嬌羞地抿唇,淺笑著低下了頭。
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盡數落在夏侯流冽的眼里,他望著面前那雙人兒琴瑟調和的模樣,覺得心里的痛楚淡了許多。夏侯流冽收回目光,側頭望向身旁的人,卻發現她正在望著他。
南盈萱自夏侯流煜與和幽然從他們面前走過,就一直在小心地觀察著夏侯流冽的表情。見他望向上面的高席,臉上平靜無波,讓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在她糾結之時,他突然回頭看她,她一驚,急忙轉移了視線望向別的地方。
“干嘛?”他眯眼目光深沉地注視了她一會兒,壓低聲音問道。
她听見他的話,肩膀被嚇得一抖,將頭埋下搖了搖。
夏侯流冽瞥見她滿臉的不自在,思緒一轉。他與和幽然過去的事不是什麼秘密,莫非她是听到什麼風言風語不放心,所以才盯著他?
他剛想開口解釋些什麼,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尖細的嗓音。
“太後駕到——”
幽貴妃和幽然的妹妹,靜言郡主和幽情扶著莊寧太後走了過來,她撇見座席上緩緩站起行禮的夏侯流冽,眼楮一亮,歡喜地喊了一聲︰“冽哥哥!”
夏侯流冽抬頭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並不打算應她。一旁的南盈萱蛾眉瞬間便皺起,這個女人也太不知好歹了吧,以前她姐姐跟夏侯流冽在一起,夏侯流冽才準許這個女人叫他冽哥哥。現在她姐姐都已經為了榮華富貴背叛夏侯流冽了,她竟然還敢叫得這麼親密!
這時,和幽情也注意到站在夏侯流冽身旁的南盈萱,心中一震,她沒想到這個江湖女子竟然有如此驚人的美貌,她長這麼大,從未見過如此美艷絕倫的美人兒。她貝齒輕咬下唇,一股嫉妒之意涌上心頭,眸中閃過一抹暗光。
和幽情蓮步輕移,行至南盈萱面前,展顏一笑。
“這位必定是來自歸劍山莊的雲王妃了。”
“情兒!怎麼說話的!”莊寧太後幾乎立即就開口斥責了和幽情,語氣非常嚴厲。在這里提歸劍山莊,不是存心想讓南盈萱出丑嗎?
和幽情就想讓南盈萱出丑。這個女人憑什麼站在冽哥哥身邊!她不配!和幽情心中暗暗得意,臉上卻裝作無辜懊惱的模樣。
夏侯流冽听了和幽情的話後,目光也冷了下來,正欲說話,南盈萱卻先開口了。
“其實郡主年幼,禮數不周,實屬正常。臣妾本不該與郡主計較,但郡主這樣說是否是覺得臣妾身份卑微,配不上王爺呢?”說著說著,她臉上竟有了些悲色。
余妃雪本來一直昏昏欲睡的,提不起精神,見和幽情竟然敢挑釁南盈萱,立馬便不困了,饒有趣味地支著下巴看戲。這些人不知道萱萱的厲害,她可是清楚得很,想在萱萱面前呈口舌之快,最後難堪的必定是自己。
和幽情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嘴角也抽動了下。她剛剛那句話的確是在暗諷南盈萱出身江湖,身份低微。但她沒料到南盈萱竟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一般人不是應該不好意思地趕緊掩蓋過去嗎?怎麼會直接說出來呢?
