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蔚宛想要問的是,他為什麼會和顧靳城在一起。
只是因為不想提到那個人的名字罷了。
“你自己說過什麼又忘記了麼?”容錚微挑著眉,慢條斯理地問她。
“什麼?”蔚宛沒想到會被他這般反問,這會兒不知道如何回答。
容錚沉吟了一瞬,像是在思索著什麼,繼而說道︰“難道本來不是差不多約好的今天請我吃飯?昨天我知道你在家,只不過按了很久的門鈴沒有得到回應而已,剛開始我還以為是你不願意見我。”
“怎麼會……”蔚宛對上他溫煦的眸光,嗓音微啞。直到這時候才想起來原來有這件事。
當然容錚只是輕笑了笑,沒把這件事情當真,而是繼續說︰“然後我比較不死心,就給你打電話,只不過打了好久都沒人接,總感覺有些不好的事情會發生,所以後來……”
蔚宛的語氣有幾分澀然,問︰“你就直接去找……他了?”
“我以為,多多少少會和他有一些關系。”他說的淡然,可神情間到底是有幾分失落之色。
其實容錚能發現,顧靳城這個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薄情冷淡,在接到他電話的時候,言語之中的冷靜出現了些裂痕。
“阿錚,以後不會了。”她低聲地說著,像是在說給自己听。
不是道回應的是他之前說的那些話,不會有下一次,還是說什麼以後。
“嗯?”
她望著自己掌心中包著的層層紗布,眼底一片恍惚,又像是撥開雲霧般,心思清明。
手放在自己小腹的位置,事隔經年,依舊能夠感受到當時的那種疼痛。
“以前有些事情是我想不明白,才容易走進了死胡同,不知道現在走出來還來得及麼?”以前她一直覺得有很多事情想不通,卻從來沒想過,原來就是如此的造化弄人。
“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一夜之間想通了?”
在那間公寓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容錚亦是不得而知,而此刻她說的話,讓他有些不敢置信。
蔚宛抿了抿唇,隨即綻開一抹笑靨,故作輕松地反問︰“這難道不是好事情嗎?他們之間感情太復雜,我早應該不摻和的。”
如果早能有這種覺悟,哪里還會有這麼多後悔。
“嗯,是好事情。但是我在你的眼楮里,並不能看到開心。”容錚握著她的手,將她的掌心攤開,將吊墜項鏈放在她手上。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但若是你的就自己放好了,別再丟了。”
雪花形狀的吊墜,時隔多年再次回到了她手上,慢慢地收攏五指。
她設想過無數種可能,當年那時候她和顧靳城的關系不好不壞,就連離婚也提了,她以為,他是故意沒看到這項鏈。
或者因為她的存在,限制了他的愛情,又是再一次的道德倫理綁架,所以他才視而不見。
然而,卻是一步錯,步步錯。
以前她很渴望知道這里面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到底為何顧靳城的態度就在一夕之間變化如此之大。
而經年過後,早已過時的真相擺在她面前,除了悔恨之外,還有澀然。
蔚宛慢慢地將自己環住,將臉埋在自己的掌心里,肩膀微微顫抖,有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這項鏈很早以前被我丟了,當時找了很久也沒找到,後來想著找不到也就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哪知道,現在又出現在我面前了。其實如果一直不出現,我就會當做永遠丟了,可偏偏……”她的手指摩挲著吊墜背面很不起眼的字母縮寫,聲音越來越輕。
如果這些事情她可以永遠不知道,那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就這樣過上一輩子,而這些錯綜復雜的真想,卻偏偏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
然而現在知曉這一切,早已沒什麼意義。
心里只會留下無盡的悔恨。
容錚明知她話里有話,在這個時候只是選擇了閉口不言,此時的她只需要陪伴。
“阿錚,我從來沒後悔過什麼,總這樣告訴自己,既然是自己做出來的事情,就需要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可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到底做的有多錯……”
那兩個人的愛情太復雜,為什麼她就要不死心地摻和進去?
若是早些時日有這樣的覺悟,該多好。
他在她身邊坐下,伸手將她的肩膀環住,輕聲安慰︰“都說了,過去的事情就已經過去了,不管是對的錯的,都不要再去想。”
蔚宛靠著他的肩膀,聲音哽咽地應了一聲。
“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若是一直看著過去,那以後怎麼辦呢?宛宛,我不知道你還要多久才能徹底放下過去,只不過還是想多�@亂瘓洌 熱徽餉賜純啵 縲┤ 前傘! br />
他的手繞到了她的後背,有一下沒以下地輕拍著。
起初只能听到她哽咽的抽噎聲,而到了後來,就是抑制不住的低泣。
若說到底為什麼而難過,蔚宛自己也說不明白,只是這種痛像是心底一道從未愈合的傷口再次被翻開,鮮血淋灕。
“想哭就哭吧,沒準好好哭一場,真的就能徹底想通了。”他的聲音平淡溫煦,卻莫名的令人心安。
“嗯。”
這聲音雖然很輕,但容錚還是听到,他嘆了口氣,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上輩子欠了顧家什麼。”
只是這種虧欠,只是對于那一個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蔚宛才擦了擦自己的眼淚,那雙清澈的眼楮里面布滿了紅血絲,將手里的項鏈握緊了幾分,眼底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阿錚,等我處理完最後一件事情,就不會和以前再有什麼瓜葛了。”她凝視著眼前的男人,在這雙溫煦的桃花眼底,能將自己的身影看的清清楚楚。
容錚的神色有一瞬間的愣怔,像是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不以為意地淺勾著唇,眼尾微微上揚,半是玩笑地問︰“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當真,但你想要做什麼,如果我能幫的上忙,盡量和我開口,不要再一個人去做這樣危險的事情了,知道嗎?”
