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霜抬頭，果見對面迎頭走來兩個濃妝艷抹的女子。
眼下雖是入秋，但白日里日頭充足，倒也不見涼意，兩個女子身上的衣料更是輕薄，某些凸出的部位也繃得緊緊的，生生顯出一身動人的曲線，引得偶爾路過的行人都時不時多看兩眼。
直到兩個女子的身影遠去，這些目光才意猶未盡的收回。
靳霜方才也順勢停住了腳步，她自然不會像那些人一樣覷著空子瞄人家鼓囊囊的胸口，只是格外留意兩個女子的頭飾。
即便是歡場女子也是分了幾等的，一等的花魁頭牌，常常有人一擲千金；那些尋常的普通花娘使勁渾身解數，也不過混個衣食無憂。
從方才那兩個女子身上色澤雖鮮、但明顯料子一般的衣著看，她們也只能算是末等的花娘，況且歡場女子夜間迎客，白日大多是要閉門休息的，這個時候在大街上招搖過市，其實也是變相說明了她們的生意並不如意。
靳霜留意到她們頭上並沒有太值錢的首飾，只是插滿了各式的絹花，大大小小，看著就沒個章法。
那些絹花的材質很粗糙，一看就是不值錢的，除了有一兩朵瞧著與她之前在城中心一帶遇到的富家女子們所戴相似，可見是今年流行的式樣，其他的卻是實在不足一看。
花娘們為了留住恩客、賺更多的錢，無不想盡法子讓自己一身皮肉顯得出眾，但人的容貌天生注定，無非只能在那些衣裳首飾、胭脂水粉上下功夫，可這好東西也最是耗銀子！
人人都知肉糜香，可是都無米下鍋的時候，想的再多也是白費！
不是她們不想下力氣打扮，是這美的代價太高，有心無力，唯有空自暗恨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只要有所求，便必然有給人鑽營的空檔，有利可圖便是這個意思，尤其無論哪朝哪代，愛美之人的錢總叫人賺的輕松。
靳霜想到此，忽然轉頭問靳安道︰“安哥哥，這附近是不是有花柳巷？”
靳安被她問的一愣，顯然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便是粗枝大葉如自個兒也是知道女孩子家打听這些是不妥的，尤其她還是個不大的小娃娃，但是他也知道眼前的小人兒可不是尋常的孩子，那些嘰嘰哇哇的俗禮倒也不必完全在意。
是以，他馬上道︰“從咱們剛才過來的那條巷子往左拐，穿過一條小巷，便是康平街，城中一帶所有的青樓妓院都在那條街上。康平街也是整個長安城最出名的煙花地，許多達官顯貴平素也喜歡去那里。”
靳霜听他如此說，腦海里忽然想起那日在粉樓門前挖苦一枝梅的紅衣婦人，便是自稱春風樓的老鴇。
她不由道︰“那春風樓可也在康平街上？”
靳安似是也想起那日幫她出手教訓春風樓老鴇的事，咧嘴一笑道︰“是的，春風樓幾乎佔了康平街半條街，生意十分紅火，而且他們的大老板手段厲害，黑白兩道通吃，便是在那些大官面前也說得上話！”
靳霜聞言，失笑道︰“這麼說那天那個婦人……”
靳安也笑著接口道︰“你想的不錯，春風樓里的人也是分了幾等的，有專門負責招待達官貴人的，也有專門接待尋常人的！那婦人也只是春風樓里一個普通管事而已，頂多也就是個老媽子！”
靳霜笑了笑，她之前听王善家的講一枝梅的來歷時，稍待提起過春風樓是長安城最大的紅樓楚館，想來那樣一座名滿長安的花柳之地，幕後的老板也該是個通透人，絕不會像那婦人一般既沒見識、又沒手段，為了昔日一點子不平，便巴巴尋到粉樓去找人打口水仗！
這也是她那日敢毫不猶豫的請靳安幫忙略施小懲的緣故。
兄妹幾個分吃了包子和饅頭，靳霜便提出要到那康平街去看看，靳安猶豫了一瞬，便點頭同意了。
他從前跟著老乞丐在這長安城四處游蕩，自然知道這個時辰的康平街不似夜間車水馬龍，人流嘈雜，相對也就沒什麼危險。
靳康幾個之前雖然只在城西一帶流浪，但是對“春風樓”這個名字倒是不陌生，他們心思早熟，又見慣世態炎涼，自然知道那是一處什麼地方。
是以靳康看著靳霜本想說些什麼，但見靳安點頭同意，便也閉口不提了。
他們這個小妹妹不是一般人，這是他們兄弟幾個早就知道的，既然妹妹想去，就說明那里必定有值得他們去的緣由。
說話間，兄妹幾個進了康平街，遠遠便見一座佔地廣闊的精致樓宇，紅磚綠瓦，廊檐斗拱，端的氣派！
此刻，朱紅漆的廣亮大門前一站、一坐守著兩個小廝，兩人俱是一臉困頓，見靳霜幾個站在街對面往這邊張望，只是掀開眼皮掃了掃，便又各自垂下頭去。
靳霜順著敞開的大門往里看，但見院內奇花異草，香風陣陣，處處雕梁畫棟，每隔幾步便掛著一頂大紅燈籠，正對著大門的正廳里還垂著重重細軟的紅紗，風一吹過，便掀起旖旎一片。
這春風樓不虧是長安城最有名的銷金窟，只這麼遙遙一瞥，靳霜便覺得此處甚妙，想來夜幕四合、燈火輝煌之際，必定是另一番奢靡華麗的景象。
見此時春風樓里沒什麼人，靳霜等人便又繼續沿著康平街深處走去。
過了春風樓，果然如靳安所說，盡是些不大不小的妓館，這些妓館不比前面春風樓的富麗堂皇，但是既然能在這條街上站住腳，定然也是有些可取之處，只是靳霜等人只是這般從外面一走一過，也看不出什麼。
不過這些小妓館大多開館較早，他們連續經過了幾家，敞開的大門內時有鶯鶯燕燕的嬌聲細語傳出，一些臨窗的閣樓上也坐著不少裝扮艷麗的花娘。
靳霜留心張望，只對她們的衣著首飾格外留意，如此把一整條康平街從頭走到尾，倒也對這些花娘們的喜好琢磨出了個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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