而且她哪里年幼了?這個女人是在拐著彎兒罵她這麼大了,還不懂禮數。她胸中燃起怒火,卻不好發泄出來,難受極了。
“雲王妃,幽情她說話直爽,魯莽沖撞了王妃,都是本宮管教不當,請王妃不要怪罪她。”和幽情見狀連忙出聲打圓場,剛剛她見和幽情羞辱南盈萱,覺得十分痛快,便沒有出言阻止,想讓南盈萱繼續出丑。沒想到南盈萱竟然如此伶牙俐齒,豈是和幽情這樣的小姑娘能斗得過的,只得出口幫她解圍。
南盈萱莞爾一笑望向和幽然,眼神中卻是一貫的客氣與疏離。
“娘娘言重了,今日是中秋宴會,臣妾不該掃大家雅興才是,剛剛臣妾是失言了。”
南盈萱這麼回答,和幽然倒是愣了一愣,沒想到她竟然這麼輕描淡寫地就將這個問題揭過去了。眾人見南盈萱如此大度,心中不由地對她高看了幾分。
“好了好了,大家都坐下吧。”莊寧太後見南盈萱如此大度地不計較,贊賞地望了她一眼,走到夏侯流煜身旁的座席上坐下。
南盈萱坐下喝了一口水,剛剛說話說得都渴了,眼角的余光卻發現夏侯流冽正在看著她。她也側頭望他,不安地咽下了嘴里的水。
“怎麼了?”她在他幽深的目光下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干嘛這樣看她啊,讓她覺得心里有些發毛。
夏侯流冽眼中浮現出笑意,默不作聲地收回目光。他只是在想她到底有多少面,是他不曾見過的。他好像每一天都在重新認識她。
她見他不說話,猜不透他的心思,有些郁悶地埋頭琢磨桌角上的雕花。
之前大臣便已經都到齊了,此時莊寧太後一落座,宴會也就正式開始了。
“中秋應該各家團圓,本不應該舉辦這個宮宴將大家邀至此處。但敏州水災嚴重,太後欲借此機會,讓大家齊聚于宮中,放河燈祭奠在此次水災中逝去的百姓,也為活著的百姓祈福。希望天佑大夏,讓敏州百姓能盡快度過此次的天災。”夏侯流煜站起,話間劍眉入鬢,鳳眼生威。“所以在宮宴開始之前,朕想請在座的各位一同為敏州百姓放河燈。”
夏侯流煜話音剛落,宮女們端著精美的花盞河燈魚貫而入,送至每一個座席前。南盈萱拿起河燈仔細端詳起來,它就如一朵綻放的蓮花般,但是外層的花瓣都是紅色的,只最里面是白色的花瓣,花蕊中放著一小截蠟燭。
南盈萱很久沒有放過河燈了,頓時覺得心情很好,將河燈捧在手心中,展顏側頭望著夏侯流冽。
“爺,您之前放過河燈嗎?”在她記憶中,似乎從來沒有見過夏侯流冽放過。
“沒有。”
她捧著河燈身體縮著,像個小刺蝟,笑盈盈地望著他,她身上的幽香飄來讓他有些心猿意馬,他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不動聲色地靠近了她幾分。
南盈萱沒有察覺到他動了,只覺得今日的他在月色的映照下更俊美了,她雙眸明亮如明燈,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眸中,笑得越發甜了,嘴角的梨渦越來越深。
“河燈一放三千里,妾身歲月甜如蜜。”
她如小兒誦書般,嬌憨得可愛。他也被她仿若有魔力般的笑感染,嘴角輕扯起柔和的弧度,手緩緩地揉著她的小腦袋。
夏侯流冽雖是淺淺一笑,卻讓在場的人都看傻了眼。平素慣扳著一張冷臉的雲王爺,竟然笑了?他們不是在做夢吧?
高席上的三人離夏侯流冽最近,自然是注意到了兩人不尋常的互動。莊寧太後是欣慰地望著兩人,內心欣喜不已,看樣子這孩子總算是走出來了,實在是太好了。夏侯流煜也釋然一笑,連連點頭,夏侯流冽能走出來,他心里的愧疚感總算是能少一些了。
唯一一個對眼前一幕感到不快的只有和幽然一人,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手緊緊地抓著裙擺握成拳,心中的恐慌之意愈發深了。望著面前那兩人,她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手有些顫抖地拿過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不會的,不會的,只不過是一個江湖的粗野女子,這都是在外面不得已的逢場作戲,冽不會喜歡她的。她調整呼吸,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生怕被身旁的夏侯流煜發現自己的異樣。
這邊,南盈萱見大臣們都陸陸續續地走到河邊開始放河燈,拉著夏侯流冽的手晃了晃,語氣中不由地帶上了一絲撒嬌的味道。
“爺陪我放吧。”
夏侯流冽見她開心,便陪著她去了。和幽情看見夏侯流冽竟然走出來了,看樣子似乎是要陪那女人去放河燈,怒氣沖沖地把河燈往地上一甩,瞬間沒了興致。
夏侯流冽與南盈萱行至河邊,有宮女上前將南盈萱手中的河燈點燃,一時之間,那朵小小的蓮花便照亮了一片黑暗。
她本想將河燈放入河中,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側身將河燈遞給夏侯流冽。
夏侯流冽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她,淡淡地說了句︰“你放吧。”
“不,要爺放。”她拉過他的手掌向上攤開,將河燈放在他的手中,抬眸望他︰“這是爺第一次放河燈,是和我放的,爺記住哦。”
他失笑搖了搖頭,卻將河燈放回她的手心。南盈萱有些失落,以為他拒絕了她,卻見他用手托著她托著河燈的手背,另一只手則輕扶她的身側,讓她轉身靠入他的懷中,帶著她彎腰將河燈緩緩放入河中。河燈隨著水流的方向一直飄到了河中央,往河的另一頭飄去。御花園內這條河的水是可以流出宮外的,只是水流不進來。最終所有的河燈都會飄向未知的遠方,帶著他們虔誠的祝願與殷切的期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