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受,卻哭不出來。
其實她犯不著用自己的孩子來陪葬,只是想和他從此陌路,徹徹底底的將他從自己的世界里趕出去。
或者說,逃離有他的世界。
她膽子小,也可以說沒出息。
就是在故意逃避這一切,明知道那人的死和她有著說不清楚的關系。若是那天,她沒有接顧靳城的電話,或者把那個電話給他接,可能就會避免這一場悲劇。
可她沒有這麼做。
雖然愧疚,卻只想要逃避。
以至于每每閉上眼楮,腦海中都會浮現那個人的容顏,會出現那個美好的笑容。一切都在指責著,她是一個劊子手。
也許是思緒還混沌著,蔚宛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醫院。
而緊接著,發生的事情就不容她再愣怔。
傅友嵐接到電話之後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在電話中,顧靳城只是給她報了醫院的樓層和床位號,除此之外任何一個多余的字都沒有說。
當下她就覺得事情可能很嚴重,卻不曾想到,竟然是這樣的事情。
蔚宛惶然地看著走進來的婆婆,她的眼中閃過慌亂,還有愧疚和痛苦。讓關心自己的人難過,她真的不願意看到。
“媽……”蔚宛撐著自己的身子想要坐起來,可只是剛剛一動,就再次跌了回去。
傅友嵐坐在她床邊,心疼地握著她的手,在看到她脖子上淤青的那一刻,又急又氣地問︰“宛宛,你告訴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好的,你為什麼不要這個孩子?”
蔚宛放在身側的手在微微顫抖,她下意識地翻過手腕,不想讓別人再看到什麼。
她知道,婆婆一直都很在乎這個孩子,一直希望著她和顧靳城能夠好好的,而現在,她卻做出了這麼讓人失望傷心的事情。
傅友嵐見她不說話,又急切地問著︰“是不是他不想要,逼著你拿掉的?這個混賬!”
說著,傅友嵐氣不過就要拿起手機給顧靳城打電話,蔚宛才想到了她的意圖,也不管自己的身體,著急地做起來,搶過她手里的手機,沙啞著嗓音說︰“媽,不要找他……”
這說話聲音里,已然隱隱帶著哭腔。
傅友嵐看著她這個樣子,指責的話更是說不出口,只能心疼的抱著她的身子,一下下的在她後背輕撫。
一時間,蔚宛難過的哭了起來,“媽,對不起,對不起……”
她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哭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听到這些家人的關系,眼淚就是怎麼也忍不住落下來。
蔚宛靠著她的肩膀無聲的落淚,在顧家的這麼多年,她知道傅友嵐早就將她當成女兒來疼,什麼事情都會為她著想。
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長輩的傷心和失望。
“到底怎麼回事?不是之前還好好的嗎,媽不是讓你們好好說,怎麼就說成了這個樣子?”
聞言,蔚宛咬著唇瓣眼淚流下的更多,在一聲不吭過了好久後,她才斷斷續續地說著︰“那個女人死了,連著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沒了。我不該那天晚上不讓他出去的,只要我松個口,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一時間,傅友嵐臉上的表情也愣怔住了。
想起顧靳城在兩天前給她打的電話,心里莫名的浮現了幾分寒涼。
她確實是再次找了那個女人,只是給了她一張支票,就像以前那樣……
“死了?”傅友嵐不可置信地問出這兩個字。
在這一瞬間,傅友嵐很希望自己的听覺是出了問題,這個事情太過于荒謬,這後果,也令人承受不了。
兒子是她自己生的,更加了解他的性子。
也大概就知道了,那個女人一死,所造成的後果,很難以想象……
蔚宛靠著她的肩膀,輕輕地點頭。
如果可能的話,她自己也希望這是假的。
再怎麼樣,這也是一條鮮活的人命。就因為她故意為之的一些發泄,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她一閉上眼楮,腦海中就會浮現那可怕的夢靨。
不知道自己還會受這些折磨多久,也許是一陣子,也許是一輩子。
她無聲的哭著,整個人的身子在輕顫著,像是迷失了自我,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傅友嵐的心疼更大過于生氣,她伸手抹去了蔚宛臉頰上的眼淚,擁著她的肩膀,讓她更舒服地倚靠著自己。
嘆息了一聲安慰著說道︰“宛宛,別哭。這女人坐小月子也是不能哭的,萬一傷了眼楮,也是一輩子的事情,听媽的話。”
蔚宛點頭,可這眼淚卻是怎麼也挺不住。
明知道不能在長輩面前流淚,可就是怎麼也控制不住。
傅友嵐也是紅了眼眶,只能柔著聲音安慰著她,其他的事情似乎已經失去了意義。
“听話,不哭了。等你在醫院里面住幾天,就回家里好好養著,這次養不好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回家’這兩個字,在蔚宛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她在心里默念著,回家,回家……
可是到了現在,她根本不知道什麼地方才能稱之為家。
以前蔚宛覺得,她的家里,一定要有顧靳城。
現在,她不想和他處在同一屋檐下。
或者說,她只要看到他,就會想起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想要逃避也逃避不了。
只會一遍一遍,提醒著她。
讓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原來自己也曾經做過這樣的事情,手上像是染著看不見的血液。
良久的沉默之後,蔚宛低低地說︰“我不想回家……”
傅友嵐怎麼會不知道她現在心里是什麼想法,估計早就已經愧疚到了極致,不敢面對。
“宛宛,別怕。你听媽的話,把自己的身體養好才是真的,那個女人要死是她自己的事情,和你沒關系!”
