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卻一直沒站起來,就這樣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在她身後就是柔軟的沙發,可她沒有坐上去,而是固執地坐在冰冷的地上。
甚至不敢閉上眼楮。
半年前發生的那一幕,不斷地在眼前回放。
顧靳城的雙手撐著樓梯的扶手,不知道在這里站了多久,將她講電話的聲音听得一清二楚,看著她慌亂地去揀地上的玻璃碎片,看著她抱著自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知過了多久,蔚宛才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一樣,緩緩地站起身。
將客廳的小燈關上,再一步步走上樓。
第二天,蔚宛發起了低燒。
直到臨近中午的時候她才起來,隨便找了兩顆退燒藥吃下去,這才下了樓。
原以為自己下來的時候面對的應該是一室的冷清,所以當她看到坐在客廳翻看雜志的男人時,眸光里面顯然是帶著錯愕的。
他戴著一副無框眼鏡,薄薄的鏡片泛著寒冽的光,卻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多了幾分斯文,少了幾分凌厲。
還不等她開口的時候,顧靳城合上了自己手里的雜志,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鏡,“今天回大院。”
這很簡單的一句話,听在蔚宛耳朵里卻覺得是听錯了。
她有些懷疑自己的听覺,有些不相信地問︰“你說什麼?”
顧靳城當然不會再多說一遍,他自顧自地站起身,上樓。
等他下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聲正式的裝束,而蔚宛還愣在原地。
最後,當他們兩人出現在顧家大院的時候,全家人的目光幾乎都是帶著些驚訝的。
不過這在他們眼里,是好事情。
至少,顧靳城願意回來……
而且是兩個人出現在一起。
午飯之後,傅友嵐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讓蔚宛坐下,眉眼上帶了幾分笑意,放柔了聲音輕聲地說︰“果然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你說的話還會听一些,別人的話怕是一點都听不進去了。”
蔚宛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能尷尬地笑了笑。
到底是什麼原因,她想不到,心里卻是明白,肯定不是因為她。
自作聰明的事情她以前做過,現在真的不會再去當真。
“媽,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麼,昨天是我半年來第一次看到他。”蔚宛淡淡地說著,聲音里面帶著些莫名的惆悵。
她的這段婚姻就是很可笑。
當她自己不想要離婚的時候,那份離婚協議書卻是好幾次被遞到她面前。
現在,想要解脫,卻是始終不行。
傅友嵐心里也知道半年前的事情不可能這麼快淡去,不過她想著,一個死去的人,再怎麼樣,也會漸漸在記憶里散去。
她拍了拍蔚宛的手,放柔了聲音說︰“宛宛,那件事情不是你的錯,不要一直放在心上知道嗎?人活在世上,總是要往前看的,過去了就過去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蔚宛在心里默念著‘以後’這兩個字。
她和顧靳城之間,還能有以後?
這是她沒想過的事情。
靠著傅友嵐的肩膀,她有些疲乏地閉了閉眼楮,嗓音輕輕柔柔,卻透著無盡的疲憊︰“媽,以後我還是給您做女兒好不好,可能真的是沒有緣分。”
傅友嵐輕拍著她的後背,听著她酸澀的聲音,心里也不是滋味,只能安慰著說︰“宛宛,往好的方面想一想,目前看是不會走到那一步的。”
蔚宛輕輕地應了一聲,再沒說什麼。
目前看,的確是不會走到那一步。
但是,這明顯是假象。
二樓的陽台上,顧靳原手里拿著兩杯紅酒,將其中一杯遞給眼前神情淡漠的男人。
隨意地在椅子上坐在,語調里面帶著幾分挪俞問︰“二哥,你不是很有骨氣麼,我還以為你這次沒有個兩年三年不會和家里說話呢,怎麼現在這麼快就回來了?”
顧靳城接過紅酒杯,手指一下下輕輕敲打著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顧三少對他這樣愛理不理的性子早就已經習慣了,自顧自地抿了一口紅酒,隨後繼續調侃著說︰“二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以前要離婚的人是你,現在不肯離婚的還是你,是男人能不能有點風度,就成全別人一次。”
“成全?”男人慢條斯理地說出這兩個字。
唇畔劃開了幾許弧度,很淡,帶著些譏諷。
其實他們兄弟兩人長得並不是很像,只是眉宇之間總有些東西,如出一轍的神似。
“你現在跟我說成全,以前誰又成全過我呢?”