這次的事情發生的太猝不及防,要不是能夠及時找到她,都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
以至于到現在都心有余悸。
“也沒別的事情,幫我聯系一個律師就行。”蔚宛的面色很平靜,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眼底還有一些猶豫之色。
律師?
容錚遲疑了一瞬,立刻就想明白了她的心思,微微蹙著眉說道︰“血檢的結果我這有,最好再去司法機構做個尿檢,這樣證據才更有說服力一些。”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有些致幻劑不等同于毒品,亦不屬于列管藥品,正因為如此,才會有些棘手。
“那,你能有空陪我去嗎?”蔚宛抬起眼來看著他,眸光里面帶著探尋,亦是有些小心翼翼。
雖然在她心里可能知道自己在問出這句話之時,得到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但若是一旦跨出了這一步,她知道意味著是什麼。
“你說呢?”容錚輕笑,眼底的溫煦在這一瞬間沾染上了柔和之色,仿佛所有的溫暖都聚集在他的眼底。
答案很顯而易見。
……
盛夏時分,正午的溫度讓人心里煩躁的很,就連偶爾吹過來的風都帶著襲人的熱浪。
蔚宛來到了提前約好的咖啡廳,面前擺放著的是司法機構開具出來的報告,她想應該沒有人會願意去這種地方,要不是真正到了忍無可熱的地步,她也不會這麼做。
將所有的取證材料都交到了律師手中,有很多專業名詞她听不懂,卻也能在交談中抓到問題的關鍵。
她覺得宋未染應該是想讓她死的,只不過她沒死成而已。
故意對她說那些話,故意將現場布置成那樣子,在她喝的水中下藥,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在臥室里出現的那把水果刀都是早就已經準備好的。
只不過是她自己走進的那間公寓,並不能判定在主觀上有殺人的故意,而只有客觀上的行為。
“蔚小姐,監控只能證明事發的時候對方出入公寓,在這里面發生的事情,只能起訴故意傷人。”律師推了推眼鏡,口吻正經而又嚴肅。
“如果能證明,是對方將你引入那間公寓,在構成了在主觀上有殺人的故意。方便問一下,是因為什麼情況去的那間公寓?”
宋未染在住進那間公寓沒多久就再次搬了出去,也就是說,那里早就已經閑置了很長一段時間。
而很恰好,蔚宛去的那天,卻正好踫到了宋未染。
這一切的巧合發生的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如果硬要用巧合二字來解釋,她自己都不信。
蔚宛搖了搖頭,一籌莫展。
這種感覺很無力,她明知道這可能是一個圈套,也許在江懷承出現的時候,就一步步再等她踏入這陷阱內。
不愧是親姐妹,都是一樣,瘋子。
也許宋未染不是真的想她死,可能只是想逼瘋她,去嘗試當時的那種絕望。
至今,蔚宛都不願再次回想。
律師再次問道︰“蔚小姐,您在幾年之前患過輕度抑郁癥?”
蔚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並不是很想要提起這個話題,但在這時只能照實說。
“對,大概持續了有一兩年的時間,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她不解。
律師沉吟了一瞬,繼而又道︰“如果對方明知道你的精神狀態,還使用這一類精神類藥物,那就可能不止是故意傷人。”
蔚宛的視線落在面前的咖啡杯上,有些心煩意亂的用勺子在杯子里攪動,即使耳邊是悠揚的輕音樂,也依舊不能消減幾分她心中的煩躁。
她第一次見到宋未染是今年年初,如果按照時間上來說,她有輕度抑郁癥這件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很久。
曾有很長一段時間,她自己都生活在被那個夢魘纏繞的黑暗之中,花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能從那里面走出來。
時間也許是療傷的良藥,可她忽略了,當這和俞素染有著一模一樣容顏的人出現,依舊是不堪一擊。
接下來律師又詢問了很多相關問題,蔚宛一一作答。
從律師微蹙起來的眉宇間,她能依稀了解到,並沒有這麼容易。
離開的時候,蔚宛站起身來道謝,“麻煩您了。”
“應該的,蔚小姐,我們這邊會盡快準備。”
“好的,謝謝。”
在咖啡館不遠處就是一間律師事務所,西裝筆挺的男人在會客室內等了有好一會兒時間,眉眼間冷淡疏離,清貴冷雋。
眼底平靜無瀾,這樣的人容易會令人生出一種錯覺,仿佛無論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都無法撼動他眼底的平靜。
林律師上前將文件展開,將案子的進展毫無遺漏地向面前的人解釋。
而在這個過程中,矜貴的男人始終一言未發,只是眸色越發的深沉。
“顧先生?”律師再一次出聲提醒。
顧靳城斂眉,眼底似是蘊藏著一片深海,手指在文件上輕點,沒人能猜到此時的他在想些什麼。
良久,他才問道︰“你提到她曾經患過兩年的輕度抑郁癥?”
