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有人中屬陳禮最是難受,他眼見陳婆子如此模樣,心中也有些不忍,中途想上前解釋幾句,卻被如花一把拽住。
他垂頭看著如花膩在自己臂膀間那只香軟無骨的雪白小手,腳底下就像生了根似的,怎麼也挪不動一步了。
陳婆子笑著、笑著,直笑到兩只不大的眼楮落下一行行淚水,才漸漸收聲。
她艱難的從地上爬起身,陳禮見狀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如花則表情陰冷的緊緊偎在他身側。
就在這時,陳婆子的目光忽然定在圍觀人群中的一處,嘶聲喊道︰“看見了嗎?這是報應,報應啊!”
眾人循著她的目光看向那處,只見一個三十余歲的、身量頗高的婦人拎著一籃青菜站在那里,她表情平靜,唯獨看著陳婆子的目光中隱隱帶了幾分同情。
靳霜和曹薇兒借著人多,悄悄上前幾步,一眼就認出這婦人正是王善家的!
“報應、報應啊!”
陳婆子對著她又大聲喊了這麼一句,便一個人跌跌撞撞的順著來時路走了,所到之處,很多路人都遠遠的避讓開來。
陳婆子走了,王善家的冷冷瞪了人群中間的如花和陳禮一眼,嘴角露出一絲不客氣的冷笑,當場一臉傲然的轉身離去。
眼見周圍的人都向自己投來異樣的目光,陳禮又是羞愧、又是尷尬,一張斯文的面孔剎那間漲的通紅。
如花卻不以為意道︰“好了,陳郎,現在再也沒有人能壞咱們倆的好事了!”
不少人听見這句話,看著陳禮的眼神越發輕視,陳禮到底挨不住這樣剮肉似的眼刀子,只得一甩袖子道︰“好了,哪里來那麼多廢話,還嫌不夠丟人,趕快回家罷!”
如花聞言不由沉下了臉。
可是這次還不等她接茬,一旁的攤主卻喝道︰“想回家?那可不成!你們得把攤子錢賠我!”說罷,一步上前攔住兩人的去路。
陳禮越發臊得慌,如花強扯出一抹兒笑,耐著性子勸他拿點錢打發攤主。
幾人的口水官司沒人感興趣,看熱鬧的人也散了不少。
靳霜和曹薇兒也沒有久留,想起之前大家商量要找王善家的開鋪子,便順勢追了過去。
臨了,靳霜又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陳禮滿臉的尷尬窘迫,如花面色也越發陰沉。
大概是身上的銀錢不夠,那攤主竟扯著嗓子當眾羞辱起兩人,原本散去的行人也再一次將幾人圍住,到是比之方才還要熱鬧幾分。
靳霜眸色微冷,很快便收回目光。
兩人沒幾步就追上了王善家的,原本有些心事重重的婦人冷不丁看見她們兩個小姑娘,著實嚇了一跳。
王善家的將她們邀至自家中,正在院子里灑掃的劉婆婆一看見她們進門,便忙不迭的上前接過王善家的手中籃子。
“太太不是說想多走走,怎地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才討好的問了這一句,一轉臉又看到站在王善家的身後的靳霜,頓時眉開眼笑道︰“小姑娘,你隨太太一道來的啊!”
靳霜笑著點了點頭,脆生生道︰“婆婆這幾日可好?”
劉婆子一拍胸脯,樂呵呵道︰“好著呢!虧得那天听了你的勸,回去後不到兩天,太太便又讓我回來了,而且這次回來後,王老爺也對我好起來了!”
靳霜笑道︰“那可真是不錯!婆婆是有福之人,難得遇見王老爺和王夫人這樣好心腸的!”
劉婆子高興道︰“可不是嘛!”
說了幾句話,王善家的便讓她到灶房做點吃的過來招待靳霜和曹薇兒,自己則將她們讓進堂屋稍坐。
怕曹薇兒不自在,王善家的還體貼的將房門關上了。
“曹姑娘,這里沒外人,你把頭上的帷帽摘下來!”
曹薇兒欣然答應。
靳霜見幾日不見王善家的似比從前又多了份不一樣的平和、從容,知道她定是同王善夫妻恩愛,是以整個人都煥發出不一樣的光彩。
王善家的一邊給她們倒茶,一邊嘆氣道︰“我這幾日不知怎地,竟是見不得別人傷心掉淚,方才那樣的場面實在叫我心里難受!哪怕那人是我原本恨得牙癢的陳婆子,我竟也管不住自己似的可憐她……”
靳霜笑道︰“那是因為夫人現在和王老爺共同經歷了風雨後,彼此之間感情愈深,夫人的心結已經打開,自然看事情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悲觀!自己過得好,凡事也盡是往好處想,自然就見不得身邊的人有半點艱難!”
王善家的點點頭道︰“靳小姑娘還真是了解我,叫你這麼一說,可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靳霜便又道︰“凡事有因才有果,那陳婆子今日的下場雖有些可憐,但當初她若不曾招惹如花、教唆她來破壞夫人和王老爺的感情,也不會落得這個結果!因果循環,冥冥中自有天意。”
“至于如花,八成是惡人自有惡人磨,所以現在時機還未到!但話分兩頭,雖然她為了一己私利,故意破壞人家多年的夫妻情分叫人痛恨,但是那陳禮朝三暮四,也著實叫人反感!”
王善家的皺著眉頭再次點了點頭︰“你說的對,這些人的良心都壞掉了!還好我當家的不像他那樣,一直都沒有真的邁出那一步,所以如今我才能繼續坐在這間屋子里!”
她話有戚戚焉,語氣中夾帶著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惶然。
靳霜默了默,都說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夫妻之事,只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如果前世自己和那個人並不是遺憾錯過,那他們兩人間的感情又能否一直長久下去呢?
從前她從不會想這種注定沒有結果的事情,可如今她突然開始好奇,這世間是否真的有經得起歲月蹉跎的恆久感情。
如果注定不能長久,當初又何必執意相守?
如果必然無法善終,那彼此錯過是不是才算最好的結局……
曹薇兒捧著茶杯端坐在兩人中間,反復看了看若有所思的一大一小兩個人,一臉無奈。
王善家的也就罷了,為何霜兒妹妹也滿臉都寫著復雜呢?
她實在想不明白,難道在霜兒妹妹的夢里,連感情這麼虛無縹緲的東西也能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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