顧靳原听著他漠然的語調,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只是一個很簡單的疑問句,卻是讓人听出了幾分心驚。
“哥,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也知道,蔚宛只是死心塌地的喜歡你,除此之外,好像她也沒做錯什麼。”
顧靳原這些話是早就已經想說的了,就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雖然以前他一直是比較支持蔚宛不放手,現在看來,好像這並不是個好的決定。
“也不見得。”顧靳城的視線深沉了幾分,目光隨意地往下看,也不知是在看著什麼。
一听這話,顧三少心里有了點情緒,似笑非笑地反問道︰“她這麼愛你,難不成還會和別人亂來?”
蔚宛愛他,這幾乎是有眼楮的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
如果看不出來,那就是故意裝作看不到,或者是真的瞎。
顧靳城顯然不想和他再繼續這個話題,起身走進房間。
正巧在走廊上看到了自己母親,隨口的問了一句︰“媽,宛宛呢?”
傅友嵐沒想到他會主動問起,于是笑了笑說︰“剛剛說約了朋友,所以出去了。”
隨後走上前來的顧三少也听到了這話,頗有些瞎湊熱鬧的意味,問道︰“難得回來一次,還約了朋友?我還挺想知道是什麼朋友啊,這麼重要。”
傅友嵐睨了一眼小兒子,沒好氣說︰“就你愛瞎操心,宛宛比你知分寸多了,哪像你,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不正經的樣子。”
顧三少和母親一向貧慣了,摸了摸鼻子,眉眼微微上揚,“媽,您到時說說,我哪里不正經了?除了沒給您帶回來一個可心的兒媳,其他地方可不都是稱著您的心思來的。”
傅友嵐笑罵,“好了,說你兩句你還真的就沒完了……”
這你一言我一句的過程中,顧靳城的眸色不著痕跡地深了幾分,他轉身離開。
似乎身後這屬于一家人之間的溫馨,和他沒有丁點關系,清俊挺拔的背影無端的多了幾分寥落的味道。
顧靳原的目光頓住,心里似乎有些隱隱的明白了一些什麼。
笑著和母親說了兩句話之後,就快步追上顧靳城,兄弟兩並肩走著,連走路的步調都是如出一轍的相似。
“哥,你這是要去哪兒?”
顧靳城這個人對于不想回答的問題,經常性的回避就當做沒听到。
現在,顯然他就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目光淺淡地睨了顧三一眼,自顧自地走進書房,隨意地在沙發上坐下,眸光深邃冷沉。
他就是這樣安靜地坐在這里,卻莫名的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清雋平靜的面容,深邃似海的眼楮,根本猜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麼。
顧靳原對他這愛理不理的性子早已習以為常,可能是閑的,面對顧靳城的冷漠臉,依舊調侃著說︰“哥,你一回家就是這樣一副表情,連著媽看你的臉色都是小心翼翼的,我都不知道蔚宛到底是怎麼受得了你這脾氣。”
看上去沒有脾氣,骨子里卻是個固執到極點的人。
顧靳城聞言,菲薄的唇角牽起一個薄涼的弧度,語調平靜的近乎冷淡︰“沒有人逼著她,路是她自己選的。”
就像她在悄然無聲間,就把他的生活攪得翻天覆地……
現在想要離開?哪有那麼簡單的道理。
顧三少覺得自己可能跟不上他的思維,心里只有一個想法,變態!
按他這意思,倒是很享受別人的倒貼?
如果他和蔚宛兩個人早能好好地在一起,哪里還會發生後面的這麼多事情,說到底,他不明白顧靳城和蔚宛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顧靳原想不明白,但是心里有個可怕的念頭隱隱約約在成型。
甚至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自己兄長,猶豫了一瞬,他才裝著如無其事的樣子說︰“哥,你心里有氣可以理解,但是千萬別把在乎你的人越推越遠。”不過在說完這句話之後,顧靳原又勾了勾唇,“我忘了,你反正是不在乎的。”
顧靳原站起身,走出這間書房,這氛圍太過壓抑,讓他有些受不了。
誰都沒法忽略那個女人已經死去的事實,只是刻意地在回避,畢竟在這件事情上面,理虧的,確實是顧家……
安靜溫馨的房間,角落里的香薰燈散發著清淡的甜香,縈繞在嗅覺間,仿佛可以讓人忘卻了很多不順心的事情,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覺。
蔚宛是在半個小時之後醒來的,揉了揉有些困頓的眼楮,聞到了一陣濃郁醇香的咖啡味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