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霜失笑︰“夫人秉性善良，這段時日更是幫了我們不少忙！靳霜一直想跟您陪一句不是，從前我確實有沖撞夫人的地方，還好夫人心性豁達，並不怪罪于我！”
王善家的聞言，忙停下腳步，連連擺手道︰“靳小姑娘，你說這話可是要羞死我了！說起幫忙，你幫我的可比我幫你的多多了！至于什麼沖撞不沖撞的，且不說你根本沒做過啥對我不利的，便是有、那也是過去的我自己活該！”
她輕嘆了口氣︰“經歷這些事，我算想明白了，這人啊說不定一輩子能遇到什麼事，但是不管是好是壞，其實還是看自己！倘若我過去不那麼拎不清，也不至于給如花、陳婆子這些個人鑽空子！說來說去，也是自己太不濟事了！”
靳霜見她竟反思至此，越發對她刮目相看，便笑著夸贊道︰“難得夫人有所領悟，您有這般心境，想必今後一定會遇難成祥、事事順心如意！”
王善家的聞言當即滿臉笑容︰“那可就借靳小姑娘你的吉言了！”
靳霜也回以真心一笑。
兩人說笑間，已近李婆婆的小院，正要推門進去，忽然听見巷子一頭傳來說話聲。
靳霜側耳听了听，說話聲好像是從前面拐角處傳過來的，聲音有大有小，而且不止一個人，雖不至于像是吵架，但語氣中隱約間也透著不快。
王善家的便忍不住伸手比劃了一下，小聲道︰“有一枝梅的聲音，好像是在粉樓門口！”
靳霜很快就想起那個失去一只眼楮、氣質頗為特殊的女子，那日驚鴻一瞥，這個幫她趕走了醉漢的女子雖聲名狼藉，但是自己對她的印象卻並不壞。
而且如果那天偷偷給她們送藥的人果真還在這永昌巷里的話，那在粉樓里的可能性無疑最大，再一想到粉樓里的人，她便總覺得繞不過這個一枝梅。
想到此，她便決定上前看一看，遂對王善家的道︰“夫人，那一枝梅先前幫過我一個小忙，我想看看發生了何事！”
王善家的忍不住擔心道︰“靳小姑娘，雖然你現在年紀尚小，但她畢竟是做那種營生的！你千萬仔細著……我怕她影響了你的名聲，再說萬一靳夫人和蘭姑娘知道了，說不定也會不高興！”
靳霜笑道︰“多謝夫人提醒，我會注意分寸的！”
王善家的便點頭道︰“那我在這里等你，若是有事，你只要大喊一聲，我馬上就沖過去！”
靳霜心中一暖，點頭笑道︰“好，我知道了！”
留王善家的在原地等候，靳霜便悄悄往前面拐角處走去。
粉樓便在過了拐角幾步遠的位置，隨著她越走越近，說話聲也越發清晰起來。
她借著拐角一面有些殘破的牆壁掩飾，探頭看了過去，果見一身醬色衣裙、容貌不俗的一枝梅獨自站在粉樓門口。
她身前共有兩女一男三人，此刻正好都是背對著靳霜的方向。
為首的是一個打扮闊綽的婦人，身段極好，一身紅艷艷的衣裙，質地算得上上乘，後面的發髻夸張的插滿珠翠，這般站在大太陽底下簡直叫人晃眼！
從靳霜的角度雖然只能看到她一個背影，但只這俗艷逼人的一面也足夠讓人印象深刻。
另外一個婦人衣著明顯遜色了第一個婦人許多，再到那個男子，靳霜只從他的站姿便能確定這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隨從。
幾人間的對話似乎不太愉快，一枝梅的臉色始終不大好。
靳霜便听那為首的紅衣婦人聲量不低道︰“我說雪梅妹妹，你好歹也是咱們春風樓里當年數一數二的紅牌姑娘！世人皆知，咱們春風樓可是名滿長安的好地方，你也是見過大場面的，又何苦在這種髒污惡心的鬼地方里熬著！”
她說罷，便上前一步，圍著一枝梅打量了一圈，口中嘖嘖道︰“妹妹，你看看你，現在肌膚又黃又粗，這頭發跟一捆稻草似的！”
“還有這衣裳，我的天啊，這用的什麼料子裁的……還有這顏色，嘖嘖……妹妹，我說句不愛听的，就是咱們春風樓里後廚的老媽子也不會穿的！你說是不是，夏荷！”
她話音一路，旁邊的婦人忙不迭應聲道︰“就是、就是！春香姐姐說的對……”
不料她才說完，紅衣婦人立即轉臉瞪了她一眼，不悅道︰“夏荷，我說過多少次了，現在要叫我春媽媽！”
被喚作夏荷的婦人一縮脖子，又趕忙改口道︰“對對對，春媽媽教訓的是，看我這個豬腦子，總也記不住！”
春香這才滿意的看向一枝梅，一臉得意道︰“所以說呀，冬梅妹妹，你這樣連姐姐我都看不過去了！我記得你好像比我還小了幾歲，今年頂多三十一、二，這年紀雖說比不了那些十五六的小姑娘，但是妹妹底子是不錯的！至于你這個眼楮嘛……”
她大喇喇湊近一枝梅，一副仔細研究她眼罩的模樣。
“這個也不算什麼大事，依我看倒是很有些特別，有個詞叫什麼來著……對，奇貨可居！當年媽媽請女先生教導咱們的時候，可是著重介紹過這個詞，我呀雖沒雪梅妹妹你滿腹文采，但是現在也還記著呢！呵呵呵！”
她吃吃的笑了兩聲，越發肆無忌憚︰“雪梅妹妹，我看你啊，倒不如隨我回去！我春香現今雖也沒混出個多大名堂，但好歹擔著這偌大的春風樓！偶爾照顧一下妹妹你也不是什麼難事……總好過你這昔日艷絕天下的春風樓頭牌，整日縮在這麼個幾文錢就能叫人睡一宿的下等窯子里強，你說是！”
靳霜蹙了蹙眉，原來這叫春香的女子，跟一枝梅、以及她自己帶來的夏荷當年都是春風樓的花娘，看樣子春香同一枝梅的關系十分不睦。
春香如今當上了春風樓的老鴇，連夏荷也淪為她的婢僕，反觀一枝梅這邊，各方面比在春風樓時更不盡人意，所以春香這位眼下最是風光的“春媽媽”逮住機會便要好好羞辱昔年的“老對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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