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安只得喊了停，他定定的瞧了王安一會兒，皺眉道︰“秉文，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秉文是王安的小字，是他的夫子周先生特意為他取的，王安十分喜歡這個小字，平日只讓親近的人這麼喚他，所以明明靳安比他還小了一歲，他卻仍堅持讓靳安這般稱呼自己。
王安聞言面露慚色，有些愧疚道︰“安弟，對不住，是我太散漫了！要不咱們再重來一遍，我這次一定不會出錯了！”
靳安搖頭，看了靳霜一眼，臉上的神情漸漸嚴肅起來。
“不對，你從半個多月前開始就有點不對勁兒了，時常走神不說，話也少了許多，你肯定是有什麼事！”
末了，他忽然想到什麼，揚聲道︰“秉文，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王安性子和軟，空長了個大個子，卻最是好說話不過，便是被人欺負到頭上，也不見得動怒。
靳安對他這種濫好人的性子十分頭疼，只盼著多教他些強身功夫，將來也好自保。
王安沒想到他會這麼想，慌忙擺手道︰“安弟，你想哪兒去了，哪里有人會欺負我！”
靳安卻仍舊皺眉道︰“那到底是什麼事！你若把我當兄弟，便告訴我，要不然被我查到果真有人對你不利的話，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說來說去，他還是不相信王安的話，心中咬準了是有人欺負他！
靳霜也走過來道︰“秉文哥哥，你還是跟安哥哥說實話，你從來都不是藏得住心事的人！如今也有半個多月了，可見不是小事，你說出來，說不定我們也能幫忙出出主意！”
王安聞言，越發慚愧，嘆了口氣道︰“是我不好，害你們擔心了！其實確實沒有人欺負我，是我的夫子周先生他……他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對我十分冷淡！”
“先生腿上有舊疾，又孤身一人，是以我每隔三五日便會去他那里幫忙料理家事，如此這般已經有三年的時間了！我們雖名為師徒，但我一直敬他如父親一般，先生對我也格外親切！”
“外人都以為我書讀的不錯，其實我本來生性木訥，只會抱著書本死讀書，是先生不厭其煩的開解我，一點點讓我真正開竅！可以說如果沒有先生，便沒有如今的我！”
他說到這里，神色開始漸漸落寞。
“可是從半個多月前開始，先生忽然變得冷淡起來，除了正常授課之時，他再不肯多指點我一句！我原以為他是舊疾發作，心中煩悶，所以也沒敢多問，可是後來等我到他家中時，發現他越發對我不理不睬！”
“我鼓足勇氣問他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沒想到先生突然大發雷霆，還指責我整日虛情假意，投機取巧，甚至要我以後都不準再踏進他家一步！我實在不知道先生為什麼會突然這樣，我找不到原因，又怕惹他生氣，便再不敢去先生家里！”
“直到從前幾日開始，我發現先生神情憔悴，整個人也清減了許多，我實在放心不下，就趁著今日在書院時又多問了兩句，沒想到他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了……”
靳霜看著此時的王安，清俊的臉上有些蒼白，一雙秀氣的眼楮中神色惶恐，顯然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自己被敬愛的先生厭惡這件事。
也難怪他如此，便是靳霜從王善家的那里，也不只一次听到王安對他這位周先生的看重和在意。
靳安皺著眉頭听完了靳安的話，見他神色落寞抑郁，便忍不住道︰“會不會是有什麼人跟這位周先生說了你什麼壞話？你仔細想想，最近可有得罪什麼人？”
王安搖了搖頭，老實道︰“我平日除了你們，便只是偶爾跟書院的同窗們走動！他們俱是好性子的人，大家平日在一起都是客客氣氣的，從不曾有半句不快，所以我想不到會得罪過什麼人！”
“而且先生為人正直，一向有遠見卓識，斷不會為了別人一兩句讒言便不分青紅皂白，輕易怪罪于人！”
這次換靳安嘆氣︰“以你的性子，眼下也沒什麼機會和人結怨！不過，我也想不出還有什麼原因會讓這周先生突然性情大變……總不會是這位‘為人正直、有遠見卓識’的先生現在看不上你這個一根筋的學生，所以故意刁難，只是為了讓你同他生分！”
他本是恨鐵不成鋼的一句氣話，不想王安竟似當了真，愣了一會兒神，忽然喃喃道︰“確實如此……我怎麼沒想到……”
靳安和靳霜見他神色不好，忙齊聲問他到底怎麼了。
王安看了看兩人，一雙原本清明的眼楮忽然涌起一抹兒傷心，在兄妹倆的追問下，許久才道︰“方才安弟提醒了我，一個月前有戶人家特意來我們書院為族中子弟挑一名兼課的西席！”
“听說那戶人家是長安城中的官宦之家，地位尊貴，若是被選了去，稍加運作，說不得可以贏個大好前程，因此我們書院的山長十分重視，連著請了人家過來挑了幾次……”
“我原是有听說，山長本來是向那戶人家舉薦的周先生，但是那家人似乎認為周先生的名氣不夠響亮，所以此事最後花落院中另一名夫子身上！”
靳霜和靳安听他說起這件事，對視一眼，連靳霜也蹙起了眉頭。
“所以呢，秉文哥哥，你認為周先生突然態度大變是與這件事有關？”
王安點了點頭，難過道︰“一定是這樣的！先生明明有山長推舉，卻還是錯過這樣的好機會，一定是因為先生只有我這樣籍籍無名的庸碌之輩作學生，一點用處也派不上！所以他才會對我失望，繼而徹底厭棄了我……”
“啪！”
還不等他說完，靳安便伸出手掌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腦門上！
王安白皙的腦門上立即變紅了一塊！
王安捂著腦門，愣愣的看著靳安。
只見靳安板著臉，冷聲道︰“我以前只覺得你是個書呆子、濫好人，現在發現你臭毛病實在不少！你方才還口口聲聲說你那位周先生是個正直、有遠見的人，難不成他就為了這麼點子破事，便討厭你這個學生了？那他哪里當得起你說的正直、有遠見了？”
“真若是這樣，我看就連你們山長也是瞎了眼，好端端推薦這樣的人作甚！今兒我就要打醒你，讓你想明白男子漢大丈夫，出了事，若是自己的錯，就老老實實跪下認錯；若跟自己無關，就堂堂正正挺胸抬頭，學那些婦人似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都往自己身上攬，自怨自憐的，看著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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