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輕拍了拍她的手︰“宋嫂嫂，那你就多躺一會兒，別的什麼也不要想，別忘了還有我們呢！”
王氏笑著搖了搖頭︰“好妹妹，你還是叫我一聲王姐姐，宋這個姓氏我已經配不上了……”
俞氏心中一算，強笑道︰“休要如此說……不過也好，既然咱倆都喚柳姐姐為姐姐，那我以後也喊你一聲王姐姐！”
柳氏也笑道︰“對，這麼喊顯得更親近，那我也不喊什麼弟妹了，干脆就直接叫一聲妹妹！”
王氏點了點頭，高興道︰“好、好，柳姐姐、俞妹妹……”
柳氏和俞氏立即齊齊應了聲。
王氏臉上的笑意越發深了，她看著安靜站在一旁的靳霜和曹薇兒，目光中滿是疼愛和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靳霜覺得那份感覺既像是想念、也像是愧疚。
顯然她不應該用這樣的目光望著她們倆，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她在透過她們兩個看著另外一個人，而這個人很明顯應該是此刻最該在這里的宋書馨。
果然，王氏拽著俞氏的手，忽然輕嘆了一聲︰“好妹妹，我真的很羨慕你和柳姐姐，你們的女兒都那麼親近你們……特別是你家霜兒，那麼小就那麼懂事。”
俞氏和柳氏對視一眼，柳氏終于忍不住道︰“妹妹，要不你說說馨姐兒最可能去哪兒，我們去找找！她一個女孩子這樣也不安全！”
王氏搖了搖頭，有些苦澀道︰“找不到的，你們不知道，這孩子 的很……她恨我，根本也不可能回來的！”
俞氏忙道︰“姐姐別這麼說！馨姐兒是個懂事的孩子，她也許只是一時想不開，說不定她這會兒就在回來的路上呢！”
王氏苦笑道︰“妹妹，你不用安慰我……那孩子是我一手帶大的，我了解……我不怪她，畢竟有我這樣一位娘親，她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我只希望她不會因為我而鑽牛角尖，以後的路越走越偏……”
她說到這里，忽然掙扎著要拽住俞氏和柳氏的手，兩人忙把手遞過去，她各自緊緊攥住，滿臉哀求道︰“柳姐姐、俞妹妹，我有件事想求你們……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若是今後我不在了，這孩子做了什麼不該做的，求你們看在我的份兒上，不要太過怪罪她！”
俞氏和柳氏聞言忍不住落下淚來！
“姐姐千萬別這麼說，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是啊，妹妹！這種不吉利的話可不能亂說的！我們相信馨姐兒是個好孩子，做事自然會有分寸的！”
王氏卻只是搖頭，看著兩人的目光中充滿哀傷和祈求，
俞氏和柳氏心中大為不忍，最後只得沉重的點點頭。
見兩人答應了自己的請求，王氏才露出一抹兒欣慰的笑容。
她無力的仰靠在枕頭上，看著黑漆漆的房頂，喃喃道︰“謝謝……謝謝你們……”說罷，竟合上了眼楮。
眾人一驚，柳氏顫抖著伸出手指放在她鼻下，好一會兒，才長出一口氣道︰“應該只是睡過去了。”
大伙兒這才都松了一口氣。
俞氏將柳氏拉到外面打听王氏的病情，靳霜瞧見兩個婦人站在門外邊說、邊掉眼淚，再回頭看看榻上面如金紙的王氏，內心十分沉重，
曹薇兒神情低落，聲音也有些恍惚道︰“霜兒妹妹，剛剛我看見了……雖然我娘讓我出去，但是我還是看了一眼……被子底下，王姨的裙子上沾滿了鮮血！那裙子明明是今早她到我家時，我娘才借給她的……”
靳霜閉了閉眼，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輕聲道︰“薇兒姐姐，沒事的，你要是實在難受的話，就哭出來！”
曹薇兒一雙大大的眼楮果然落下兩行晶瑩的淚水。
“我不是害怕，我就是覺得無法相信，王姨這麼好的人怎麼會這樣……還有馨姐姐，我好生她的氣，難道她真的是因為王姨說的……才不肯露面嗎！我實在沒辦法接受……”
靳霜只是握緊了她有些發顫的手，任她靜靜發泄這份悲傷。
無論是兩世為人的自己，還是永昌巷里見慣了世態炎涼的這些人，哪怕看到過再多的生死，也依然無法做到對一條性命即將逝去而無動于衷。
柳氏和俞氏在外面商量了一會兒，俞氏將帶來的三百文錢都交給柳氏，打算給王氏置辦一身新衣，再買些王氏平日愛吃的東西和一些必要的物件，雖然不知她還能撐多久，但總想著不讓她走的時候太淒涼。
說話間，柳氏眼見俞氏的面色有些糟糕，擔心她太過傷心勾起自己的舊疾，無論如何也不肯讓她再留下。
她囑咐靳霜把俞氏送回去，之後又拉著靳霜道︰“霜兒，真是對不住！待會兒我要出去置辦東西，今兒可能要一直留在這兒，四季衫怕是要耽擱！不過，我稍晚些可以讓薇兒過去取些衣料，等晚上得空便趕一趕，應該也趕得及！”
靳霜安撫她道︰“柳姨，沒關系！什麼也比不得身子重要，您自己也一定要多保重！”
柳氏嘆了口氣，也沒再多說什麼。
靳霜送俞氏回去，一路上，俞氏悄悄抹了好幾次眼淚，靳霜少不得又是一番勸慰。
但是俞氏總是想著方才看見王氏纏綿病榻的虛弱模樣，想著這些年大伙兒在永昌巷里吃的苦、受的罪，以及未來不知還要面對的多少難處，心中的郁結便怎麼也散不去。
母女二人說話間回到李婆婆的院子，卻見院門和自己的房門一路大敞四開，兩人直覺有些不好，忙沖進屋子里。
“姑姑！”
“蘭兒！”
兩人堪堪邁進屋里，忽听李婆婆一聲低吼︰“鬼叫個什麼，只顧著擔心別人，結果自己家都差點給人端了！”
靳霜一听不好，忙看向四周，入眼卻是一片狼藉，桌椅被打翻，那些做了一半的衣衫和裁好的料子已經破碎不堪、跟許多針頭線腦一起撒的滿地都是！
更讓她們心驚的是地上還有一攤鮮血，和那些零散的衣料沾染在一起，讓人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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