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嘆口氣道︰“所以說，這投生到皇親國戚府上也不見得個個都是好命！師弟你啊，也看開一點，尋思著如何多賺點傍身的銀錢才是正道！”
姓侯的漢子也滿口答應。
靳霜听到這里，對于方才馬車上的人，隱隱約約間已經有了答案。
雖然那兩個人聲音壓得很低，但是靳霜背對兩人，又正好處在下風向，倒也听了個大概！
能讓如今的東郭教首座和左護法急于表現、又不敢擅自行動的人，除了那位整日求仙問道的天楚皇帝不會有別人！
靳霜想起第一次和王善家的上街那天，也是在一個茶攤子上听到一個曾在城中說書的人提起過，天楚皇帝還有一個病弱的嫡親弟弟。
兩人年齡相差不小，如今的皇帝登基時，並沒有對這個唯一的嫡親弟弟有過什麼封賞，任其在宮中一點點被世人遺忘，到如今，已經很少人還知道當今皇帝還有這麼一個幼弟，先帝還有這第二個嫡子！
所以天楚皇帝最後索性直接將這個弟弟遠送西北，即便對方已經目不能視，也不肯罷休！
生于皇家，尸山血海成就一條帝王之路，父子相殺，兄弟鬩牆，屢見不鮮，靳霜能想到一個人為了鞏固皇權可以多麼殘忍。
但是此刻，因為方才隔著馬車的那樣一次算不上相遇的相遇，想著那一剎那內心無以名狀的熟稔和悸動，她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份牽掛。
此一去山長水遠，千里迢迢，他目不能視，又無人隨侍，今後的日子要怎樣熬過呢？
似乎越是這樣想，她的心就越發澀然，幾乎是不由自主的把馬車里那位落魄的皇子與前世的他面容相重疊……
靳霜強迫自己專注身後的兩人，她鮮少有像這樣失神的時候，今日接連兩次悵然若失讓她十分不適，不由暗自告誡自己收斂心神。
正好那兩人不再低聲說話，靳霜便不動聲色的側了側頭，瞥見茶攤的老攤主端著茶水和素餅一直遠遠站在旁邊，直到看見兩人說完了話，才恭恭敬敬的把東西端上來。
兩人便閉口不再說話，不料那姓候的漢子喝了口茶，竟當場吐了出來，脫口罵道︰“老頭兒，你這什麼破茶，他娘的又苦又澀，想藥死我們兄弟不成！”
老攤主慌忙過來連連賠罪。
那二師兄便道︰“算了，一個窮擺攤的，何苦跟他置那閑氣！咱們出來的時辰也不短了，歇的差不多，還是趕快回去給大師兄回話，可別忘了方才我勸你的！”
那姓侯的也只得作罷，兩人說話間便各自起身，解開馬匹，徑直上馬離去。
直到他們走遠了，王善家的才松了口氣，輕拍胸脯道︰“我的老天爺，這兩個瘟神可走了！他們倆一直在那兒嘀嘀咕咕的，害的我想听又不敢听，實在好難受！”
靳霜笑道︰“他們似乎在東郭教里的位分不低，小心些還是沒錯的！”
王善家的點了點頭，兩人這會兒早已歇夠了，再加上出來的時候不短，便付了茶錢，匆匆往回返。
路上，見前後無人，王善家的想起方才那兩個東郭教徒說的話，便有些好奇道︰“霜兒，那兩人後面說的，我沒怎麼听清，但是前面說的我可全都听見了！這東郭教里的人不但在外面橫行霸道，在他們自己人之間也照樣以大欺小，實在不怎麼樣！”
靳霜點頭道︰“他們本就是些烏合之眾，被人別有用心的聚在一起，又哪可能當真本本分分的在一塊，中間肯定要生出不少沖突！我看他們的人從上到下，皆是滿身戾氣，嬸嬸，如果咱們再遇上這些人，還是該躲得遠一些才好。”
王善家的立即附和道︰“可不是嘛！不過我估摸著，咱們應該沒有那麼倒霉，按理不會三番五次遇見他們的！”
靳霜卻道︰“那可不一定，嬸嬸別忘了，咱們如今也是開了鋪子的，三教九流，可不就是什麼人都能遇上！”
王善家的一听，確實也是這麼個理，便一路都暗自求老天爺保佑，來什麼主顧都好，可千萬別把這些黑心的瘟神給招惹來！
靳霜瞧她緊張的樣子，不由好笑。
靳霜看著前方的路，那架馬車之前也從這里經過，她想到此，便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一碧如洗的長空下，蜿蜒的長路盡頭哪里還有半點馬車的蹤影。
她壓下心底的一絲悵惘，想說一句什麼，但又不知說什麼好，最終只能輕嘆一聲，轉過頭，繼續一路向前，任憑那聲嘆息漸漸消散在微風里。
……
待兩人回到永昌巷時，已近午時，柳氏母女早早幫忙做好了可口的飯菜，只等兩人回來。
及到兩人進門，柳氏又忙不迭端水給兩人淨面擦汗，看的一旁的俞氏和靳蘭羞愧不已。
因回來的路上吃了些茶水點心，兩人這會兒倒不怎麼餓，靳霜見母親一臉慚愧，便將忙碌的柳氏和曹薇兒拉到桌前，讓她們母女先陪著王善家的用飯食。
她自己則坐在俞氏床前，將外公和舅舅們的近況認真說與她听。
俞氏听聞父親和兩個弟弟近來很少挨打，雖然常有忍饑挨餓之時，所幸性命無憂，便已很是滿足。
待听靳霜說下個月要主動給那些看管囚犯的差役送護手，便一臉期待道︰“霜兒，那娘下次也能順道看看你外公？”
靳霜卻搖了搖頭︰“娘，那差役的意思只是默許咱們送護手過去，並沒有答應讓咱們見外公他們！我之所以這樣做，也是為了讓那些差役們看在護手的份上，對外公他們寬待一些，否則秋日過後，便是冬日，那時日子可就不好捱了！”
“娘您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子，李婆婆說過，您不能再勞神費心了，女兒今次可是向外公保證要照顧好您，所以您什麼都不必操心，只把這些事交給女兒便是！”
俞氏聞言，不免有些遺憾，但听女兒如此說，她又有些愧疚道︰“娘真是對不住你們，明明這麼大個人，還要讓你來為娘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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