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高考已經舉行過了幾年了,山里的知青有本事的已經考了出去,沒本事的也正在努力奮斗,想方設法的讓自己回城,留在村里的只剩少數那麼幾個,大都已經離開了。
現在已經改革開放了,但是個體戶依然是受鄙視的人群,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他也沒想著現在就要出去,他現在要先把李石的這些麻煩解決掉,之後再改變家庭的經濟狀況。
他想著,把視線放到了他前方那位勤勤懇懇、老實干活的堂叔身上。
他的兒子兩年前因病去世了,現在膝下空虛,一個孩子都沒有,他們夫妻倆年紀又大了,沒辦法再生一個。
自從他們的兒子去世後,兩夫妻兩都沉寂了下來,在他的記憶中,這兩位都是對他很好的人,在他餓極的時候會給他吃食墊墊肚子的那種,反正比他家爸媽對他是好多了,想到這時候,李石那後媽已經明里暗里打听他掙了有多少糧食,存了有多少錢,還說他那弟弟已經15歲了,再過兩年就要娶親了,手頭緊……之類的話,這個他不給東西不是問題,但是名分在那里壓著,他們也不好直接沖撞,所以他那後媽有恃無恐,明里暗里的擠兌自家的妻子,他妻子比他大,就說什麼母老虎吃小相公之類的話,閑聊必定說他兒子的壞話,長大一定不學好……別人信不信是一回事,老是這樣實在煩人,他腦子一轉,就有了主意。
機會很快就到了,事實上簡直是天助他也,因為他那堂叔一鋤頭下去,正正好踫上了一塊堅硬的石頭,鋤頭反彈,正好砸到了他的右腳拇指上,痛得他立馬彎下腰,捂著腳在那里嚎了一聲,他立刻上前去看他的情況,看他痛得厲害,就說︰“叔,怎麼了?來,先在樹蔭下坐著。”說著就扶他到旁邊的樹蔭下坐著,要幫他脫了鞋子看怎麼樣了。
脫下草鞋,一看,砸的可真重,他的大拇指半個指甲蓋已經裂開了,只剩下一點點皮肉連著,上面還粘著有泥和草屑,周恆光是看著,就覺得錐心的痛。
在山坡下面有幾塊地,他的老婆正在那里除草,旁邊的人提醒她,她連忙上來看她的老伴出了什麼狀況︰“老李,老李,你怎麼了?”
“不小心砸到腳了。”
劉嬸看了,“嘶”了一聲,就在旁邊尋摸了周恆不認識的草藥的嫩芽,放到嘴里嚼碎了,糊到老伴的腳上,止住了血液。
看他這樣,想來也干不了什麼活了,在監督他們干活的隊長,就上前來︰“你先回去休息,上點藥,再看看情況,你們誰幫把手送你們李二叔回去?”
周恆第一個站了出來︰“我來,叔,我背你回去。”
李二叔的塊頭算不上小,反正他老婆體型比他小兩號,是背不起他的。
他也沒推辭,他是看著李石長大的,知道他是個實誠人,不來虛的,他們之間也不需要太客氣,他就上了周恆的背。
周恆就背著他到了他家里,老實說,距離還不近,反正他額門上是出了不少的汗珠才把他送到了目的地。
劉嬸快走了幾步開了門,讓周恆把人放到凳子上,一邊從櫃子里拿出了藥酒還有干淨的布,清理他傷口上的那些東西。
“多虧了你誒,要不都不知道他要怎麼回來呢?現在傷了腳,傷好之前都不能去上工了,公分就少了。”
“只是幾天而已,沒多大影響。”
“也不怕你笑話,我們現在就兩口子相依為命,現在是夠吃自個吃,以後老了不得攢點呀。”
“老了也有我們啊,柱子哥雖然走了,但李家那麼多人。”
說到他那逝去的兒子,兩口子臉上都是悲傷,原本他們兩口子性格都是出了名的和善人,但是兒子去了就變成了隱形人,說話都不能挺直腰板了,因為他們是絕戶,以後老了沒有人送終,以後入了土也沒有人在清明給他們上香。
看他們沒有想到那方面,周恆就主動著欲言又止了。
看他那副有話想說,但是又說不出來的模樣,劉嬸就輕輕拍了他一下︰“你有什麼事就說,還有什麼事不能說的?”
“我就記得從小叔嬸你們都對我很好,我幾次餓得受不了了,都是你們給我吃的,我搬出來了,那被褥,還有身上這身衣服,都是你們給我的,我有時候就在想,為什麼你們不是我爸媽呢?如果是那該有多好。雖然我們沒有父子緣分,但實際上也差不多了,你們也不用太擔心,以後有什麼就叫我。”
“我也想有你這麼個兒子,可惜我們沒緣分。”劉嬸擦了擦眼角。
但是李叔似乎想到了些什麼,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如果你是我們兒子……如果……我……你想做我們兒子嗎?”
周恆沉著臉,嘆氣︰“雖然說這樣不太好,但是內心里說,我那爸媽你們也知道,現在我家窮成這樣了,他們還想讓我出錢出糧給我那弟弟娶媳婦,給妹妹存嫁妝,我現在哪有什麼錢糧,他們跟我要,不就是想逼我去死嗎?我有時候真的懷疑,我是我爸的孩子嗎?”這點其實不用懷疑,他長得有五成像他爸。
“他們怎麼這麼過分,當初什麼沒給你就把你趕出來了,現在哪來的臉跟你要東西?你現在有妻有小的,吃的住的用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哪里還存得下什麼錢糧?要我說,就是你那後媽,壞了事了。”劉嬸听了義憤填膺。
“我說……我說……你如果給我們做兒子,你願意嗎?”李二叔還是明確的問了出來,兩只眼楮飽含期待,劉嬸听了,愣了一下,看了她老伴一眼,然後兩只眼楮也亮了,屏息地看著周恆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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