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便道︰“好孩子,听你妹妹的吧!她既然決定了,必是心中有了主意!你們兄弟幾個眼下的住處確實不妥,娘和姑姑也不忍見你們再吃苦了!”
靳安仍堅持道︰“可是那宅院定要花費不少錢!這個時候……我們不能這麼自私!”
靳霜看著他不安的樣子,卻只是笑著安撫道︰“哥,你們也是我靳家的人,怎麼能說自私呢?況且將來宅子賃下,有你們住進去,也好為外公他們作掩護!”
“再說了,我是說要盡快把這宅院賃下,但也不是說立馬就能成的,總要等銀子能周轉開的時候!所以你也先別著急,眼下你們幾位哥哥怕是還要在那簡陋的土屋里委屈一段日子!”
這回不等靳安開口,靳蘭也點頭道︰“是這麼個理兒,孩子,我和嫂嫂總不能看著你們一直住在那樣的地方!本來這兩日我們也商量著,等把給你們的衣衫做好後,再給你們絮些被褥,好在這會兒離天冷還有些日子,倒也趕得及……”
俞氏也笑著點了點頭。
“娘、姑姑……”
靳安看著眼前滿心為自己打算的三人,突然眼眶一紅,直深吸了兩口氣,才平復下這份心中激動。
他從窄凳上起身,沖著三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娘、姑姑、還有妹妹,我不知道說什麼,但是我靳安發誓今生今世一定會報答你們對我的這份恩情!”
俞氏感嘆道︰“傻孩子,這般見外做什麼。”
靳安整理好情緒,又看向靳霜道︰“妹妹,銀子的事也不能只讓你一個人擔著,哥哥們雖然沒有你那般聰慧,但是有手有腳有力氣,從明天起,我就帶著他們幾個出去找事做!”
靳霜笑道︰“哥,正好,明日一早,你們把我帶上,咱們兄妹幾個一起!”
靳安卻是皺了皺眉︰“妹妹,你要去做什麼?”
俞氏和靳蘭聞言,也把目光投向靳霜。
靳霜少有的俏皮一笑︰“當然是去找賺銀子的去處!從前只有我自己,輕易不敢遠走,如今有了哥哥幾個在身邊護著,這偌大的長安城便是世道再如何艱辛,可到底遍地達官顯貴、朱門綺戶,只要有心,總能想到好法子!”
其他三人听她如此說,知道她心中定是有計較,自然也沒再多問。
天將 時,俞氏囑咐靳安早些回去,靳霜便去了李婆婆屋里,先是跟她規規矩矩習了會兒字,之後才提出拜托她配制假死藥的事。
靳霜本來正猶豫著如何解釋自己要這假死藥的緣由,不料李婆婆听罷,卻是一句都沒有多問,只是告訴她這種藥自己雖有所了解,但到底是第一次配制,為了穩妥起見,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靳霜本就感激老人對自己一家的多番照顧,更何況自己這邊也諸多準備沒有做好,是以莫說只是一個月,便是再久也願意等得。
第二日,靳安帶著靳康幾個早早來了,想是昨晚從靳安那里知道了靳霜為自己這些人做的打算,此時站在院子里,再見俞氏和靳蘭時,少年們一個個神采奕奕,更多了一份說不出的親昵。
俞氏塞給靳霜二兩銀子,要他們兄妹幾個在外面買些吃食,回來時再順便帶些布匹、棉花,好給兄弟幾個做被褥。
靳康兄弟八人在旁看的又是高興、又是感動,雖然昨晚已經從老大那里听了一遍,可是今日親眼所見仍不免有些激動。
在這弱肉強食的世道里,他們在外漂泊了那麼多年,吃過的苦頭、受到的侮辱一言難盡,可如今終于也有了打從心底里關心和在意他們的親人,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事了。
兄妹一行十人從永昌巷出發,因為出來的早,又是偏僻的街道,路上的行人還不算多,靳霜特意繞路到長樂街王善家打了聲招呼,又在街上買了些餅子,兄妹幾人分著吃了,這才按照靳霜說的,往城中去了。
長安城繁華,以達官顯貴聚居的城中一帶更是寸土寸金,興盛榮達到了極點。
隨意踏上一條長街,入眼便是鱗次櫛比的大小商鋪,臨街可見的各式讓人眼花繚亂的貨品,還有比肩接踵的行人,且這些行人個個衣著不俗,一看便知是有些家世的。
這般熱鬧富庶,靳霜和靳安還好,靳康幾個卻是看的眼楮都直了。
一條街尚且如此,更不消說靳霜幾個連靠近都無法靠近的那些顯貴們的府院附近。
靳安一路護著靳霜,與靳康幾個不同,他一直謹慎的留意經過的路人,且盡量挑著邊角地方行走,看見兄弟幾個被眼前的繁盛幾乎迷了眼,不由低聲叱道︰“之前我不是提醒過你們,若是到了這城中,一定要前後仔細看好,萬不可胡亂張望,這里到處都是有權有勢的人,若是不小心沖撞了誰,你們命都不保!”
靳安這一句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硬氣,雖聲量不高,卻頗有威嚴,靳康幾個一激靈,到底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四處張望。
饒是如此,邊上一家綢緞莊子里出來送客的伙計正好瞧見他們幾個,便撇撇嘴,陰陽怪氣道︰“哎呦,這年月,叫花子也敢往這條街上來,要是污了貴人們的眼,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靳康幾個聞言面色一變,最小的靳和更是咬緊了嘴唇。
哪怕是在前天,有人這麼說他們,他們也毫不在意,反正他們就是四處游蕩的乞丐,可是經歷了昨天,在享受到了家人的愛護和關心後,他們的心也開始敏感起來,絲毫不想再回到過去無人問津的日子!
是以這會兒听到有人這般大喇喇的羞辱,好像自己曾經是乞丐這件事已然根深蒂固,永遠無法更改,兄弟幾個一時又是羞愧沮喪,又是氣憤難過。
靳康捏緊了拳頭,終是憶起靳安的告誡,咬咬牙帶著幾人繼續往前走。
靳安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回頭冷冷看了那伙計一眼,他雖是半大的少年,身量不算高,但這一眼猶如蒼山之狼,狠戾非常,倒是把那伙計看的忍不住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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