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還有什麼?”蔚宛不解,疑惑地詢問。
在夜色中,容錚唇邊依然掛著淺淺的溫淡笑容,思忖了片刻,“這件事情我想我可以不用和你說,可是不說又顯得我沒有風度。”
“啊,什麼?”蔚宛這下子面上的疑惑之色更加明顯。
她一向不喜歡這樣猜來猜去,但直覺上又覺得是什麼不太好的事情。
“就在剛剛,顧靳城在這。”容錚簡單直接將事情說了出來。
每個人心里都會有一個無法觸踫的傷口,不管過了多少時間,心理上做了多少的努力,在猝不及防听到這人名字的時候,她依舊會神色怔愣。
不過好在僅僅過了幾秒的時間,她的神色就恢復如常,笑著說︰“別管他了,他一向是見不得我自在的。”
她雖然是在笑著,可這笑容卻莫名的多了幾分澀然。
容錚欲言又止,而最終什麼都沒說,搖了搖手里的鑰匙,“回去早點休息,宛宛,記著不要委屈自己。如果真的勉強,今天的事情就忘了吧。”
她咬著唇,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只淺淡地應了一聲,目送他離開。
容錚離開以後她依舊站在原地,雙手環抱著自己,目光落在遠處,不知是在望著什麼。
直到真的覺得冷,才有些恍惚的收回視線,轉身一步步向樓上走去。
人走茶涼,原本熱熱鬧鬧的公寓里面,此時又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長時間獨居,那就會形成一種習慣,不會再去懷念熱鬧的時候。可一旦嘗到了這種溫馨,人的貪念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好似只有一條路。
另一邊,則是無盡的深淵。
城市的另一邊,黑色的車子如同魅影一般在深夜的道路上飛速劃過,路燈昏黃的影子不停在他清雋冷峻的臉上掠過,眼底深邃的光如浮光掠影,交織著一片深沉,無法讓人看透。
車窗半開,寒涼刺骨的風不斷從車窗內灌進,可他始終是無所察覺的樣子。
繞了幾乎大半個城市,最終他來到了有好幾年沒有踏足的地方。
這間公寓承載著很多屬于他青澀的回憶,最終都化成了沉痛,尤其是最後那人決絕的離開,這麼多年在他心里成揮之不去。
房子里面的所有東西都不曾變動,只是被打掃的一塵不染,一步步走近,似乎站在浴室門前都能嗅到當時那股濃重的血腥味。
顧靳城從來沒想到,會因為他的家庭,他的所作所為,最終導致了一個可憐的女孩走上了絕路。
同時他又不屑自己的做法,甚至覺得可恥。
明知道自己應該是厭惡蔚宛的,卻對她做著最卑劣的事情,更是放縱自己走進她的世界里。
這樣的他,對得起當時在這間房子里香消玉殞的可憐人?
更何況,還有那個幾個月大的生命。
顧靳城的目光轉涼,更多的是自嘲。
臥室的門虛掩著,他慢慢走進去,即使這里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也依舊定是有人在打掃,所有的一切都和當初一模一樣。
書架上擺著幾本書,顧靳城微沉著眸色從其中的一本書里找出夾著的一張紙,時間已隔五年,本就破碎不堪的紙張泛黃顯得更加老舊。
只是上面的內容依舊是清晰可見。
單子最下方的那個名字,落入他的眼眸,仿佛有些灼人。
指腹在這個名字上輕輕劃過,清雋的容顏上看不出一絲波瀾,只有那一雙沉寂的眼眸,在此刻變得更加寒涼刺骨。
他靜靜地坐在書桌前,腦海里面想起的是五年前的那一個新年夜,當時他應該是很恨她的,恨她什麼呢?
是恨她聯合這自己母親對付素素?
還是恨她用這樣的不擇手段捆綁住他的人?
亦或者是她最後的所作所為,促使了這整個事情……
到底恨她什麼呢?
