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家的將茶杯重新遞還給他，仿佛難受一般捂著額頭、別過臉道︰“當家的，你可能弄錯了，我跟你賠不是可不是因為別的，是那會兒我一個婦道人家不該當著外人的面跟你這個當家的大鬧，丟了你的臉面！”
“我雖是個蠢笨的，但也是有良心的！既然那兩個女人敢說我不舍得讓她們吃藥、甚至還誣賴我克扣飯食！那我倒不如干脆每日直接送些銀錢過去，我們伺候的不周到，總有周道的人！這真金白銀的也算是有個明證！”
“況且我如今身子這樣，劉嬸子又不在，我現在也只有這個法子！當家的你若還嫌不滿意，那我可真是啥也說不出了！”
王善不由一噎，看她那委屈的樣子，倒是真不像說謊，而且他確實也有點不大相信趙氏有那份兩面三刀的心機！
但午間如花和小紅的控訴又句句在耳，一時間搞得他也有些分辨不清究竟是誰在說謊了！
靳霜見王善一臉苦惱，遂適時上前道︰“夫人，我倒是會做些吃食，雖不算好吃，但也勉強能入口！您看正好王老爺也在，不如今晚上的飯食都由我來做！”
還不等王善家的接話，王善倒是先接口道︰“那就有勞女娃娃了！那個，小娃娃，你放心，我老王肯定不會讓你白忙活！”
因為王善也是農戶出身，窮困的鄉下人家里娃兒多，很多孩子早早就學會做各種家事，是以他听說靳霜會做飯食，也並不覺得奇怪。
靳霜和榻上捂著頭的王善家的對視一眼，便面帶笑容退了出去！
眼見靳霜適時退了出去，王善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這孩子，倒是挺機靈的……”
他站在床邊看了兀自別過臉的婦人，許久才道︰“那這麼說，你當真把劉婆子給辭了？”
王善家的只應了一聲︰“辭了！”
王善不解道︰“既然這樣，那會兒我要把她攆走，你干嘛要死要活的說啥也不讓？”
這句話倒像是戳中了婦人的傷心處，她聲音瞬時拔高了幾分︰“這不是明擺著嗎！我當時若是就這麼任你們將她攆走，那不就坐實了那兩個女人誣賴我的話！我沒有做過那些事，更沒有讓劉嬸子欺負她們，我自然不能讓她們將髒水潑在我身上！”
“還有，劉嬸子雖說手腳利落，干活勤快，但到底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我當初雇她一來是看她那麼大年紀實在有點可憐；二來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能省則省！”
“我生是老王家的人、死是老王家的鬼，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也得咽下去，但是人家是來給咱們做事、又不是賣給咱們家的，哪能不分青紅皂白說把人攆走就攆走！這要是讓街上的鄰人們听見，說我們王家為了個窯子里出來的女人糟踐自家下人，這得多難听啊！”
王善眨巴眨巴眼楮，被她這一大串話說的啞口無言，心中忍不住想著，這婦人所說所做倒也有幾分道理！
想來那劉嬸子這麼長時間以來，在自己面前總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那等愛生事的刺頭！
趙氏歷來是個不行事的就不用說了，也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壞心眼，這一點他還是很肯定的！
趙氏方才說出這番話可能也是真的被自己逼急了，人不都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嗎？換句話說自己有可能真的冤枉了她們！
總之他現在是越發覺得這兩人應該沒有做什麼壞事，自己那時確實不該只听了如花和小紅幾句話就當場發火！
他今天下晌偶爾也會想到，如花這事，本身就是他理虧在先，他壓根兒沒想到趙氏會突然轉化態度，心平氣和就接受了所有事，以至于其實他心里始終覺得趙氏肯定是藏了什麼別的心思！
所以午間時一听小紅聲淚俱下的控訴，他就自然而然的把趙氏往壞的方面想了……
王善家的不知對面男人一聲不吭是啥意思，不過她心里清楚這對自己應該是有利的。
自家這個男人耳根子雖軟，但是卻是個急躁脾氣，若是稍有不對，肯定會當場就跳腳罵人，絕不會給她半分顏面！
他能像現在這般老老實實听她發了這一大通牢騷，大抵也是覺得自己理虧，所以她這會兒更該像靳小姑娘說的那樣，乘勝追什麼雞！
她看向王善，語氣漸漸和緩︰“當家的，這麼些年了，咱們的安哥兒都這麼大了！奴家對你、對老王家始終一心一意！我趙四丫是個什麼人，難道你心里就沒一點準頭嗎？”
“說句不好听的，奴家就是再不濟，起碼跟你日日在一口鍋里吃飯，夜夜在一張床上睡覺，難道不比她一個逢人賣笑的窯姐兒強？想想那日你當著奴家的面將休書都扯爛了，奴家可一直心里感激著呢！”
“也是因為這個，所以我才最後啥也沒說就讓你留下了那兩個女人！當家的，奴家可從來都是事事以你為重，你咋就不知道心疼心疼奴家呢！”
這最後兩句話倒是說的王善從心窩子里涌起一股熱流，是啊，他怎地總也記不住，眼前這個婆娘可是這世間最愛重自己的女人了！
不管自己做出啥事，這個婦人都不會當真記恨他，他不是早就看透這一點了嗎？
王善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床邊，拉過婦人一雙不甚光滑的手，語氣也前所未有的溫柔︰“四丫，午間那會兒我也有錯，我不該不听你們解釋，還說出那樣的重話……想起那日我留下你、向你發誓，所有一切都是出自我王善的真心實意……”
“如花的事，是我自己一直沒勇氣跟你認錯……我原是想徹底跟她斷了，哪想這節骨眼上就出了那檔子事……總之，我自己心里明白，這事本就是我對不住你……是我自己覺得臊得慌，不知咋跟你賠罪，所以中午被她們一激，反而先犯了混！”
“四丫，自從跟你和好以後，我真的沒再踫過她，可是沒想到……反正啥也不說了，一句話，還是我王善對不住你！但是四丫，我還是希望你能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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