傅友嵐這話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听。
像是在安慰著蔚宛,又像是在安慰著她自己。
明明是新年,卻是過得這般陰雲彌漫。
這件事情終于是瞞不住了,最後也不知怎麼著的就傳到了老爺子那里。
當天,顧老爺子就大發雷霆,讓這個混賬東西來一趟老宅。
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誰也不知道,但是後來听老宅的佣人說,也不知到底是說了什麼事情,氣的老爺子差點拔了槍。
此後,再也沒有人提起這件事情。
可有些事,不提,不代表就會忘記。只會隨著時間的堆積,在某個陰暗的角落,慢慢潰爛,成為了最不能觸踫的禁忌。
那天之後,蔚宛就再也沒有見過顧靳城。
有一次,她無意間問起身邊的護士,護士說,第一天的時候見過她的丈夫,是個很英俊的男人。就是……
看上去不是很好接近。
這後面的話,蔚宛自然是沒有听到的。
她緩緩地勾起唇角,丈夫……與她而言,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呢?
有些事情即使蔚宛想要瞞著,卻這消息卻總是會不脛而走。
第三天的時候,顧靳原坐在她的床前,修長的手指擱在自己的下巴上,也不說話,神色復雜,眸光沉寂。
蔚宛被他這個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她撐著身子靠著身後的枕頭坐著,卻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話。
一陣長長的沉默過後,顧三少終于涼涼地開腔︰“早知如此,我就不應該勸你。和他早點散了,沒準還能相安無事的過很久。”
從一開始,顧靳原就是一直很支持他們兩個人。
但是現在,他開始有些後悔了。
那個女人死的消息,在這幾天之內,顧家上下幾乎都已經知道。而顧靳城的態度,就已經足夠讓人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
蔚宛的手指微微曲起,她的眼楮看著自己手背上青白的血管,像是感覺到一絲寒涼,縮了縮手。
“要是別人勸有用,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了。阿原,其實你我都清楚,有些心里認定的事情,不論是對的還是錯的,就算是別人勸了很多次,照樣還是會固執己見。”蔚宛的聲音有些干澀,只能很勉強的給了他一個笑容。
這三天的時間內她想了很多事情,只是她依然一直沒有想通。
以前她就一直安慰自己,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
顧靳原挑眉,一雙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似乎不是很理解她所說的話。
“唔?那你是想表達什麼意思?”
“所以,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世上沒有後悔藥,也沒有辦法讓一切從頭來過……”她這話說的有些自暴自棄的成分,只是單純的不想要再去听到這些事情,想要逃避。
顧靳原沒有應聲,視線放在了窗外,冬日午後的陽光很暖,將這素淨的病房內染上了些許溫暖。
“那現在,離婚麼?”顧靳原所能想到的,好像也只有這個了。
他雖然猜不透顧靳城的心思到底是什麼,只不過到底是兄弟,他知道,這一場風波注定是不尋常的。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好像除了離婚,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蔚宛搖了搖頭,“說起來很可笑,以前是我用有名無實的婚姻綁著他,不肯離婚,現在卻變成了他不願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