“這是蔚小姐提供的證明里出現的,這種不屬于毒品行列的精神類藥物,沒有太絕對的界限。”
顧靳城微蹙起眉,只是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
蔚宛在咖啡館里坐了很長時間,直到臨近傍晚,她才起身準備離開。
從有著冷氣的地方一出來,外面的煩躁沉悶一瞬間就佔據了她的心神,她晚上睡得不好,此時的精神看上去亦是極差。
她想著有些事情還是要咨詢一下,向著一旁的律師事務所走去。
只希望這個點還沒有下班。
黑色的轎車在路邊停下,男人的步伐有條不紊,一步步向她走來。
有些人天生是耀眼的,以前的蔚宛就總是無法忽略他的存在,而現在看到的時候只是輕微的撇過臉,想要無視他的存在,徑自往事務所門口走去。
然而顧靳城還是兩三步走到了她面前。
深邃的眼底是一貫的不動聲色,目光悄然打量著她的神色,在戒備之外,還有深深的疲倦。
顧靳城斂眉,隨意問道︰“你為什麼來這里?”
在這時候蔚宛根本不想理會他,可听到他又是用這樣質問的語氣,心底就有一些隱隱的惱怒。
饒是如此,她依舊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平靜地反問︰“為什麼我不能來這里?”她直視著他的眼楮,又像是豁然一般問道︰“我沒這麼傻,不會被人算計還不知道反擊……我不管她是誰,就算是你護著她也好,我也一定會起訴的。”
顧靳城從口袋里找出那張名片,“你什麼時候認識他?”
她看清了顧靳城手中拿的東西,面色一下子變得有幾分不自然,可不提這個人還好,一提到這個人蔚宛就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你怎麼不直接問,為什麼我要去你的那間公寓?是我比較傻,想要去親眼看一下俞素染死的地方,做了這麼多年的噩夢,也許親眼見一次就沒事了。”她的唇邊露出了一抹嘲諷。
“讓宋未染住進那間公寓的是你吧,在這件事情上你到底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她的眸光慢慢打量著他,極盡嘲諷。
話說到一半她就不願意在和他多說什麼,轉身就想要離開。
顧靳城的眸光沉了沉,在即將擦身而過之時,一把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帶著幾分質問︰“你以為這件事情和我有關?”
她揮開他的手,莫名的有些惱怒,言語之間也維持不了先前的平靜︰“和你無關?好一個把自己撇的干干淨淨!那間公寓在你的名下,宋未染就這麼堂而皇之地住在里面,似乎就是在等著我送上門,就是在你的眼皮底下發生的事情,如若沒有你的縱容……”
顧靳城听出來了她言語之間的憤怒,眉間深鎖,心底升起一陣煩悶。
手下的力道逐漸加重,沉聲說︰“我從來沒說過縱容。”
他很少解釋,然而這一次罕見的解釋,蔚宛並不領情。
她用力地揮開顧靳城的手,他不松,她便一個勁兒的掙扎。也許在外人的眼里看來,這儼然就是〞qing ren〞之間的打情罵俏,亦或許是鬧了矛盾的情侶。
蔚宛的神色間染上了幾分無奈,唇邊泛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
“你縱容也好,不縱容也罷,反正我也不在乎。宋未染在我身邊出現的第一天起,我就該想到她動機不純,總之,人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應該是蔚宛第一次與他針鋒相對,以前雖然也有像現在這樣咄咄逼人的時刻,而現在這樣毫無顧忌,卻是從來不曾見到的場面。
此時的蔚宛油鹽不進,或許她明白這件事情也許他是真的不知情,可這一切的一切,和他脫不了干系。
如果不是顧靳城的放任,宋未染怎麼會住在這間公寓?
這間公寓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誰心里都明白,可就這樣直接大方地送給了別人。
“我說過我不會縱容,你冷靜點。”
顧靳城的語氣冷了幾分,可在看到她面上的無動于衷時,清雋面上終于出現了幾分平靜之外的神色。
此時他的語氣都變得有幾分緊繃︰“這件事情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也不要輕舉妄動去做一些別的事情,江懷承這個人你別去找他!”
顧靳城不知道江懷承三番兩次找上蔚宛是因為什麼,總之不是什麼好事。
她平靜地听完他所說的話,抿了抿唇,依舊是一言不發,只是唇邊的笑容更多了幾分嘲諷的味道。
在顧靳城灼灼視線下,她伸手掰開他的手指。
她不領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