顧靳城彎了彎唇角,弧度薄涼凜然,視線再次落在了眼前這張b超單上,手指慢慢收緊,最終在他的手中變得粉碎。
可笑,明明說著喜歡他,這已經十二周的孩子……
腦海里面浮現的是不久之前在公寓樓下相擁的像個身影,似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容家那小子喜歡她。
“蔚宛。”顧靳城緩緩地念著這兩個字,眸色深邃清雋。
窗外夜色涼如水,陰沉的天空見不到一絲月光,正如同人此時的心情,沉悶,煩躁。
蔚宛接著有一個月的時間沒有見到過顧靳城,就算是回家,她也一直都在回避。
學校里早就已經放了假,幾乎整座城市都蔓延在即將過年的喜慶中,家家戶戶闔家歡樂的日子。
也許只有蔚宛自己一個人是這樣,每年到這個日子,心里就會慌張,越是靠近那時候,卻是毫無頭緒的緊張。
從放假到現在這段時間,她幾乎整天窩在自己這個公寓里,整天無所事事。
這期間容錚也未曾找過她,只不過兩人經常通電話,就只有不久之前在老宅里匆匆見過一面,她取回了自己的車子。
除此之外,她和容錚也再沒有什麼交流。
與其說是沒什麼交流,不如說是她自己根本不敢面對他。
有的事情說開之後,就不一樣了。
她不願意面對容錚失望的眼神,更不願意在他的眼楮里面看到她自己的不堪,只有在心里暗暗地想,等一切塵埃落定……
又過了兩天,離著新年只有兩天時間。
而離她最怕的那天,僅僅一天之隔。
蔚宛只是出了一趟門買了些必要的東西擴充家里的冰箱,又打算在自己家里窩上一段時間。
剛回到家,將屋子里面收拾好之後,門鈴就響了。
她本來還在想著這個時候會有誰來找自己,從門上的貓眼里看了一下之後隨即就打開了門。
唇邊露出了幾分清淺的笑容,眉眼之間的驚喜溢于言表,“你怎麼來了?”
容錚眼底露出了幾分微暖的神采,就這麼站在門口淺淡地笑著︰“順路過來,想繼續蹭一頓飯,怎麼不歡迎嗎?不歡迎我立刻就走。”
他在說話的時候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揚,眼角帶著細細的笑紋,他對人總是這個樣子,溫暖和煦,偶爾帶著一些雅痞的味道。
見蔚宛不說話,他作勢轉身要走。
“誒,你別走,誰還能不歡迎你?”蔚宛笑著,明知道他既然來了就不會真的離開,可依舊拉住了他的手,讓開位置讓他走進來。
她明白,這哪里是順路?
是特意過來陪她的。
最開始那兩年,每到這樣幾天,她總是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一閉眼就是那些可怕的夢靨。
陪在她身邊的,一直都只有容錚。
蔚宛自己也問過他,問什麼要對她這麼好,而那時候容錚的回答一直都是一樣的,他是醫生,算是職業病。
這天底下生病的人很多,也沒見他對每個人都有職業病。
容錚見她松口之後就越過她,走進玄關換上拖鞋,顯然這公寓他熟悉的像是自己家一樣。
幾乎是和那天一樣的相處模式,同樣是她親自下廚。
晚飯之後蔚宛突發奇想地開了瓶紅酒,走到他身邊,將其中一杯遞給他。
容錚接過,視線有些疑惑,隨後笑著問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本來就是很危險的事情,現在你還給我遞酒,真的不怕?”
她不在意地笑著,自顧自在他身邊坐下,在暖色的燈光下,面上平淡恬靜。
“我不怕,因為是你。”蔚宛說的很篤定。
容錚低低地笑了出來,聲音溫雅和煦,“好人壞人難不成還寫在臉上,這可是誰都說不準的事情,傻丫頭還是留個心眼的好。”
“別人好壞我當然分不清楚,但我知道,你是好人。”說著,她象征性地和他踫了踫杯,然後抿了一口杯中醇厚的液體。
“何以見得?”容錚的視線平靜地睨著她的側臉,尾音上揚,听上去心情頗好。
蔚宛側過臉,對上了他溫煦的眼楮,不由得笑道︰“這麼多年,你幫我的次數已經數不清楚了。如果不認識你,我不知道後來發生那些事情要怎麼辦。”
他的眸色微微暗沉,僅僅因為是感激?
在一瞬間的沉默之後,他眼底再次恢復一片清明。
按著她手里的酒杯,直視著她的眼楮,半是玩笑半是真摯地說︰“既然這樣,有沒有考慮過要怎麼報答呢?”
蔚宛微皺著秀氣的眉,“要怎麼報答?”
等了好一會兒,容錚並沒有說話,只有那一雙帶著溫暖笑容的眸子在燈光下越發顯得柔情。
時間長的像是過去了半輩子,蔚宛被他看的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打量著自己是否有哪里不妥當。
在她低頭的一瞬,他溫溫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別的報答都沒什麼意思,要不簡單一點,就以身相許好了。”
蔚宛心中一滯,听著這滿是不在乎的語氣,十指緊握在一起,咬著自己的唇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和她正面說過這樣的話了……
也許是明知道這個問題她回答起來會很困難,容錚並未等她的回答,而是繼續說著︰“別人都說有先來後到這一回事,我們明明認識的時間要早一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