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蘭看了俞氏一眼,也含著淚道︰“是啊,霜兒,你娘的話,你一定要記住……只要你能好好的,便是我們所有人最大的安慰!”
靳霜也重重點了點頭,緊緊抱著俞氏道︰“娘、姑姑,相信我,我們一家人永遠都會在一起!”
靳霜心里酸酸的,她怎麼可能听不出俞氏話里的含義!可越是這樣,她便越不能表現出來,眼下她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讓俞氏安心!
屋外的李婆婆緩緩收回原本要去推門的手,轉身又折回了自己屋子。
靳霜最後那句話一直在她耳邊縈繞︰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原來這世間許多人的心願也是僅止于此,可即便如此簡單的心願,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實現?
當下這昏暗不見天日的世道,怕不是到最後竟都變成了奢望。
……
長安城城外有座白龍寺,自天楚建朝之日起便已立寺,相傳數百年前有一條白龍在此歇腳,因而得名。
白龍寺建寺以來便香火鼎盛,前來敬香拜佛的信徒不計其數,歷代住持更是名滿天下的得道高僧,其德高望重之處,深得天楚百姓敬仰,白龍寺也一度被天楚皇帝立為祈福祝禱的護國聖寺!
雖然經歷了殘暴好戰的先帝時期,還有現在一直喜怒無常的當今聖上,白龍寺一度遭到皇家冷落,但是其在民間的聲望卻始終未曾改變!
尤其如今的住持懷遠大師智慧超群、佛法深厚,大家都說尋常人若是有緣能得他一兩句指點,必然是福澤深厚,造化非凡。
正午時分,驕陽如火,炙烤著大地灼熱難擋。
白龍寺客堂前卻是松柏蓊郁,綠草成蔭,遠遠的便讓人感到幾分愜意的安寧。
客堂後院的淨心禪房內,一身紫金祥雲袍、面帶威儀之色的中年男子端坐木榻一側,對面前眉髯皆白的懷遠大師恭敬道︰“大師,在下近幾日常被噩夢所困,每每夜不能寐,寢不能安,實在不勝其煩!所以在下今日前來,便是想請大師為我祝禱一番,以解邪魅纏身之困。”
眉目中盡顯慈和莊嚴之色的懷遠大師聞言,合掌宣了個佛號,微微垂首道︰“阿彌陀佛,秦施主身上並無邪魅纏身,故而也無需老衲再行祝禱祈福之事。”
中年男子神色不解道︰“大師,既無邪魅侵擾,在下何以夜夜連發噩夢?”
懷遠大師不答,反問道︰“不知秦施主所夢何物?”
中年男子目光閃了閃,猶豫了一瞬才道︰“在下時常夢到自己墜入一暗無天日之境,四周看不到半點人影,少頃便有一群面目可憎的惡鬼將在下團團圍住,要分食在下血肉!在下驚恐至極,便直接清醒,每次再睜眼時,身上皆已大汗淋灕,實在苦不堪言!”
懷遠大師听罷,卻是閉口不言。
屋內陡然陷入寧靜,除了禪房外蔥蘢綠樹間偶爾傳來兩聲啾啾鳥鳴,四周悠然沉靜,仿佛與世隔絕的世外之地。
懷遠大師不開口,中年男子也沉得住氣,嗅著禪房內彌漫的清幽檀香味,倒也洗去了一身燥意。
許久,懷遠大師才開口道︰“阿彌陀佛,秦施主不必煩擾,施主不日便有厚祿重權之喜,到時一切煩惱自會散去。”
中年男子面色微微一怔道︰“在下愚鈍,還請大師賜教?”
懷遠大師垂首道︰“施主為眾鬼所食,意為入天下人之口,乃世人皆知之意,此夢是為名動天下之兆。”
中年男子目光中閃過一抹兒喜色,仍舊有些不確定道︰“可是在下如今也算是位極人臣,又如何能有再多的厚祿重權……”
懷遠大師搖了搖頭︰“阿彌陀佛,此乃天機,不可泄露。秦施主不可再問,以免自損福澤。”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恭敬道︰“在下多謝大師點撥!”
說罷,他又轉臉對著門外高聲道︰“忠易!”
一個四旬男子聞聲立即走進禪房,躬身听命道︰“老爺,您有何吩咐。”
中年男子道︰“回頭替我給寺里添五千兩的香油錢。”
忠易領命道︰“是,小的記下了。”
見中年男子沒有別的吩咐,他便自覺退了下去。
中年男子也起身,向著懷遠大師拱了拱手,面帶微笑道︰“今日多謝大師撥冗為在下指點,時辰不早,在下就不叨擾了。”
懷遠大師起身還禮︰“阿彌陀佛,老衲也多謝秦施主惠施。”
中年男子笑道︰“大師客氣了,在下也不過略盡一點微薄之力。”
兩人一起行至禪房外,一直在門外听候差遣的忠易和另一個帶刀男子立即跟了上來。
中年男子便道︰“大師請留步,在下告辭。”
懷遠大師也合掌一禮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秦施主慢走,贖老衲不能遠送。”
送走了客人,懷遠大師重新回到禪房,只見與內室相隔的紫竹簾被輕輕掀起,一個面色略有些蒼白的清雅少年從中步了出來。
“阿彌陀佛,君廓小施主,你身上的毒傷雖不至立即危及性命,但是時日久了,恐損傷全身肌理,且讓老衲幫你重新換藥療傷。”
少年點了點頭,恭敬道︰“那就有勞大師了!”
兩人重新走入內室,少年坐在靠窗的木榻上,脫下外衫,露出傷口周圍已經烏青一片的左臂。
懷遠大師則自一間與內室相連的耳室內取出藥匣,準備為少年換藥包扎。
他仔細檢視了少年的傷口一番,才道︰“君廓小施主,你的傷勢比上次惡化了許多,老衲這次需將傷口周圍的腐肉一一除去,方能重新敷藥。”
少年點頭道︰“在下明白,大師只管下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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